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都市首席炼丹师 作者:千里荒 再次重生回到五年前的欧阳,终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学会了炼丹。 在励志成为举世第一炼丹师的过程中,他慢慢邂逅了各种性格迥异的都市丽人。 在他终于通过一颗丹药闻名全市的同时,也带给了他巨大的危机。 拨开层层迷雾,抵挡都市的各种诱惑,成就了他看似平凡的魅力。 然,虚化背后,又带着目空一切的阴谋。 也许,经历过这一切之后的他,又是另一种重生。 或许,生命中的每一件事,都是让他重生的丹药。 终于,他得以站在最高处,冷眼俯瞰这个世界。 难道,他的身边不该有那么一抹清亮美丽的身影,在如此孤傲的巅峰,紧紧抓住他的手! 重生,成就了他不一样的梦想,也让他在洗尽铅华之后得以脱胎换骨。 ==================   ☆、第一章 藏宝 “阿~别动!”欧阳轻喃一声,死死咬着嘴唇,密室的灯光过于昏暗,他几乎都看不清楚。 面前这个女人究竟长得什么样子,是美是丑?或高或矮?如果奇丑无比的话他不是亏大了? “什么别动?”女人娇嗔着说道,虽然看不清楚她的长相,但是她的声音异常好听,明明是生气的话语,可是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带着香气的温热气息,撩拨着每个人的神经。 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注意到欧阳的变化,只是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说道,“现在停手我不是挺吃亏的?好东西一眼都没看呐!” 话音刚落,欧阳的皮带已经松懈,他试着去忽略那双有些冰凉的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他腰间的皮肤,那温柔的触感让他心神荡漾,活了大半辈子,最痛苦也最幸福的就是今天了! 想想今年最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就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和好兄弟跑了,其实欧阳也没想拆散他们,他还想祝福呢,可是如今也没有什么机会了。他这一生,无疑是遗憾的,尤其越是要走到头了的时候,回头看看就越觉得自己太过懒散了,导致今日的一事无成,还要因为一个传家宝被当做活体实验。 最让他憋屈的是,他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把他抓来的!他只知道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组织,因为他没有交出他们要的东西,就被拿来试药了,这可真是过分,他们都不知道要环保吗?还有那个带头的大哥,每次来找他“逼供”的时候,总是笑得像橘子皮开花一样。尤其那诡谲的笑容,总是让他起了一身的起皮疙瘩。 “喂,你也真是绝了!”也许是因为欧阳长时间没有说话,女人的声音忽然从下方传来,裤子之间的拉链也“喀拉”一声随之打开。欧阳收回了思绪,挺直自己的背脊,全身上下开始变得僵硬。黑暗中,他依稀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呼吸,却与女人的声音配合得格外匀称,“你藏个东西就好了啦,干嘛非要藏在裤子内侧的口袋里,害我非得这样不可。” 她说到这里就停下了,其实不用她再说下去,欧阳也明白现在的处境纠结有多尴尬,他涨红了脸,全身上下的温度也随之升高,可他还是一本正经得解释道,“你以为我想吗?我爷爷从小就拿着菜刀追着我非要我誓死守护这个东西!可能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他藏好了!” 女人“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同时,她那双冰凉的手也探入了他的裤子拉链的缝隙中,意外的是,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拖拉,直捣黄龙抓住了那个欧阳所谓的“传家宝”。 “咦?我找到了!不过……你要我找这个干吗?”女人的手终于伸了出去,不经意间还触碰到了他的敏感地带,明明隔着一层,那轻擦而过的冰凉与他的炙热形成鲜明的对比,就像此时,欧阳浑身燥热,可是那女人,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语气一如既往得云淡风轻。 “因为你不用辛辛苦苦得救我出去了,他们让我实验他们新研发的药物,我感觉我可能这辈子就葬送在这里了。所以我让你找到这个紫金鼎炉,是希望你能把他带出去,我可不想我死了以后还要被爷爷追着打!” 说到这里,欧阳不免变得有些惆怅,为了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更放松一些,他还是鼓起勇气得开始调戏这个送上门来的“小羊羔”,“要不你让我亲一下好了,这是我临死之前的遗愿!” “切,你可别想着吃姐姐我的豆腐,嘴上的都不可以。我还是实习来着,不把你救出去的话,我就不能转正了!我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特工呢,你可别害我。”悉悉索索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女人似乎站了起来,“这样吧,反正你都快死了,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说不定你看了以后还要跟我跑路哪!” “什么好东西?”欧阳有些疑惑,他都快死了,要好东西有什么用! 女人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借着光线开始翻着自己身上所带的大背包,欧阳随意得瞥了一眼,竟发现那个背包里银光闪闪,甚至,他还看见了手电筒!真是奇怪,她有手电筒为什么要用手机照明,还有……她的装备也太多了吧!那闪着阴森森寒光的东西不是匕首是什么?还有那一大串的软钢丝。 难道时代在进步,现在的特工不玩手枪大炮改用飞檐走壁了? 女人没有注意到欧阳的疑惑,一边翻一边解释道,“你给我看过了你的传家宝,我自然也要让你看看我的传家宝。可能跟你这个有点配,因为你的是鼎炉,我的是一本炼丹宝鉴。但是你可不要小看它,虽然说你的鼎炉小又能折叠,可是我的东西,你能不能打开来还不一定呢!” 她跃跃欲试得从包里翻出了一个平板电脑,真难想象,这种东西竟然会是个传家宝! “喏,就是这个了。我家老头子跟我说了,这东西有脾气,专门只找有缘人,如果无缘,哪怕放在面前高级黑客都解不开。不过就算打不开,你这一眼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看的到呢。” 欧阳抬头,试着想要看清女人的样子,然而微弱的光线却让她的身影变得更加朦胧,只能依稀看见窈窕的身材与一头丝滑的长发,这或许还不是看到的,可能只是自己感受到的。她似乎是刻意不让欧阳看见自己的样子。手机的光线有着足够的亮度,唯有她的脸。明明白皙得几乎发着透明的光线,可是依然朦胧。 “可是,我现在被绑着!你要我怎么看阿!” “哎呀,反正你也看不了的啦。很久以前知道这本炼丹宝鉴的人有很多,可是现在他们都死光啦,所以很多人梦寐以求都看不到的东西,能在你死之前让你惊鸿一瞥不是很好吗?” “可是,你不是说我死了你就转不了正了吗?” “是你自己要死的阿!管我什么事,转不了正就别转了,看着就虐心。”女人就是善变,刚刚还义正言辞得说着自己的梦想,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又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罢了,反正他也快死了,虽然明显活的还不够,但是他也无可奈何阿!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努力干一番大事业出来!就算干不出大事业,也要对得起自己才行! 欧阳刚坚定好自己的信念,哪知那平板电脑一样的东西刚一放在他的面前,就立刻亮了屏幕,瞬间刺激的光线令他别过了头,时不时半眯着眼回过来,只为了适应这样的光线。他看着平板电脑上的内容,瞬间倒抽一口气。 “天哪!”女人惊呼,“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呀,你居然让他开了,欸?为什么我看的时候上面就是空白的呀,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你才是东西呢。”欧阳不屑得哼哼,其实心里已经很愉快了。他死之前还能得到这个东西的认可,心情总算好了一些,于是他决定要仔细研究一下,欧阳眼睛不尖,但是这上面的内容一眼就能看到他传家宝的图片,紫金色纹路所制成的小小鼎炉,其实在寻常人眼中,不过是个挂件罢了,可是面前的这本东西,却把他那个废物一样的传家宝变得物尽其用。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可能他那个传家宝还真的是个宝贝呢?欧阳匆匆扫了一眼,就把所有的内容全部记在了脑子里,事实上,他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他到如今还是碌碌无为完全就是自己自作自受。 “喂喂,你看到了什么阿?你倒是快点告诉我呀!”女人轻轻推了推欧阳的肩膀。 欧阳刚想说话,忽然发现心口开始变得灼热,然而他还是佯装没事的样子,噘着嘴巴说道,“你先帮我把我的拉链拉起来,皮带扣好我再告诉你。”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虽然女人嘴里嘟囔,但还是去帮欧阳穿裤子了,然而就在她一切都完成的时候,终于发现了欧阳的不对劲。他浑身上下都是冷汗,只有心口的灼热让他不适得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炼丹宝鉴发出的光亮,也许还不能注意到他脸上近乎扭曲的表情。 “喂喂,你怎么了阿!你可别吓我!你还没告诉我你看到什么呢!不行不行,你不能这样,你必须告诉我的阿!如果你真的看得到这个,我家里人就有救了……你……”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欧阳只想说一句,她真的很吵。   ☆、第二章 卖药 在A市有个近乎变态的地方,那就是晨曦路商业街。众所周知,那里摆放的永远都是奢侈品,销售的东西也永远都是天价,饶是这样的一条街上,仍然人群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先生,你不能进去。”欧阳停下脚步,立刻就被两个保安拦了下来。他翻了个白眼,不过是条街道,衣着稍微普通那么一点点这条路还不让人走了,这也太过分了吧!他可是千里迢迢从家乡跑来A市的!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给他吃了什么东西,竟然让他重生到了五年前。不过,倒是死之前看的炼丹宝鉴稍微多了一点用处,简直就跟开挂了一样!也不知道那个傻兮兮的特工姑娘还好吗?会不会想他呢! 其实他还真的是要好好谢谢她呢! 想想就激动,于是一冲动,就这么跑来了A市。欧阳在自己家乡的山头上找到几株杂草,事实上,他不认草药,不过是按炼丹宝鉴上的东西试试而已,没想到还真的被他炼成了一颗雪颜丹!他扔给村里的老处女去试了试,不过三天时间,找那个女人相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 这可真是一件让人激动的事,正好来A市的路上又听有人说到了A市最著名的财阀集团就是柳氏企业与金氏企业,这两个大型集团的千金将会在一周之后开一场竞争型拍卖会。其实就是有钱人的无聊游戏,谁赚的钱多谁就赢了,输的那一方还要把钱送给赢的那一方,也不知道是不是钱多的真的没地方花了! 不过竞争型拍卖会,对欧阳来说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他在来的路上稍微打听了一下,据说金氏企业的千金几乎从未在众人面前出现过,所以这次的拍卖会绝对会因为金氏千金的出镜而增加许多观众的。 至于柳氏集团嘛,这个女人浮夸又高调,有着令人称羡的精致五官与魔鬼般热辣的身材,不过其实这个只是道听途说,因为重点还是要找到她,没错,她经常来晨曦路商业街,而且柳氏千金柳月琪非常好找!只要找到了她的跑车,就能找到她。更别说她还时不时得拍广告来代言自己家的产品和产业。 所以要找到柳月琪,对欧阳来说简直是一点难度都没有,尤其像她这么高调的人,哪怕埋在人群中她也有办法抓住别人的眼球。可是有些男人就偏偏爱吃这套,她只要一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身后总是跟着一串“小尾巴”,可能也就是因为很多骚扰柳月琪的人常来晨曦路商业街的缘故,所以莫名多出了两个像打劫的保安吧。 “严叔,我买好了。”一阵尖锐的女人声音传来,奇怪的是,这尖锐的声音非但不刺耳,还显得非常好听。欧阳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柳月琪,没错,准是她!平常人绝不敢像她那么穿——谁会跑出来逛街就穿晚礼服!这也算是柳月琪的浮夸处之一。 那一身明黄色的抹胸短裙在这样的天气里显得格外清爽,一头金黄色的大波浪的卷发全部理向一边,黑色的墨镜几乎要盖住她一半白皙的小脸,诱人的嘴唇就像是樱桃一般诱人品尝。尤其短裙下一双白皙修长的双腿实在是令人浮想联翩。 除却她的坏脾气不说,这个柳月琪,倒真真是个耀眼的美人。 “还愣着干嘛,快去帮我把车开来呀。”柳月琪跺了跺脚,欧阳这才注意到她全身上下全是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很难想象,这样的女人竟然还会自己拎着购物袋。 “是是是。”两个凶神恶煞的保安立刻点头哈腰,忙跑去替柳月琪开车。欧阳上前一步,客气得问道,“请问你是柳小姐吗?” 柳月琪推下了墨镜,立刻露出一双如宝石一般的双眼化满了浓艳的烟熏妆,那墨镜仍然挂在鼻梁上,用自己戴满钻石的手拖着,她肆意得打量着欧阳,不悦的神情昭然若揭,“你是谁呀,别告诉我是本小姐的脑残粉。真是晦气,一大早还要应付你这种水蛭一样的害虫。” 欧阳翻了个白眼,怎么没人告诉他,这个柳大小姐还分外自恋!他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客气一点,“柳小姐,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说你七天之后有一场拍卖会是吗?我只是想要捐献出一颗雪颜丹。” 如果不是因为拍卖会能把雪颜丹卖到最高的价格,他打死都不会来应付这种刻薄的千金小姐。 果然,欧阳刚说完,柳月琪就推回了自己的墨镜,双手环胸的同时略勾唇角,一副轻鄙的样子,别过了头,“你怎么不卖十全大补丸?你以为拍卖会是你这种人想卖就能卖的吗?哼,真是没见识的乡下人,怎么看怎么讨厌。” “我说,柳小姐。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这个药不行阿!”得,还把他当成江湖郎中,十全大补丸都出来了,欧阳也没办法继续客气下去了,“反正我是不知道谁给你的自信让你那么嚣张。” “你一个推销假药的人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些呀,去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去,好狗不挡道知道吗?你挡着本小姐的路啦。”尖锐又刻薄的声音终于让欧阳觉得刺耳了,他皱了皱眉,刚想说话,正好柳月琪的车来了,一辆银白色的限量版敞篷跑车在整个阳光下变得分外刺眼。 这一款虽是最新,但上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尤其银白的车身最容易沾染上灰尘。可是柳月琪的跑车却像是今天新买的一样又亮又新,显然保养得很好。 真是奇了怪了!欧阳皱着眉头,按捺住自己的脾气试着不去跟她吵架,“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你又什么证据说我是卖假药的?” “呵,你这人真是死缠烂打!”柳月琪冷笑一声,双手环胸,“既然你要卖药,下次带一条狗过来,当着我的面给狗吃呗,看看狗的头上能不能开出一朵花来。” “我说你一个女人怎么这么说话!”欧阳也开始不悦了,虽说好男不跟女斗,但是柳月琪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他这颗丹价值连城不说,居然拿狗来试药,还要狗的头顶上开花?她把他当什么呀? “我就这么说话怎么样了,看到你这种人就觉得碍眼。喜欢本小姐就直说嘛,拐弯抹角得反而更令人倒胃口。”柳月琪白了欧阳一眼,准备往自己的跑车方向走去。 “现在的千金大小姐那么喜欢自我陶醉?我告诉你,就算你求我上你我都不屑碰你一下!”欧阳也来了劲,柳月琪的态度实在让他不爽。他难得那么正正经经得跑来“谈生意”,因为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那么这次他真的确实应该好好做一些事情了。 可是谁知道刚一开始就碰到这样刻薄又讨厌的女人,他怎么能不气? “严叔!”声音陡然下沉,连欧阳这种在气头上的人都能感觉到,柳小姐是真的怒了,“把他给我扔出去,扔得高一点远一点,最好再给我封杀他!谁敢用他统统封杀!” 说罢,她又拉下了墨镜,冰刀子一般的笑脸紧紧盯着欧阳,像是要把他的脸皮刮下几层似的,“你的样子,很好,我记住了。狗嘴先生,咱们后会无期啦。” 柳月琪上了车,直接扬长而去。她相信严叔一定能好好教训一顿欧阳的! 果然,两个保安立刻要架起欧阳,可是欧阳哪能让自己那么容易被人欺负?他摆好架势,刚准备反攻,背后冷不防地响起了略带磁性的声音,“住手!” 欧阳回头,这一看不禁怔住。迎面而来的是一对双生子,一个笑容灿烂,一个表情冰冷。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如今却诠释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严叔,卖我一个面子可好?这个男人我要了噢。” 什么叫这个男人她要了?欧阳又不是东西! “这个……柳小姐刚交代过要封杀他,如果被柳小姐知道的话,我们这边恐怕不好交代呀。”那个叫严叔的保安立刻面露难色,顺便还推了推身边的那个年轻保安,“小白,你说是不是!” 小白立刻用力点头,差点就把头点得掉在地上了,“是阿是阿,柳小姐格外吩咐的!” “呵呵,真是笑死人了?我金琉还要听她柳月琪的?要个男人不行嘛!严叔,你们放心吧,我等下就会带他去见柳月琪的。” “等等,你们在这里说来说去,是跟我有关的吧?那你们到底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说罢,欧阳站在了金琉的面前,“小姑娘,我都不认识你,你要我干嘛?”真把他当成东西啊! “呵呵,说的也是。”金琉大方得笑了起来,往前一步走到了欧阳的身边,自然而然得挽住了他的胳膊,那亲昵的举止却不带任何一丝轻浮,“我叫金琉,旁边那个是我妹妹金璃,这位帅哥,请问你怎么称呼阿?” “我才是姐姐。”金璃冷漠得回应。 欧阳匆匆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面无表情得回答,“我叫欧阳。”   ☆、第三章 性格迥异双生子 “欧阳?欧阳不是姓吗?事情是这样的……唔……等下好吗?先让我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然后我请你喝咖啡,到时候我们慢、慢、说。”金琉似乎很雀跃的样子,一双眼睛都开始闪闪发光了,“严叔,我看上他了,你就卖我个面子呗~你帮柳月琪看着他没好处的,如果跟我作对,面对金家你同样吃力不讨好。要知道柳月琪的脾气可比我坏多了呢~你要好好想清楚噢。” 话应刚落,严叔已经开始擦汗了,但他仍然有些犹豫,“那……” “我会跟柳月琪说他是我男朋友,到时候也没你们什么事了呀。”金琉眨了眨眼,双手一摊。 “什么叫我是你男朋友?”欧阳睁大眼睛,不解得看向了金琉。虽说双胞胎都是精致出众的外表,可是第一次见面,他又没一见钟情的倾向,怎么她说是男朋友就是男朋友? 金琉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一脸期待得看着严叔,直到严叔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一般的点头,她才雀跃得拍了一下手,恨不得再跳一下。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欧阳皱紧了眉头,从到A市来了以后,他所见到的都是目中无人的家伙。 “我听到啦!”金琉头一歪,便靠在了欧阳的肩上,“我不是说了请你喝咖啡,然后我们再慢慢解释吗?” 欧阳看了一眼仍然冷漠得像根木头似的旁观者金璃,有些不自然得推搡了一下,头也瞥向了一边,“不用了,有什么事的话现在快点说就好。我很忙的,赶时间。” 欧阳是真的赶时间,可是赶着去做什么事,他可能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在死之前,他就想好了这次重生必须要做点事情出来,哪怕没有想好,他也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真的不用喝咖啡吗?可我解释这些事情需要很长的时间欸!”金琉撅起了嘴巴,像是在控诉对欧阳拒绝她的不满,可事实上,她的脾气确实要比柳月琪好得太多了,“我很累,不喜欢站着的。” “那你就长话短说。”欧阳不耐烦得把头瞥向一边。 “好,这是你说的噢。”金琉忽然诡谲得笑了起来,“其实你也知道了阿,就是想让你假扮我的男朋友阿,你只要天天跟着我就好啦,我会给你包吃包住的!” 她没病吧?当她的男朋友?包吃包住?那她的双胞胎姐妹呢? “你的意思是要我帮忙咯?”欧阳挑了挑眉。 “唔……你可以这么理解。你也是有好处的呀。”金琉眨了眨眼。 “奇怪了,我有什么好处?别说我没空,就算有空我也不愿意陪你们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包吃包住欸!要不然我再给你发工资好了!” 欧阳白了金琉一眼,“你脑子里撑了一根竹竿吗?我的意思是,你的游戏太无聊,跟好处没好处一点都没关系!” “呐,我就喜欢你这性子,气死人不偿命!”金琉不恼,反而笑了起来,“那你开个条件呗!我只要你陪我演戏气气柳月琪就好了,她越是不想看见你,我就越是要把你放在她面前晃两圈。” 原来如此。 欧阳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个金琉跟柳月琪有仇。想来刚刚也是听见了柳月琪交代的事情,所以她故意要赖上欧阳,然后把他带到柳月琪面前。 “可是我要卖药。”欧阳忽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他身上的钱不多,如果实在找不到好的出路,他又该回老家继续过着以前那样懒惰的日子。 人死之前总能想通很多事情,欧阳就是如此。如果不经历一次死亡,他又何曾想过曾经自己活着的时候什么都不干,死了的时候该有多遗憾。 “卖药?”金琉挑眉反问,“好阿,不过你卖的是什么药?” “雪颜丹,青春保驻容光焕发。”欧阳一板一眼得解释道,刚说完神色又黯了下去。 “咦?你可以去拍卖会上卖阿,一个星期之后我们跟柳家有一场打赌,到时候把你的雪颜丹放上去试试好了。” “可是我现在又不想去了。” 是的,在见过柳月琪之后,欧阳完全对这个拍卖会失去了信心。柳家的人不好伺候,难道他就应该相信面前这个忽然跑出来的金家小姐?不,还是算了吧!有钱女人的心态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懂。 “别嘛!”金琉忽然又像一只八爪章鱼一样得缠上了欧阳,一边挽着他一边走到了马路边上,“如果这次拍卖会成功的话,你说不定就能一举成名?那到时候不要气死柳月琪啦!” “卖药有风险。”一直沉默不语的金璃冷不防地从欧阳背后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他肩膀一抖,转过了身,“我对我的丹药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那你确实可以去试试。”金璃不冷不热得说道,“拍卖会的话你的丹药很容易就能卖到最高的价格,甚至一举成名以后你完全可以专门开一家店,到时候客户会源源不断得过来,比你找其它地方要轻松容易得太多。” 欧阳虽然有些惊讶于金璃能有条不紊得说了那么长一段话,但金璃说的确实都是有道理的。甚至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一开始也就不会去找柳月琪了。 “好吧。”欧阳忽然应了下来,“走吧。” “去哪?”金琉挑了挑眉。 “你不是说要去气气柳月琪吗?那就走阿!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金琉忽然不悦得撅起了嘴巴,一张脸上写满了不悦,眼神还时不时得瞥向了仍然面无表情的金璃,“真是的,我说了半天你都不愿意,她一说你就去了。” 顿了一会,她又笑逐颜开得自言自语道,“算了,我现在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柳月琪气哭呢!哈哈。” 从晨曦路商业街抵达A市帝国俱乐部,这段时间里欧阳都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是那种小孩子脾气想要跟女孩子斤斤计较的男人。虽然柳月琪的确有些过分,但他还是遵守自己的原则。 搭了双胞胎姐妹的顺风车,他一路上出奇得顺利。其实他真正在意的不过就是能否在拍卖会上把那颗丹药卖了。他的能力和地位需要被认可,然后他就可以有骄傲的资本。 “就是这里了。”金琉走在前面解释道,一只手仍然挽着欧阳的胳膊,虽然他的穿着要比想象中得寒碜一点,可是这里的人谁不认识金家大小姐? 一路过去,所有人都是低头哈腰的。欧阳享受着这种感觉,高昂着下巴任由金琉挽着。这一切的感觉似乎都来得太过奇妙了一些。他忽然能够理解柳月琪的行事作风,同样得,相比之下金氏的双胞胎姐妹也确实低调了很多很多。 “带我去柳小姐的包房。”金琉打了一个响指,然后抓紧了欧阳的手臂,“老公,你有什么不想喝的吗?” 这一声“老公”叫得欧阳的骨头几乎都快酥了,他满不在乎得瞥向一边,“随便。” 金琉撇了撇嘴,“我老公心情不好,你们都快点让开阿!” 她这个老公叫得还真是越来越顺口了。 不过欧阳似乎也没有一点不习惯的感觉,反而将该有的姿态表现的得心应手。如果不是他穿得过于寒碜——一身平价的T恤牛仔裤,可能没有人会怀疑他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服务员恭敬得把他们三个人领到了包厢里。 昏暗的灯光下,欧阳一眼就看到了柳月琪,而后者也正睁大眼睛不解得看着欧阳,像是不明白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随后她疑惑的目光终于在欧阳的身边得到解答,愤恨得咬着嘴唇,一副不甘的样子。 欧阳勾起了唇角,但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随便得找了个位置坐下,离柳月琪不算远,也不算近,金琉也坐在了他的身边。她并没有急着去和柳月琪打招呼,反而一直在欧阳的身边关切得询问他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你不担心我会丢你的脸吗?”欧阳终于忍不住问道,因为他总觉得金琉似乎过于信任她了。 “你丢不丢脸都没有关系,哪怕你丢脸了,我也总有办法能替你摆平的。”金琉说着,随意得瞄了一眼柳月琪,她正时不时得捋着自己的鬓发,这让金琉不由得又得意了几分,“不过出乎我的意料阿,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呢?” 说罢,她又把她一张精致的小脸凑近欧阳闻了闻,“一点汗味都没有,真不紧张阿!” “你说了,我再丢脸你都有办法替我摆平,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欧阳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随后双手一摊,置于脑后,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他可没从来就没想过要在这里跟几个女人吵来吵去。 酒精和女人身上的香水味让整个包厢里充满了暧昧的味道,欧阳靠在吧台上。没过多久,倒是柳月琪沉不住气了,她刚走到这一带便横眉一挑,没好气得白了一眼欧阳,然后对着金琉正色道,“呵,他是你男朋友?”   ☆、第四章 豪赌 金琉眨了眨眼睛,“是阿,怎么了吗?” 欧阳不禁觉得金琉有几分可爱了。 “没什么。”柳月琪再一次捋了捋鬓发,不自然得双手环胸,柳眉一挑,“我真是怀疑你的眼光了,找的什么货色?” 欧阳忍不住插话了,“我才觉得奇怪呢!有些人专门喜欢把人比物,难道自己是个东西,喜欢用货色衡量?” 柳月琪终于把视线放在了欧阳的脸上,她那如同宝石一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包厢里放着丝丝寒光,像是要把欧阳看透一般,又或者是,她从来就没正眼瞧过欧阳,如今仔细看看,竟也发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我当然不是东西。”良久,柳月琪才缓缓答道。 金琉立马“扑哧”一笑,随后又轻咳两声忍住了,她挡在柳月琪的面前,立刻转移了话题,“你这样盯着我男朋友看,可不太好阿!我今天找你来呢,不是炫耀我男朋友的,我是要跟你谈件正经事。” “什么正经事?”柳月琪虽然嘴上问着,但是视线却从未离开过欧阳。 金琉回头,对着欧阳露出了赞许的目光,然后推了他一把,“这次我要破例在拍卖会上卖他的丹药。” 柳月琪立刻双目圆睁,“你疯了吗?这个男人要长相没长相,要钱没钱的,丹药这种东西可大可小,万一吃出问题来怎么办?” “那不是正好?”金琉的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金氏倒闭了,你们柳氏就有机会啦。” 虽然欧阳明白金琉是在挑衅柳月琪,可是看到她如此相信自己,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感动的,他嘴上没有说话,可是心里却已经盘算好怎么样都要为金琉争气一把。 柳月琪咬了咬唇,正要说话,金琉忽然截口,“再说了,谁说找男人一定要找有长相有钱的?要长相我有就好了,要钱,我家里也有。什么都不缺,我干嘛非要找个你喜欢的男人,你说是吗?” 她故意加重最后四个字的语气,让柳月琪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本来极度有可能引发战争的话题就如此简单得被金琉带过。 欧阳忽然发现,这柳月琪虽然蛮横了一些,可她的确没有金琉有脑子!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么听起来的话,金琉也算是个善解人意体贴大方的女人了,难道她也忍受不了柳月琪的刁蛮浮夸?这又好像不太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金琉又何必拐弯抹角呢? 柳月琪恨恨得瞪了一眼欧阳,继而冷笑,“好,且不论他的长相跟权利。他勾搭人的本事也算是比那张狗嘴厉害得多,我前一秒刚要封杀,现在又出现在我面前了,真是阴魂不散阿!” 欧阳勾起了唇角,一脸挑衅得看着柳月琪,“你是自己自作多情,我可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在柳月琪发作之前,他又补上了一句,“我有没有本事,你试试看就知道了。”也许是因为天生过目不忘得本事,欧阳对于融入要比想象中快得许多,就像他从老家来A市,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能融入进来,甚至游刃有余。 他现在也大致明白了A市的规则,人有等级之分,这跟他在老家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乐于接受,同时也愿意随波逐流。他忽然能够理解柳月琪,因为自己本身直接去找她,就是突兀的。 “怎么试?” “我炼一颗丹让你试试效果就行了。”欧阳的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穿着贫寒的男人,出现在这样繁华的都市里,竟会带着如此不可一世的神态。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莽撞而狂妄的。可谁又能知道,他究竟做不做得到呢? 金琉宁愿相信欧阳,可是柳月琪就不一样了,她用那宝石一般的瞳孔上下打量了一圈欧阳,随后冷笑一声,“好的乡巴佬,三天以后你要是拿不出来,又该怎么办?” 叮叮叮。 伴随着电话铃音,欧阳拿起了自己的山寨机,不过一个电话就能使其滚烫如同刚烤熟的烘山芋,这也真是厉害到一种境界了。 “喂?”欧阳不耐烦得应了一声,大清早的接到电话,谁会有好脾气? “亲爱的老公,有没有想我阿?” 先不说声音,哪怕是听这称呼就能知道是金琉。欧阳翻了个白眼,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还有些不太习惯金琉特地为他挑选的这间公寓,也许是因为老家那破败的屋子住惯了的缘故。 不过,更让他想不通的是,他既然已经陪金琉演过那场戏了,今天柳月琪又不在,她又何必再用这种让他毛骨悚然的称呼? “什么事?” “你不要这么冷淡嘛!”金琉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些不悦,但是欧阳大概能理解这种像是撒娇一般的娇嗔,只是他总觉得金琉搞错了对象,“我是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要先听哪一个?” “我挂了。”欧阳兴趣恹恹得准备摁下拒接键,他实在觉得金琉有些无聊了。 “喂喂喂!”金琉有些急了,“你难道不好奇我想和你说什么?” “那你说阿。”欧阳理所当然得应道,他却没有回答自己是想还是不想。 金琉咬了咬唇,抓着自己的手机紧了一些。事实上,她从来没见过像欧阳这样对她的人,可是不甘归不甘,正事还得分得清楚一点,如果这场打赌输了,丢脸倒是小事,她那古董老爸一定会把她骂个半死! “柳月琪把昨天打赌的事情告诉别人了。”金琉的声音闷闷的,“欧阳,你听着。我不怕你丢脸,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太小看这件事,你如果输了,说不定会连金氏柳氏一起得罪!虽然这件事我爸跟柳老头还不知道,但是柳月琪那个大嘴巴……哼哼,快了!” “噢。”欧阳随意得应了一声,刚准备挂掉电话,没想到又被金琉的声音拦住了。 “喂喂喂!你能不能别这么对我阿!好歹你也是我亲爱的老~公~呀!”金琉“好心”得提醒欧阳,而且她话还没说完,怎么可以就这么让欧阳轻易得挂了电话? “没事的话我挂了。” “千万不要!我这不是还有一个好消息吗?唔……我跟你说的都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你就说阿!” 金琉跺了跺脚,虽然电话中她难以分辨欧阳究竟是什么样的神态,可是单从他说话的语气听来,他似乎很不喜欢她。想到这里,金琉又觉得有些委屈,她自认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欧阳额事呀,甚至,她还总是在帮他。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识好人心! 一抹苦涩从她的心底里油然而生,现在她真想负气就这么把电话挂了,然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富家小姐的心思自然不是普通男人能明白的,她故意抛砖引玉,等着欧阳自己把电话打回来问她究竟是什么好消息。 可是她等了半天,都不见欧阳回了电话。她愤恨得坐在自家的沙发上,那柔软而舒适的感觉却不能让她的心安定下来,她时不时得看向被她随意扔在茶几上的手机,可是很久很久,都未曾见过它再次跳动。 等待,通常是最折磨人心的。因为不知道结果的时候,人的心也总是忐忑的。 实际上,欧阳根本不想去管金琉的想法,所以他把手机随手一扔,本想再睡一会,无奈却怎么也睡不下去,他的心里也变得有些烦躁了。起床换上衣服的时候又在衣柜面前站了好一会,他很犹豫,到底要不要穿上金琉为他准备好的衣服。 犹豫了半刻之后,他有些动容,刚想拿起,却忽然又错开了手,拿走了自己从老家寄过来的衣服。还剩一天的时间,可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材料——他还缺一颗紫玉人参。 其实这紫玉人参跟丹药本身没什么关系,可是他那紫金鼎炉忽然就不听话了!他虽然不知道紫金鼎炉的用法,可是炼丹宝鉴上面曾经说过,如果忽然鼎炉不能炼丹,那么只要找到紫玉人参,哪怕是普通的炉灶都能拿来炼丹。 反正他和柳月琪约好了明天,现在不必过早丧气。 想着想着,便拿着外套出了门。 其实对于这一带,欧阳并不熟悉,甚至觉得有些偏僻了,这也难怪,当他走到楼下之后看到一排的停车位就能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就当散步,可是走了很久很久,都没能走出这个小区。 这实在有些夸张了,他刚想打个电话问金琉这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自己的手机和钥匙全都忘了带!不过欧阳也算比较乐观,他带了外套,也不至于露宿街头的时候会让自己感冒。 这是欧阳人生第一次低着头走路,也许是因为自己想事情想得太过入神,以至于他误闯了别人家别墅的庄园他都没有发现。 “死乡巴佬,走路不看路!”前方忽然传来叱骂,欧阳抬起头来,看见一个年轻的侍者正扬着下巴死死瞪着欧阳,那种眼神,就好像与欧阳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第五章 中药世家 欧阳环顾四周,不解得挑了挑眉,随后指向了自己,“你在说我?” 他虽然不解,但是呼吸之间能闻到一股淡淡的中药味道,心中讶异自己奇遇的同时,也对面前的侍者有些不满的态度。 毕竟是个侍者,哪怕白衬衫黑领带也不过是个服务生,至于这样盛气凌人? “不是你,难道我在跟狗说话吗?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竟然还敢跑到这里来!”侍者英朗的外表下满是轻鄙不屑之色,他的眼神肆意得打量着欧阳,语气里也满是轻蔑。 “你既然还能跟狗说话,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省的到时候你吠得太难听还嫌我碍着你了。”欧阳翻了个白眼,准备继续向前走。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侍者的脸上出现了怒容,顿了顿,又再次叱道,“像你这种跑来钟家庄园偷草药的人多了去了,我警告你,你最好快点滚,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呵呵,我倒是想看看你要对我怎么不客气了?吠完了之后你难道还会咬我?”欧阳丝毫没有气虚,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对中药的气味变得灵敏了一些。他抬头看了看周围,陷入思索,或许在这样的庄园里,会找到紫玉人参。 像现在的时代,尤其是在都市里,哪怕普通的人参都是像萝卜一样,更何况稀有的紫玉人参呢?可是在如此偌大的庄园内,兴许真的会有那种稀有的草药? 欧阳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生机,他正准备抬脚继续往前走,却被侍者拦住了去路,“死乡巴佬,你胆子还真大,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一下你!”说着,他就把手伸到了自己的口袋里,慢慢掏出了一根又黑又长的……电警棍?! “住手!”空灵的声音忽然袭来,带着一股茉莉的温婉香气。如此突兀得轻灵之气,总会轻易得引起别人的主意,仿佛空山秀水之间仙子的声音,虚幻得不像身在这都市里的人,倒像是那钟南山上的白衣小龙女。 欧阳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一个曼妙少女站在那端,正朝他慢慢走来。她的脸上并不带笑,面部的温柔线条却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挂着暖人心意的笑容。一头如黑墨一般的头发及肩,身上挂着白色的连衣裙,所有的一切,都带着天然与自然的气息。 “钟小姐,他……!”侍者瞟了欧阳两眼,脸上竟是愤愤不平之色。 “你脖子上挂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钟玉冰看了一眼侍者,完全无视,倒是一双眼睛直直得放在欧阳的身上,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他脖子上的那个玲珑精致的紫玉鼎炉。 “我家里传下来的。”欧阳不自觉得发怔,竟乖乖得回答了,他心里有些不爽,于是又接口道,“这跟钟小姐大概没什么关系吧。” “噢?”钟玉冰将自己身前的头发尽数捋到了背后去,可是她的动作却是又轻又柔,她朝着欧阳又走近了两步,“你是准备要找草药吗?” 欧阳并不打算正面回答,反而含糊得说道,“不,我就是在这附近逛一逛。” “那这样。”钟玉冰终于走到了欧阳的面前,脚步不疾不徐,“你大可以在我家里随处乱逛,看上什么好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只是,你要告诉我,你脖子上的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 欧阳不解,这钟家的小姐怎么会对自己这个如此隐秘的传家宝感兴趣?难道她和五年后那个研究药物组织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钟小姐对你说话这么客气,你别不识好歹!”那个一开始口气就不太好的侍者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一双眼睛狠狠瞪着欧阳,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毫不欢迎”的态度。 “小林,你先去打扫别墅,我爸过段时间就要回来了。”钟玉冰略微皱了皱眉,看着那个侍者的样子也有些不满,“这位先生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客人,你先走吧。” “钟……小姐!”小林满脸的愤恨之色,“谁知道某些人是不是别有居心?这一带之所以这么偏僻,就是因为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你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就知道他是个乡巴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欧阳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不过这个小林说话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这一带虽然住房不多,甚至可以算是很偏僻的地方,但是住房门口,都停着各种豪车,虽然款式样子比起柳月琪的要差上许多,但是在欧阳的老家那边,这种车几乎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钟玉冰抬手打断了小林的话,“你再不走的话,到时候我爸爸回来我就要告状去了。” “我不说话就是了,反正你们别想单独在一起。”小林瞪了一眼欧阳,别过了脸。他真的很不明白,平常很多富家公子跑来这里,都被钟小姐赶走了,今天在这里的不过是个乡巴佬,钟玉冰怎么忽然想要留下他? 就因为他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乡巴佬就是乡巴佬,谁知道他身上所戴的东西是不是山寨货? “这位……先生?你怎么称呼?”钟玉冰客气得问道。 “欧阳。” “呃……那我刚刚说的……”钟玉冰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着说着脸竟然红了起来,刚刚一身白色长裙轻灵之气此时尽数完全变成小儿女的娇羞,也许她的这间别墅是隔世的,否则在这样繁华的都市里,怎么还会看到如此羞怯的千金小姐? “对不起。”钟玉冰说着,又低下了头,“我,其实我从来没有出过大门,所以不太会说话。” “没关系。”欧阳看了看周围,最后又将目光放回在了钟玉冰的脸上,“像你这样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没有出过门呢?” 他想到了柳月琪和金琉,眼前的钟玉冰跟她们是不尽相同的。虽然同是豪门千金,可是说得难听点,钟玉冰就像是从山里出来的一样。而柳月琪,却是都市气息浓重的女人,像个明星一般耀眼。至于金琉,虽然低调,但也和普通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她也爱穿最时髦的衣服,顶着当下最流行的发型。 这些女人给欧阳的感觉都是不同的。他似乎觉得,他可以相信钟玉冰。 “呃……”钟玉冰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其实是我爸爸告诉我,我从小就有一桩婚约,但是……但是……” 她但是了半天,也没能完全把话说清楚。 “你别告诉我你的这个娃娃亲跟我脖子上的东西有关……”欧阳忽然接口道。 钟玉冰微微一愣,重重得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但是具体的事情还要等爸爸回来才能知道……爸爸虽然说了有过这桩婚约,但是他不让我出门,也只是为了能够尽快找到……找到……反正……” 说着说着,钟玉冰的双手竟然绞了起来,她低着头,出神得看着互相缠斗的手指,就像她此时心里的挣扎。 开玩笑的吧? 欧阳略带怀疑得打量了一圈钟玉冰,“可是爷爷把传家宝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根本没和我说过有这件事,只是让我好好保护这个东西。” “是你爷爷给你的?”钟玉冰赫然抬头,迎上了欧阳的目光,瞬间脸又一红,头再次低了下去,她用一种哭笑不得的声音无奈叹道,“那……那总不可能是我和你爷爷订了亲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吧,如果我真的有婚约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所以钟小姐,这件事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你长得这么漂亮,又不会嫁不出去,既然你有婚约的人没有找上门来,那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欧阳一本正经得说道。 “那,那我知道了,谢谢你。”钟玉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释然还是失望,恐怕就连这满园的中药,此时都看不懂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小女孩如今会有这么复杂的心事,“那欧先生,你到这边来,有什么事吗?” 钟玉冰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她用一种相似于期待的目光看着欧阳,像是急切得想要为他帮上一点忙。 “我在找一棵紫玉人参。”欧阳看了看周围,毫不避讳得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是无意走到这里来的,现在发现中药味很浓,所以感觉可能你家会有。” “就知道你是别有居心!”小林一听,全身上下立刻弹了起来,“像你这样的乡巴佬竟然还狮子大开口想要紫玉人参?给你看一眼都是恩赐!” 钟玉冰皱眉看了一眼小林,像是不满他的态度,继而又客客气气得走到欧阳的面前,“欧先生,我带你去,不过人参要你自己找。” “什么?你疯了!”小林的脸已经黑得如同包公,一双眼睛忽然变得像刀子一般凌厉,如此锋利的小眼睛,此刻终于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他和钟玉冰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这个气质如同古代仙子一般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姐,今天却如此袒护一个陌生人!这让他怎么能理解,怎么能不气?   ☆、第六章 荒山药林 “小林,你今天话有点多了。”钟玉冰看了一眼小林,“你快去打扫爸爸的别墅吧,不然到时候爸爸回来,我不会再帮你了。” 小林看了一眼欧阳和钟玉冰,恨恨得离开。如果钟玉冰不能帮他,他迟早会被赶出钟家别墅。 “其实……我能感觉到,这里的中药都很名贵,你那个服务生这样也不是没有道理。”男人的心思欧阳怎么会不懂,他知道,那个小林一定是喜欢钟玉冰。而且他的言行举止并不像侍者,反倒像是一个富二代。虽然不摆脱他有点狗仗人势惹人嫌弃,但是欧阳能感觉到,这个男人似乎对钟玉冰,有一种很强烈的情愫。 “他不是服务生呀。”钟玉冰走到了欧阳的前面,“而且这里的药材也并不算特别名贵,实际上,就算名贵,也不会有人来摘的。这一带住的都是那种有钱的男人,他们会没事跑来这里偷中药丢自己的脸吗?” 可是刚刚小林明明说了,来这里的人很多阿! 像是看穿了欧阳的想法,钟玉冰又接着说道,“虽然来这里的人很多,但是对草药有兴趣的人不太多,只不过是被抓住了以后才扬言说只是偷盗草药而已,因为这是小事一桩。事实上他们真正的目的永远都是钟家的各种墨宝……哎,我闲来无事经常仿名家书法墨画,我一开始以为他们只是欣赏这些东西,没有想到……” 仿书法墨画?这么厉害?! 欧阳睁大了眼睛,此刻他终于准备好好正视面前这个一身白裙的女人了。尽管她的身材凹凸有致,曲线也玲珑顺畅,可是这样看着她,竟发觉自己一点都生不出邪念。那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幽香的茉莉味道,反而更添她出尘的气质,竟是让人不敢亵渎! 就连她的声音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那轻灵声音一旦传出,相信没有男人会不相信她的话吧!然而钟玉冰所说的也的确是事实。A市只要有古董商店卖字画的,基本都是这位钟家小姐临摹出来的赝品。 但是她也不愿不敬那些已经死去的名家,所以知道她所临摹的赝品流到市场上以后,她也不再将自己的“随手涂鸦”轻易流出去。 “爸爸喜欢这些东西,我一开始临摹,也不过是为了讨他开心而已。”说罢,钟玉冰叹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欧先生,这里就是钟家的小药山,你要找的紫玉人参就在里面,可惜我不能进去,不然我一定会把你带到终点。” “不,光是这些我就已经很感激你了。”欧阳顿了顿,随即又想到,“那如果我拿走了那个东西,不需要再还你什么给你补偿吗?” 钟玉冰摇了摇头,脸上柔和的线条带出了一丝惆怅,“我……我好像什么都不缺,如果你要的话,你拿走就是了。只是你最好能在天黑之前出来,因为里面还长着一些毒草,你离开之前一定要来找我一趟,否则……否则……”后面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白皙的脸庞上终于再次带出了一抹红霞,这个如此容易害羞的女人真的是让欧阳有些哭笑不得。 “你会担心我,是吗?”欧阳大胆得猜测,哪怕他猜错了,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因为这钟家小姐的表现实在容易引人误会。 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问题,可是钟玉冰却想了很久很久,最终,她才用力得点了点头,“嗯,我会担心你。”她又重复着说道,本来清灵温婉的语气却变得异常坚定,“那,我在家里等你……你好了之后一定要回来。” 这一回,连欧阳都变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向来脸皮有点厚,可是钟玉冰说的话也太有歧义了吧!甚至都不用想歪,光是字面上听起来,就像一个妻子在等待归家的丈夫。可其实不就是去一个钟家的药林吗?至于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嘛? “知道了。”欧阳立刻转过了身,有些别扭又有些含糊得说道,“我先走了。” 他尽快抽身离开,却没有回头,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总之,回不回头都不重要了,因为在那一头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个未知数。 欧阳一走进来,就后悔了。为什么钟玉冰没告诉他!这么小的一片树林还会迷路阿!难道这里设了什么武侠小说里曾经说过奇门阵法?这不可能吧……可是仔细想想,在这样的都市里,碰到一个充满古韵的钟玉冰,那钟家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呢? 尤其……欧阳没头没脑得走了那么久,如今,竟然天都黑了…… 这让他不禁想到了钟玉冰,不知道她睡觉了没,难道他晚上没出去,她还真的就会在那里等他?脑中不禁想到了钟玉冰穿着白色睡衣的画面…… 一股热流涌了上来。欧阳甩了甩头,停止了自己的想法。刚前进几步,就听见了一阵树叶悉悉索索的声音。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是这声音太过清脆,让人不禁觉得可能这树林里还有别人。 欧阳立刻变得警觉,虽然紫玉人生他势在必得,但是这树林未免也太过诡异了,他还是小心一点更好。 倏地,一只冰冷的手掌搭在了欧阳的肩上。他身体一僵,慢慢回过了头,还没来得急反应过来,手上一空,自己的外套已经被人夺走。 一阵寒光闪过,欧阳的视线终于变得清晰。眼前是一个站姿挺拔的女警官。一头短发干净利落,手上正拿着欧阳的外套和一个冰冷的手铐。那张冰块一样的脸此时面无表情,这又让欧阳不禁想到了双胞胎的金璃。 “你裤子上有没有拴着皮带?”女警官上来便是这么一句话,问得欧阳满脸不解。 还没等欧阳来得及回答,那个女警官已经穿上了欧阳的外套,还适当得动了几下,像是想要习惯他的外套,“还不错,挺合身的嘛!”那寒冰一样略带冷削的五官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温暖,她拍了拍欧阳的肩膀,像是感谢,“谢谢你啦,如果你有皮带的话,麻烦借我一下。” “为什么?”欧阳不自觉得就问了出口。在这种诡异的树林里,碰到一个女警察已经够奇怪的了,那女警官还摘下警帽问你要皮带,这事不是更蹊跷? “噢,我刚上任没多久,这裤子有点不太合身。”女警官双手环胸,扬着下巴看着欧阳,那副神情像是在说,“你不给我我就要抢咯。”她周身上下都带着一丝霸道的气息,就好像她才见到欧阳,立刻就抢走了他的外套一样。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欧阳皱了皱眉,冷冷回道,“不借。” “喂,你怎么这么小气!”女警官变得不悦,那白得几乎透明的面容带着一丝阴森森的寒光,当然,这只是晚上的视觉效果,一旦周围的一切变得明朗,她也不至于如此冷削,反而会发现眉目之间带着些许英气,“我裤子要掉下来啦,你没听懂吗?” “那我又为什么非要借你不可?你就不怕看到我裤子掉了长针眼?”欧阳冷笑反问,他绝对不会接受那个什么奇怪的理由。 “你不借也行。”女警官转了转眼珠子,“那我就要抢啦!”话音刚落,她就扑了上去。猝不及防得,欧阳直接被她摁倒在地,她骑坐在他的身上,双膝落地,那姿势别提有多暧昧了。 “你这人怎么那么不讲道理!” “究竟是谁不讲道理!如果你不在这里那倒还没什么问题,可是这里有个男人!我如果忽然裤子掉了,那我还嫁的出去吗!” 如果面前的这个警官不是女人,欧阳早就一拳打上去了。他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如此荒唐的理由,就算他接受了,又凭什么给一个女警官皮带?这不是自己找抽吗!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手。” “不放!”固执的声音令欧阳皱起了眉头,他用力一拽,女警官就立刻被他压在了身下。 “天哪!你想对我做什么!”女警官睁大了眼睛,看着此时骑坐在她身上的欧阳,“你你你!你不借就算了!干嘛还要在这种地方对我做这种事!” 女人是最不可理喻的。欧阳有些无语,饶是他不易动怒的性格,此时也不禁有些生气, “我想对你做什么?我想对你做的事情可多了!” “你!你这个坏蛋!”女警官别过了头,然而一只不安分的手紧紧抓着手铐,开始慢慢爬了上去…… “你……你们……你们……在……在……做什么?”如此突兀的声音此时却让欧阳与女警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因为这种结巴口吃的话语,实在让人无语又无奈。 欧阳缓缓推开了女警官,从地上站了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衣衫。而那女警官也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刚一站起来,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那就是——她的裤子真的掉了!   ☆、第七章 女警与护士 很难想象,这样霸道的一个女警官竟然穿着哆啦A梦的卡通内裤。女警官立刻蹲下了身,拉起了自己的裤子,满脸通红得瞪着欧阳,“你你你!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呃……我看到了小叮当。”欧阳有些不好意思得说道,“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他真的不是故意要看的,如此让人手足无措的事情,怎么来得及反应过来!那女警官满脸的羞燥,愤恨得咬牙道,“我早和你说了,我今天刚上任,裤子不合身,叫你借我一条皮带而已,你死活就是不肯!” 谁知道真的是这么一回事?欧阳也变得有些尴尬和无奈了,“那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怎么办吧……” “怎么办?哼!我要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拿去做标本,再把你的嘴巴缝起来。阿,这里正好有个小护士,就拿你的嘴巴给她练手!”女警官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如今已经撑到了最大,奇怪的是,那黑曜石一般的瞳孔竟散发着些许如同星光一般璀璨的光芒。 “我……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看到的……”又是一阵口吃,让人感觉,等她把话说完了,估计病人的半条命都没了,接着,她又说道,“我……我……我找到……” 她话还没说完,女警官就等不及要打断她了,“你找到紫玉人参了?你给我闭嘴,不要说话,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护士点了点头,看着欧阳,露出了一副抱歉的神情。 欧阳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倒是那个女警官,又戴上了自己的帽子,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背后,明明是如此不雅观的动作,可是如今看来,却是真实的。她转头,一看到欧阳立刻面色黑了几分,“反正你必须给我回一趟警署,我要告你!” “不怕丢脸的话,随便你好了。”欧阳淡然地说道,“你要知道,男人的嘴巴永远没有女人的大,反正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到处宣扬的,说出去指不定别人还要我负责你这个母老虎,我才不要。” “你你你!你说我是母老虎!”女警官再次气得跳脚,“算你狠,这件事我就不跟你追究了,那你现在快点扯一条皮带给我!”霸道的语气始终带着不允许任何人拒绝的气势。就好像一个女孩子,裤子忽然掉下来,这明明是一件丢人尴尬至极的事情,而她不过也就恼羞成怒一段时间而已。 欧阳看了女警官一眼,“你把我的外套绑在腰带上不就可以了?” “好。”这个字里包含了女警官牙齿打架的声音,只可惜欧阳听得不太真切,她愤恨得咬着自己的下唇,那本来如同樱花一般粉嫩的红唇,终于被她咬得如同鲜血一般艳红,“你转过身去。” 欧阳白了女警官一眼,慢慢转过了身,走向了那个结巴护士。因为天黑的关系,他看得并不是特别的真切,尤其那个小护士,她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她一半的脸庞,更是带了一分神秘的撩人。 有些女人就是这样,不开口远远看着,都是好的。可是一旦近看,又或者是开口说话,亦或是卸下了妆容,都是不忍直视的。 “你也在找紫玉人参?”欧阳用了一个“也”字,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如若有必要的话,他也不打算让出这颗人参。因为钟玉冰没有和他说过这里还有别人,那么想必这两个女人一定是偷偷溜进来的。也许正是因为她们是偷偷溜进来的,所以才导致欧阳迷路了一整天。 “呃……对……对……没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气人,明明已经口吃结巴,她还要重复得说着自己的看法。难怪女警官让她闭嘴,只要点头摇头即可,“张……张医师……说……我口吃……要……要辞退我……可……可是……我真的……真的不想……离开医院……所……所以……我……才要……才要出来……找找找……” “行了,你不想离开医院,所以要出来找这个?你的医师说你口吃要把你赶出去?这跟紫玉人参有什么关系?”听这个护士小姐说话,真的是一口气都要吊死了!也难怪她正面临着被开除的危险。 “她要这颗人参是用来救人的啦。”身后冷不防地传来女警官的话语,“你要听她说话,天都亮了!而且她要救的人是我哥哥,所以我第一天上任他们就派我出来保护她咯。” 这虽然符合逻辑,但欧阳还是觉得有些地方透着奇怪。他看了一眼那个护士,此时她正低着头,刘海遮住她的脸,看不清楚表情。倒是一只手紧紧抓着一棵紫色的人参,像是怕随时都要被夺走一般,白皙的手背上浮现了蜿蜒的青筋与突出的骨节。 “既然你是要救人用的话,那我也不好意思再抢了。”欧阳转过了身,那个女警官正双手叉腰对他做着鬼脸,他淡淡得扫了一眼,“既然只有这一株人参,那么我就先走了。” 他还得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补救一下,因为明天,就是他和柳月琪的约定之期! “喂,你不带我们出去吗?”女警官拦住了欧阳,“你就这么放心我们两个女人待在这种地方?” 欧阳看了一眼女警官,别说他不知道怜香惜玉是什么,就算知道,他也不会送她们离开,“我觉得我们还是分道扬镳的好,省的到时候我心里不舒服,把人参抢走了。” “那你的衣服怎么办?”女警官再欲挽留,哪知话音刚落,她的手肘已经被那个护士小姐抓紧了,她似乎并不想留住欧阳,“好吧好吧,你的衣服我扔了就是了,省的再看到你的时候又想到了……” 她说到这里,又不说了。也许是因为想到了刚才丢脸的事情,此时她竟然满脸通红,愣怔一秒后,她立刻转过了身,拉着那个与她一起过来的护士小姐,往跟欧阳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是夜。月色如钩,万籁俱寂。钟玉冰站在钟家别墅那药山的入口,一双清亮的眼睛直直得盯着空旷的道路,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漏掉了欧阳的踪迹,那张白皙空灵的脸庞此刻挂满了焦急与担忧。 无独有偶,金琉等了一整天也没有等到欧阳的电话,心里担心,竟跑到他的公寓来了。她一遍又一遍得为自己找着在这大门口等他的借口。然而更深露重,她打了个喷嚏,看了一眼自己的车,竟是没有躲进去。 “小姐,你怎么还不睡觉?”一位年长的老妇人手中捧着一杯牛奶慢慢推开了书房的大门,迎面而来一阵寒风,令她不由自主得打了一阵哆嗦。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牛奶,跑到窗边,整张脸也立刻泛起了皱纹,“哎哟,我的大小姐欸!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开着窗做什么?” 虽然是责备的话语,但是语气之中满是关心。 “吴妈,不碍事的。”钟玉冰轻轻摇了摇头,拉住了吴妈准备关窗的手,“您年龄大了,还是早点去睡吧,我还要等一个人呢。” “等什么人?”吴妈微微一愣,语重心长的叹道,“该不会是今天下午来别墅的那个小子吧!我听阿林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又是一个来偷东西的人!小姐,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阿。” 钟玉冰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说的难听点,这个小姐终究是没见过世面,完全不知道社会上人心的险恶。当然,也完全不能责怪一位老人的无知,她能说出来这番话,自然也是受了阿林的“教唆”。 钟玉冰额头上的发丝终究被风微微带起了一些,她放下了手,垂眸静默,“吴妈,我知道你老是袒护阿林,但是欧先生,我真的不觉得他是坏人阿。”她的眼中竟像是浮现出了欧阳的样子,眼中忽然绽放出一丝奇异的光彩,“我小时候,有一次无意中在书房偷听到我爸爸和一个陌生人的谈话,他们在说我婚约的事情,而且这桩婚姻有一个信物。” 吴妈静静得听着,每次想要反驳,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钟玉冰的话听完,再想办法开导这个“不经人事”的小姐。她与那位侍者阿林自然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关系,否则这样中肯的老人,又怎么会在背后乱议论一个自己面都没见过的陌生男人的是非? 钟玉冰回了头,背对着书房那孤独的窗子,“可是欧先生明明有了那样信物,却矢口否认,难道还会居心叵测吗?吴妈,你年纪大了,快去睡吧,我要在这里等欧先生回来。” 吴妈轻轻一叹,语气也变得有些急了,“可是你又怎么能知道那个东西一定就是他的?说不定他就是个小偷,那信物是偷来的,现在也是跑来钟家偷东西的呀。在吴妈的眼里,你还是个孩子,不懂这些事情很正常的。”   ☆、第八章 她的固执 钟玉冰淡淡得摇了摇头,“不,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语气之间竟是斩钉截铁。 “可是,他万一不回来呢?”吴妈微微皱了皱眉,“他拿好自己想要的东西肯定就跑啦,也就小姐你这么固执,硬是要等他回来。而且,就算他回来,说不定又是想要什么东西了。” 钟玉冰盈盈笑道,“钟家哪里来的那么多好东西?” “我,我说不过你。吴妈年纪大了,陪你一起等就是了。”吴妈略微跺了跺脚,她从小看着钟玉冰长大,自然知道这温婉外表之下的钟玉冰究竟藏着怎样固执的心情。 “你身体不好,还是先去休息吧。”钟玉冰推搡了一下,“就算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也要我自己确认才行阿,你们总说我看人的眼光不好,可是你们这样保护我,我怎么能知道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些事情呢?” 是阿,钟玉冰从小就被人保护着,她从未出过钟家的别墅,也从来未曾与陌生男人有过深交。并不是父亲不让她出门,而是被吴妈跟阿林限制着,他们总说,外面的人有多坏多讨厌,说她这样出门,一定会吃了亏。可是钟玉冰有时也会迷茫,外面不也一样是几座房子,几个人?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坏人? 她自然是想出门的,她也曾想过,如果她那桩婚约的对象真的是欧阳,那欧阳说不定也会带她出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这个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只是她的生命中就好像有一扇紧闭着的大门,也正如今天的情景一下,一个误打误撞的男人不小心闯入,从此结下了不解之缘。如果再按照小说里的桥段,说不定从此还会浪迹天涯,相知相依。 这样的想法,在每个女孩子心里都是一种梦幻的想象,钟玉冰当然也不例外。 她梦幻的想法并没有坚持太久,因为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清脆悦耳。 钟玉冰微微一怔,立刻像风一般得跑去开门,她能感觉到,是欧阳来了! 果然,门一开,她就看到了那个英姿飒爽的男人,这个她在等待着的男人。钟玉冰心中的喜悦竟是无法隐藏,也未曾想过这里还多了一个不待见他的吴妈,脱口道,“你回来了!” 她轻灵的声音带着一些激动和雀跃,欧阳自然也感觉到了。他淡淡得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得看着钟玉冰——因为此时的他,是非常狼狈的。他之前和女警官有一场恶斗,全身上下早已被地上的枯叶和灰尘弄脏,再加上走了一天的路,脸也变得漆黑了几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倔强得挺直了自己的背脊,哪怕身上穿的再卑微,再“阿乡”,他的全身上下也带着不容别人轻视的光芒。这个时候的欧阳,是傲然的,也是冷漠的。他就像个突兀的旁观者,不应该出现在这样奢华空旷的钟家书房,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一丝的卑微。 “你没受伤吧?”钟玉冰皱了皱眉,对着欧阳打量了一圈,“对不起……我,因为爸爸不允许我进那片药林,所以我不能帮你,对不起……” “没关系。”欧阳抬手打断了她的歉意,一时之间,他竟然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抿唇,顿了半晌,终于想起自己应该告辞了,“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吧。”说罢,他又对着钟玉冰身后的吴妈略微颔首,算是客气得打了个招呼。 钟玉冰焦急得向前一步,一只手抓在了欧阳的胳膊上,“等,等一下。” 话音刚落,她又看着自己抓在欧阳胳膊上的手发怔,此时此刻,脸又红得如同临近黄昏的彩霞,“我……我……” 看着钟玉冰欲言又止的样子,欧阳也不禁语气变得柔软了一些,“有什么事吗?” 钟玉冰僵硬得松开了手,心中荡起一股涟漪,继而低下了头,“你……你没有拿到人参吗?” “的确。” “怎么会……药林里明明就是有的呀,这么说的话……我竟然害你白跑了一趟?”她像是在问欧阳,又像是在问自己。一双美眸一瞬不瞬得盯着欧阳身上的狼狈,甚至,在他的头发上,还夹着一片肮脏的枯叶。 “这不管你的事。”欧阳抿了抿唇,“我在那里碰到有别人进来,但是他们好像要拿着紫玉人参去救人,所以我放弃了……” 钟玉冰皱了皱眉,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因为我想到这件事,可能会觉得有点后悔,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欧阳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一本正经一些,可是谁又能知道,他所说的这番话,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单纯得只是为了安慰钟玉冰呢? “好了,小姐,欧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不如……”吴妈立刻上前一步,拦在两个人的中间,这年老衰竭的老太婆,此时竟然也会有如此强势得一面,她浑身上下一阵不自然,“好心”得提醒他们,不要再踌躇这里浪费时间。 “吴妈,你先去睡吧。我是真的要正经事要找欧先生谈谈。”钟玉冰再次推搡了一下吴妈,神情也变得认真了很多。 “你……小姐!”吴妈睁大了眼睛,眼中满是不解和气愤。这个所谓的千金大小姐,既然已经等到了欧阳,为什么还要在这种深更半夜和一个陌生男人共处一室?她的双目圆睁,脸上的周围也赫然被牵带起来。此时此刻,她看着钟玉冰的目光已经不再纯粹,反而带着一种异样的怀疑。 “吴妈!这是我的事。” “不好意思,害你和……吴妈吵架了。”欧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吴妈,甚至在吴妈气愤离开的时候,他还和那个老太婆互相瞪了一眼。这一眼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吴妈瞪了他,他自然也不能太好欺负,于是也就“回敬”了一番。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今天吴妈怪怪的。”钟玉冰耸了耸肩,带着欧阳进入了书房的会客室,她让欧阳先坐在沙发上,再把自己睡觉之前应该喝的牛奶放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这种待客之道,竟被她做得一板一眼的。 “哪,虽然这本来是我应该喝的,但是今天有事找你帮忙,自然要借花献佛一下。”钟玉冰慢慢得坐在了欧阳的对面,那张可以旋转的椅子,是她父亲常坐的位置。而此时的她,竟然也带了一丝她父亲处理正事的风范。 “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欧阳开门见山,“我想,我能帮得上忙的,应该还会帮的。” “好。”钟玉冰含笑点头,“欧先生,如果我说,想要你和我一起结婚,你会答应吗?”她的笑容变得诚恳,好像求婚这件事,在她的眼里变成了请求一样。当然,她自然诚恳不了多久,因为以她如此单薄的面皮,支撑不了多久便是再次低下了头。 “你……”欧阳窒了窒,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了想,看着钟玉冰低头的样子,心里竟是不忍拒绝于她,“你,你突然和我说这个是为什么?” 还是要先弄清楚动机才好阿! 钟玉冰依然垂眸,“这件事我现在还不能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希望可以通过跟你结婚离开这座别墅,我在这里太久了,我想去外面看看。而且……也确实是你,才可以。”她咬了咬唇,凄然一笑,“我是不是个很有心计的人?可能你觉得我帮你的目的不纯粹,的确,我……我可能是有些私心了,但是,可是……”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也许此时的钟玉冰,心里也在做着挣扎与斗争。她觉得自己不该存在这样的想法,可是,她真的不想一辈子死在这个别墅里,于是,她颤声道,“如果你不出现的话,我爸爸会把我安排给别人,那个人……那个人……我真的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你跟我结婚,带我走好不好?我发誓!如果你看我不顺眼了,我随时会离开的。如果你需要我,我就一直待在你的身边,这样……可以吗?我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了呀!” 说着说着,她竟然流下泪来。也许,这是委屈的眼泪,也许,这是不甘的泪水。总之,她哭起来的样子真真让人感觉到女人是水做的,如此柔软,如此通透。 “好了好了,别哭了。”欧阳有些无语,要知道,他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尤其还是像钟玉冰这样的美人,哪怕是世界上再绝情的男人,恐怕也招架不住吧!然而钟玉冰却置若罔闻,继续低头哭着,只是她小声地啜泣更是让欧阳的心揪紧了一分,“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行了吧?” “真的?”钟玉冰赫然抬头,立刻擦干了眼睛。一双含泪的秋波里满是惊喜的光彩,“你是说真的吗?我没有听错吧?” 狂悲与狂喜,交织在面前这个初见清冷空灵的女人身上,此时竟像是赋予了一种鲜活的生命。   ☆、第九章 钟家密室 “当然。”欧阳点了点头,“不过……要过段时间。” “为什么?”她激动得站了起来,随后又慢慢坐下,“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你能帮我,已经很好了。” “因为我自己手头上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如果要你过来,自然还给你一些好的生活。”欧阳淡淡地解释道,“不过你如果想要离开,随时也可以离开。” 他的话语像是给钟玉冰打上了一支强心剂。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柔的男人,尽管他的外表和语气都是冷漠的,甚至周身上下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优越感,但欧阳也并非是盲目自大,他的温柔带着冰冷。让人竟是分不清楚,他对别人好,究竟是为了别人,还是为了自己。 可是仅仅这样,已经够了。 钟玉冰的双手有些颤抖,她忽然认真而深情得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并不是爱的承诺,但是愿意带她走,这就够了。 是阿,已经够了。 钟玉冰终于微微一笑,带着轻松与释然,“你……你不会怪我吧?” “当然不会。”欧阳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反而要吃亏一些。所以我们也大可不必真的要结婚,反正一切到时候再说吧。”说罢,他又皱了皱眉,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今天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可是无论是对是错,他都已经下定决心要把钟玉冰照顾好。虽然只有见过一次,但他确实无法免疫女孩子的哭泣。 钟玉冰咬着唇,脸上竟看不到半分欣喜的样子,她匆匆得走到门口,背对着欧阳,“那,现在很晚了,我送你离开吧。”她的声音竟像是带着一丝不悦,欧阳不解,怎么说得好好的,忽然又变了? 女人心是难测的,欧阳自然也不意外。他随手撑着沙发一角站了起来,没想到忽然发出“咔擦”一声,沙发顿时往后移了一圈,他就这样凭空掉下去了!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接住了他。只是那纤掌如此脆弱,好像再这样抓着不放,那只手便会立刻被他折断。钟玉冰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你,你没事吧?”她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焦急与担忧。 “我没事。”欧阳没有再抬头,反而兀自松开了手。他虽然想不通在钟家书房的会客室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一间密室,但是他也并不会大惊小怪,因为从刚才钟玉冰的请求里,他大概已经知道了,这钟家充满着诡异的秘密。 扑通一声,欧阳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好在这间密室不深,欧阳最多也就是屁股痛了一些。 “我没事,你快点找人帮忙。” “这……这可怎么办!这间地牢不能让任何人发现的呀。”钟玉冰看着自己已经空了的手掌,轻灵的声音回荡在密室的各种角落里,相互碰撞,“你,你让开一些,我也跳下来好了。” “什么?你跳下来了谁去找人拉我上来?”他实在不明白,钟玉冰为什么宁愿自己跳下来也不愿去找救兵,难道这间密室,哦不,地牢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可是他也太倒霉了一些吧。柳月琪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又被卷进另一条漩涡之中。 “对不起,我下来再告诉你吧。”说完,她双眼紧闭,就这样直直得跳了下来。只是疼痛并没有预期来临,反而是欧阳双手接住了她。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举,令他再一次跌坐在了地上,屁股上的疼痛又增加了几分。 他对钟玉冰是又无奈又无语,可是,他既然不是钟玉冰,自然也不能了解她的立场。或许她的选择是对的,这也说不定呢?因此,欧阳也并没有多加责怪,反而放下了钟玉冰,关切得询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地牢里是在太过昏暗,欧阳看不真切。只是当他想到,在这样阴冷昏暗的地方,又令他想到了自己死之前的那一幕。难道他五年后就是死在这里的?那么……真的是钟玉冰把他抓了过来? 这样的想法令欧阳浑身上下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环顾四周,却未能发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尽管上方有灯光,但也只是照出他摔的那一角而已。他深深呼吸一口,随便得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我……就是因为钟家到处都是这样的地方,所以我才想着离开。你知道吗?其实……其实我爸爸有一批特种兵。那批特种兵的总司令就是阿林的爷爷,所以我爸爸说了,如果再找不到那个跟我订下娃娃亲的男人,他就要让我嫁给阿林。”钟玉冰说得又急又快,或许,她害怕如果再不多说一些,她就不会再把这些秘密如实相告了。 “我心里很担心,我感觉爸爸一定在做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所以我想离开,因为我觉得我快崩溃了,这些秘密我是瞒不住的,可我又不想看着爸爸被抓……” “所以你说这些,是希望我替你保密,对吗?”欧阳仍然气定神闲得坐在原地。 钟玉冰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她像是很久很久,终于叹了一口气,也找了一块地方坐下,“我不能勉强你做什么事,如果你想说出去的话,你可以告诉别人,这种事我根本阻止不了。而且,连我自己都有犹豫。因为瞒下去,就是助纣为虐,而说出来,就是陷我爸爸于不义。所以,我选择逃避。” 欧阳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别人了,但是他心里隐隐觉得,就算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听他的,说不定还会把他当成神经病,可是不说呢,又觉得不太厚道。尤其他的原则也告诉他,不该逃避。因为重生前的自己,就是逃避得太多了,结果却是那么多的遗憾。 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又怎么是他所能猜想得到的? “你爸爸训练特种兵干什么?”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钟家就算不是一个中药世家,也最多是个生意人而已。 “我不知道。”钟玉冰摇了摇头,头发与衣服之间摩擦的声音此刻却变得清晰了一些,“我还看到爸爸买了很多枪械,我知道,这是犯法的……” 欧阳窒了窒,钟玉冰知道得可真多! “可是你跳下来我们出不去的话,明天早上还是会有人看到这间密室的。”欧阳深吸一口气,现在已经是深更半夜,估计也离天亮不远了。 哪知他话音刚落,钟玉冰立刻站了起来,“对阿,我们应该想办法上去的!哎,可是我上去了也没有办法把你拉上来的。这间别墅的构造很复杂的,我甚至连工具都不能去取。我不想让爸爸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些事……” 她果然知道得太多了! 欧阳也站了起来,“难道这里就没有其它机关了?” “也……也许有吧。但是如果需要指纹识别的话,到时候又是功亏一篑,而且,就算找到了其它机关,可能去的也都是些爸爸藏枪械和特种兵的地方,这里很大很大,我也没有来过。” “无论如何,总要找找再说。”欧阳站了起来,此时他的身上早已肮脏不堪,像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甚至脸上也都满面灰尘。但是钟玉冰丝毫不介意,反而与他并肩站着。 “那……”她随手敲了敲旁边的墙壁,没想到真的打开了一个小型的密码器,果然,也正如她所说的,需要指纹识别。事实上,那闪着红光的密码器带了一个小小的警报器,连着钟家辉的私人手提,“呃,我试试看好了。” “等等。”欧阳拦住了她,“我先来好了,如果有什么异样的情况我就一拳把他打爆掉。”他的两只手伸了过去,钟玉冰不由得身形一怔。 此时欧阳的两条手臂正从她背后穿手而过,像是在环保着她,她深知能感觉到自己耳根隐隐传来欧阳所呼着的热气,这样的情况令她全身上下丝毫不得动弹,只能呆呆得站着,脸和耳根,早已滚烫得如火烧一般。 她不敢说话,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僵硬着身子,将自己的视线放在脚尖上。 “欸?”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惊呼,欧阳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口中低低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了?你!你竟然打开了它?你是怎么做到的?”由于惊讶,钟玉冰立刻回头,没想到鼻尖正好擦过欧阳的鼻尖,两人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受。 “不,不好意思……”钟玉冰匆匆后退一步,不好意思得低下了头,她的鼻尖带着一股瘙痒,耳边也还残留着欧阳呼吸的余温。 “咳咳。”欧阳轻咳两声,缓解尴尬,其实此时的他也不免心中有些神往而恍惚,“指纹是我自己的,它没有排斥,这其中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是密码……我用的是我老妈的生日阿!因为我老妈的生日最顺眼了,零七一八,你吃药吧。没想到这个东西竟然那么滑稽。” 钟玉冰莞尔一笑,“既然开了,那我们就快点走吧。“   ☆、第十章 奇怪的金琉 欧阳轻轻一推,门果然开了。霎时,一阵刺目的光线印入眼帘,别说欧阳了,哪怕是钟玉冰,也生生得移不开眼。只见,整个密室宽敞明亮,甚至周围都是水晶,也可能是玻璃造成了一间奢华宫殿。反正无论是水晶,还是玻璃,这都足够得霸气!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一座这样的玻璃房间? 这些事,他们当然都不知道。匆匆越过这里,欧阳看着周围,整个房间里的东西全都一扫而过。可是,他竟然看到了——炼丹宝鉴?!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欧阳揉了揉眼睛,确定那个长相奇怪得却是平板电脑一样的东西真的就是他五年后会见到的炼丹宝鉴! 没错,是真的!欧阳正要开口,却听见钟玉冰的声音传来,“这里有电梯,我们快上去吧!” “好,我马上过来。”欧阳再次看了一眼炼丹宝鉴,确认了这个的确是炼丹宝鉴没有错!他能肯定,确定不会错!眼珠子挖下来他都不会认错这个东西。至于为什么呢?既然那炼丹宝鉴只肯给他看,他自然也不能“辜负”这件奇物。 他跟上了钟玉冰,刚想询问这件事。钟玉冰睁大了眼睛,焦急得说道,“呀,天亮了!我们得快一些。” 欧阳没有再问,反正以后总有机会的。尤其,天亮了,今天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用他的丹药好好去教训一番柳月琪,教教她做人的道理,告诉她人不可貌相,她是眼珠子瞎了才把他当成骗子。 虽然当初欧阳直接去堵柳月琪的确有些莽撞。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幸而他遇到了双生子,只是……他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那个紫金鼎炉,找不到紫玉人参,它恐怕不能运作了吧。 那么,今天的那场赌约,他还会再去吗? 匆匆走回钟家的书房,一切都是虚惊一场。欧阳终于要告辞了,“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 “我送你。”钟玉冰的声音带着一股执念,她虽然性格柔软温顺,但是她有些认定的事情,确实固执得不容拒绝。 欧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应道,“好吧。” 两人并肩无言,这一整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欧阳还需要消化一下,暂且不论钟家的这些莫名其妙的秘密,还有那个炼丹宝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光是紫玉人参的事情,就够他烦恼一阵了。 欧阳现在仅仅希望,能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其它的事情,都别再管了。 “你可以回去了。”欧阳话一说完就回了头。 “我……我等你。” 这样的场景让欧阳想到了钟玉冰把他送进药林里的情景,其实,这也算是一种幸福了。作为男人,天天在外奔波,只要想到家里有一个温婉动人的女人在等他,为他做好一桌的饭菜,只是固执得等他,那么在外无论多苦多累,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欧阳的心里暖了暖,招了招手,却不愿再多说一句话。他是真的有些累了,他想睡觉!可是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做。他的双手插在了口袋里,一阵懒散的样子,正如他无意间走到钟家的时候。 只是,眼前渐渐浮现了金琉略带憔悴的面容。他用力得眨了眨眼,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 “你终于舍得回来啦!”金琉一看到欧阳,便直接迎面而来,她看上去是生气的,可是语气却带着焦急和担忧,说出来的话又是别扭至极,让人实在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我不能在这里吗?阿——嚏!”金琉打了好大的一个喷嚏,“你不接我的电话阿!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阿……你,你的衣服怎么那么脏,你该不会……” 欧阳哪能猜到金琉心中所想,只是看了看周围,没有看到那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双生子,“金璃呢?” “你!”金琉皱紧了眉头,“难怪柳月琪这么讨厌你,你的确是让人讨厌得很!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晚上,你却想着我妹妹!阿——嚏!”又是一个喷嚏,让她的气焰顿时减弱了几分。 “你感冒了就快点回去休息吧。” “你怕我把感冒传给你?”金琉柳眉一竖,咬牙道,“好,既然这样,那我就真的要让你感冒一下!”她兀自说完,立刻就扑到了欧阳的身上,动作之快实在让人无法闪避!她的一双手掌迅速得钳住了欧阳的后脑勺,重重一压,便吻了上去。 接吻这种事情让一个女人占尽先机,这对男人来说实在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因此欧阳直接张开嘴巴,含住了金琉气愤进攻的丁香小舍。她的唇齿之间残留着花一般的芬芳。也许多了一些病态,她的舌如同小舌一般湿滑柔软。 欧阳就淡淡得含着,不经意间轻轻吮了一下,他看着金琉睁大的眼睛。一股电流顿时弥漫全身,金琉憔悴苍白的脸颊也立刻变得红晕,她有些窘迫得别开了脸。 她匆匆得放开了手,再也不敢看着欧阳了。 “好了,这样你该满意了吧?”欧阳也慢慢放开了金琉,“如果我还不能感冒,我就再去跳一遍河,回家再冲一下冷水澡,如果我还不能感冒,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金琉愤恨得瞪了一眼欧阳,“谁要你感冒,你快点去死吧!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你,哼,阿——嚏。”她夸张得打了个喷嚏,跺了跺脚,立刻转身离去,再也不敢留在这里多待一秒。 欧阳看着金琉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欧阳再次踏上了这个所谓的A市的第一会所,不过两天时间,今日的他全然已经另外有了一种与两天之前不同的感受。而且……他实在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会有那么多人参与其中! 柳月琪双手环胸,不可一世的样子昭然若揭。当然,现场那么多人,都是她叫过来的,如果欧阳今天交不出他所炼的丹药,那么他势必在A市无法在混下去了。因为,她叫那些人来的时候,曾经夸下海口,说欧阳将会是A市第一位炼丹师。 消息一出,自然连媒体也为之沸腾。无论是笑话,还是事实,这对记者们来说,都是一个大新闻,只是这个新闻,并不是围绕着欧阳,而是围绕着柳月琪。 这种炒作也算是一种商业手段,总之,叫来记者对柳月琪来说完全是百利而无一害,因为她赢了,那么欧阳一定会身败名裂,而她如果输了,最多也只是小儿女家的玩闹罢了,尤其,柳月琪帮欧阳在记者面前说了那么多好话,不知情的人,当然以为欧阳在拍卖会上必须是站在柳氏集团这一边的。 面对大批媒体记者,欧阳几乎寸步难行。可是他居然丝毫都不慌乱,尽管他仍然穿着自己从老家带过来的极其普通的衣服。 “欧先生,请问这次你和柳小姐的约定有没有内幕?” “欧先生,听说你现在所居住的公寓是金氏集团的千金小姐准备的,这件事是真的吗?” “欧先生,你真的会成为A市第一的炼丹师吗?” “欧先生,金氏柳氏的拍卖会上也会出现你的雪颜丹吧?” 欧先生,欧先生,欧先生…… 欧阳的头都痛了,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多说多错,少说少错,这种八卦的记者最喜欢抓人家的语病,况且,他一个晚上没睡,如今碰到这么多人,总是有些头晕的。 欧阳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娇媚万千坐在沙发上的柳月琪。她的手上拿着一杯酒,中指上的钻石戒指褶褶生辉,她仍然化着烟熏妆,这与两天前的她根本就是如出一辙。只是她身上的衣服换了。 一头金黄色的卷发仍然整齐得捋向一边,她的红唇碰到杯口的时候不禁扬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她浅酌一口,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欧阳的面前,大方得笑着,“欧先生,不知道你的丹药准备好了没有?” 柳月琪双手一摊,抬头挺胸。 沸腾的记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话语,所有的视线齐齐得看向了欧阳。如此宽敞的包厢,此刻却是拥挤非常,欧阳的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丹药该从何而来,这绝对是个大问题!   ☆、第十一章 难堪侮辱 欧阳现在拿不出丹药来,所以在柳月琪问起的时候显得很难堪。 呵呵,我倒是想给你炼出来打打你的脸,可是谁知道哪个啥传家之宝紫金鼎炉居然罢工了!哦艹!要不是那个小护士要拿紫玉人参去救人的话,我才不会这么违约的。欧阳翻了翻白眼,很是不爽,不过也没有跟柳小姐说他“准备好了啊,准备好了啊,切”!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能做出那么小孩子的事儿。 于是欧阳对那柳小姐嗤嗤一声,扭头走进了会所里。 柳月琪嘴角挂起了一抹笑意:就知道你做不来,哼,还敢跟我柳家大小姐作对!柳月琪红唇轻轻地印在了酒杯上,与那血红的葡萄酒混在了一起。 金琉现在还在生着欧阳的气,不过心里却还是在为欧阳而担心着。她知道今天这事儿意味着什么,这本来也不过就是金家和柳家两家的大小姐之间闹矛盾才闹出的无根之事,也就是说一旦闹大了也不过是女娃娃家瞎闹腾,没人会多在意什么,但是现在把欧阳给拉了进来,就表明着事态严重了——一旦欧阳没有炼成丹,反而把金家的脸面给丢了,那样的话不但柳家不饶恕他,就连金家老爷子都会记恨死他! 现在金琉早已知道这丹药多半是出问题了,而且问题多半是出在钟家! 于是金琉便乘着大伙不注意,偷偷地去那钟家去找钟玉冰去了。 “什么?这个粗神经的家伙居然是因为那个小护士需要拿紫玉人参去救命才送给人家的?混蛋!他不会自己留着嘛!这可让我们如何是好,老爷子可是没那么好哄的!”金琉气急道,恨不得把欧阳直接剁了。 你说你自己一屁股那啥还没擦净,你还去管别人的死活,你以为我们这两大家族都是闹着玩儿的吗?闹不好就要了你的小命!想着想着,金琉都快哭了出来。 “别急,我知道那个小护士的联系方式,你直接去找她吧,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钟玉冰小声道,生怕这位大小姐一时气愤拿自己开刀;二来也是不想眼看着那个有可能成为自己未婚夫的家伙就这么一死了之——她可不愿意嫁给那个什么阿林! 金琉一听还有机会,便急道:“快说快说,我马上去找那个护士。” …… 几乎没费多大周折,金琉便找到了那个胆小到几乎有些夸张的小护士林艳。一见到林艳,金琉也不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将欧阳的事情述说上了一遍,甚至于开始添油加醋地讲。 林艳今天心情是非常的好,因为严重的口吃,她的老师张医师要炒她鱿鱼,但同样因为那个才见过一面的男人,在自己面临失业的时刻,将那珍贵的紫玉人参让给了她,使得她可以为那位警花的身患绝症的哥哥献上一份圆满的功劳。因此,那个哥哥是说什么也不让那个给林艳这小护士加戴“莫须有”罪名的张医师炒她鱿鱼,今天真是幸福的一天!林艳半靠在桌子上,小手支撑着脑袋,窗外的阳光很足,很暖和,但是却难以掩盖她那一抹满足的笑容。 金琉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刚开始林艳还很奇怪,毕竟有哪个人会来找她这个口吃的小护士啊,但是听到面前这位衣着很是讲究的贵族小姐说的话,林艳就开始担忧了。 “什……什么?你是……是说……欧阳……欧阳哥哥……现……现在……居然……然有着……性命之……之忧,而……而且……还……还可能会……会害及他……他的家人!”林艳惊恐的瞪大了双目,很是吃力的说出了这么两句话。 金琉这才知道原来面前的这个小护士居然还有个口吃的毛病,于是很无奈的听完了她那费劲的疑问,才有气无力地说:“是的,所以他现在需要你的帮助,那颗紫玉人参还在你手上吗?” “不……不在,病人……已……已经喝掉……了。”林艳失落的低下头来,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样。 金琉一听这话,差点没失望地栽倒在地上——喝了,居然喝掉了!老天你丫的是在开玩笑吗?捉弄一个人有意思吗?这不是逼着欧阳去死吗? “好吧,看来,老公他真的没救了。”金琉缓缓地坐在了一旁,眼神都变成了灰黑色的。 于是这间值班室内,上演了两个女人一位坐着发呆,一位低声的抽泣的景象。 “啊,对了,欧阳哥哥有救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寂。是林艳发出的声音,却是一高兴没有口吃。 金琉猛地抬起来头来,热切地盯着林艳:“你有什么办法?” 林艳甜甜地一笑:“我……我也有……有……一种可……可以让……让人……跑……跑得比……跑车快……快的药!” 金琉立即拉起林艳,随她去找那颗神奇的丹药,没有功夫去疑惑这颗丹药是如何而来的。 拍卖会的现场现在已经是人山人海,不管是场内还是场外,望眼看去全都是人头——他们今天的到来就是因为一点:老金家的一位奇人异士所炼制的丹药,一枚吃下以后可以跑得比跑车还要快的灵丹妙药! 国际照例,不管人有多多,都少不了电视台的场位。就比如现在在场的就有那个什么CCTV、娱乐、商品、拍卖等等一大堆的知名的不知名的,正规的和乱七八糟的电视台及网络栏目。 由于这次拍卖会可能造成的影响太大,并且为了避免一些恶意的创造不安全隐患的人员入场,所以拍卖会方入场采用了三重入场保险:一、门票;二、身份证;三、入场协议及指纹认证。 也幸好林艳是跟着金琉来的,不然的话,林艳根本就进不到这个会场里面。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我是本次拍卖会的主持人小芳,欢迎大家的到来!”一个甜美的女声响彻在整个会场里,几乎叫酥了老少爷们的心。林艳和金琉却仿佛根本没听到一般,只道是这拍卖会开始了,她们要再快一些了! 欧阳现在为难地坐在了等候厅里,听着这场内主持人热情四射的开场,欧阳觉得仿佛有一股气堵在了胸口。 “我知道,大家之所以来了这么多人,其实都是因为听说了我们拍卖会这次将要拍卖一颗价值连城的丹药,据说,这颗丹药出自金家的一位奇士之手,只要用温水服下,便能够跑得比跑车还快!当然,这件事件是不是夸张呢?毕竟相传也仅仅是相传,只有试一试才会知道这丹药到底有没有效果。本次拍卖会将继续执行以往的风格,在位者买到丹药之类等物什,皆可当众检验药品是否真的有效,如若无效,则卖方双倍赔偿拍物人!”主持人继续说道。 “呜!呜~”会场里一片叫好。在座的大都权贵之人,而且都喜好拍卖,而这家拍卖行每次拍卖都有这么一个规矩,以至于大大减少了假货的流通,使得很多喜好拍卖之人都来捧场参与。 记得几年前有一次,这家拍卖行刚成立两年,也是这样宣告的规矩,可惜却还是有卖家故意拍卖假货,以至于买家无辜赔了好多钱。当时大家也就想着,估计也就这样了,可谁曾想这家拍卖行相当的要面子,二话不说直接自掏腰包为那买家赔款双倍,然后又是白道黑道的寻找到了那个卖方,后来据说是榨干了那个卖方家里的所有家当,然后把人家全家剁碎了扔到大海里去喂鱼了。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哪个卖方敢胆去冒犯这家买卖行的威严。 拍卖,已经开始了。欧阳的丹药被排到了第五位,所以时间迫在眉睫,现在不光欧阳着急,就连拍卖行也着急:你说你,说好的要卖丹药,可是你药呢?赶紧的啊,这都开始了都,一会儿都到你了,怎么这么墨迹啊,不会是开了个空头支票故意玩儿我们的吧? “欧阳!”,“嘭”的一声,等待厅的房门被撞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两位长的很是极品的美女,正是金琉和林艳这二人! “拿着,老公,林艳给你的东西,快交给拍卖行吧。”金琉喘了口气道,将一个小木盒递给了欧阳。 欧阳顿时诧异了,这,这给拍卖行?开什么玩乐,我都不知道里面这是装的啥。 而金琉却是不管那些了,立马上前将欧阳拖了起来:“这个是林艳的丹药,也可以达到比跑车快的效果,快去吧,别愣着!” 欧阳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小丫头居然早早地便去给自己找解救方案去了,于是定了定神,信步向工作人员走去。 “对……对不……起。”当欧阳快要经过林艳时,听到了林艳低声的道歉。 欧阳望着这个因为差点害了自己的小护士,微微一笑:“没事的,你用那紫玉人参也是去救人的,没有对与错。”说罢,便快速离开。   ☆、第十二章 拿下头冠 欧阳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那小木盒丢给了拍卖行的工作人员,仿佛是在对他们挑衅似的:你们不是着急吗,不是认为劳资没有货吗,得,你看,你看劳资根本就不在乎这啥玩意,对你们直接就是一丢了之! 金琉对欧阳这小孩子般的做法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多大的人了,居然还无聊的跟会场的工作人员怄气,至于嘛,再说你也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亲爱的,你至于这个样子嘛,人家也不过就是个工作人员而已,也只是拿钱办事的。”金琉翻了翻白眼,而欧阳却根本没搭理她,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告非,你什么意思啊你!”金琉使劲地跺跺脚,愤愤地望着欧阳远去。 …… 欧阳独自躲在了一个角落里,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这几天的经过。按理来说,这炼制丹药的方法也应该只有自己才会,自己可是重生的人,也应该只有自己才看过炼丹宝鉴,其他人谁会啊!可是,这个结巴的小护士又究竟哪里来的丹药呢?如果真的可以超过——不说超过,就仅仅是赶上跑车的速度,那也是相当不易的啊! 对于这件事情,欧阳觉得很奇怪,难道是那个护士祖传的药方?然后正好碰巧了?想了想,欧阳始终没想明白,于是也就不去考虑那么多了,毕竟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一个被重生了的普通人,不是神,不会知道的那么多,也不会像小说一样的一重生就拥有了好多超能力。所以欧阳也就不怎么多心了,应该是祖传的。 现在,欧阳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在钟玉冰家发现炼丹宝鉴的事情更为重要。就因为这个宝鉴,自己重生了,可惜的是自己重生前居然只看了一半就丢了,唉,这次一定要好好看个究竟! 拿出手机来,欧阳翻出了钟玉冰的手机号,便拨了过去。 “喂,您好,请问您找谁?”一个慵懒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欧阳暗暗道,看来是吴妈接的电话。 “您好,我找一下钟玉冰小姐,麻烦您让她接下电话。”欧阳朗声道。 “方便说一下姓名吗?”吴妈在那头问,显然这电话找她们大小姐,但却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找她们小姐的。 “我……我是欧阳。”犹豫了一下,欧阳还是实话实说,说出了自己的姓名,却又同时忐忑这个通话是否会被吴妈驳回。 吴妈一听欧阳这个名字,显然有点不太舒服:“我家小姐还没起床呢,没啥事就别给她打电话啊,有事你跟我说。” “可是,可是跟你能说清吗,你能做得了主吗?还是叫你家小姐接电话吧。”欧阳明显感觉到了吴妈对他很是反感。 “你,哼,我说你准你给我家小姐打电话就是不准!以后也不准!”吴妈恼怒道,随即就要挂掉电话。 “吴妈,谁打来的电话啊?”钟玉冰从楼梯上下来问道。 “喔,没谁,就一个疯子。”说着便赶紧要挂掉电话。 欧阳自然听到了那边是钟玉冰过来了,便急忙扯着嗓子喊道:“钟玉冰,是我啊,我是欧阳,快接电话!” 自然,这一嗓子可把会场外围的工作人员吓了一大跳。 糟糕!吴妈自然明白大小姐能听到欧阳的声音,这下可露馅了。 果然,那钟玉冰立马听出来了这个是欧阳的声音,于是马上跑过来抢下了电话,示意吴妈先出去。 “怎么啦,欧先生?”钟玉冰并没有被吴妈而破坏掉自己的心情,所以声音很甜。 欧阳被这扑面而来的热情弄得小小的尴尬了一下,只好清清嗓子道:“钟玉冰,我昨天在你家好像看见了炼丹宝鉴,我想说……” “什么?炼丹宝鉴?你也知道它?”钟玉冰显得有点诧异。 “是的,我认识它,”欧阳正色道,“你家里那本炼丹宝鉴是怎么来的?” 钟玉冰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能让欧阳知道的,毕竟自己跟他还有婚约在身,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的。 “那个炼丹宝鉴是我家的传家之宝,听爸爸说,好像还跟咱俩的婚约有关,不过具体是个啥东西我也不知道,我家里人还没人能够打开它。”钟玉冰老老实实道。 传家之宝?怎么可能是钟家的传家之宝!欧阳顿时迷惑起来,如果这个是她家的东西,那自己死前看的那本又是哪里来的? “对于那个炼丹宝鉴我知道的也不多,要不还是等我爸爸出国回来以后再说这个吧,我爸爸知道的多一些。对了,你怎么对这个也感兴趣了,难道你想靠这个炼丹?”钟玉冰疑惑道。 欧阳不禁苦笑一声,什么靠这个炼丹啊,自己本来就是学的炼丹宝鉴!没想到,炼丹宝鉴居然被偷了,看来,自己重生之前在那个小密室里的那个姑娘,其实是一个小偷!欧阳摇摇头,真是世事难测。 “呵呵,毕竟我也是炼丹的,自然想多学一些。不过既然无法打开,那就算了。”欧阳没敢把自己看过炼丹宝鉴的事情说出来,便顺着钟玉冰的思路说道。 …… “相信大家已经等待了好久了,接下来,便是我们的第五件拍卖品——丹药一枚!至于功效,我不说大家也都知道了,就是能够吃了之后可以比跑车的速度还快,真是神药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功效,大家还买什么跑车啊什么的,跑车在这样的丹药面前,敢称为跑车吗?跑都跑不过人家!接下来,就让我们把这枚神奇的丹药请上台来!”主持人小芳激昂道。 顿时,会场里就是一片喧哗,场面格外热闹起来: “真的有这样的丹药吗?” “扯淡,反正我是不信,除非有人当场实验效果!” “哼,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个拍卖行可不是其他的拍卖行,这里可是真正的货真价实!” “对!,这丹药一定是真的!” …… 金琉拉着小护士林艳坐在了拍卖现场的头排,作为举办方入席,就为了看看这枚丹药的价值。 林艳却是从来都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太壮观了,不禁地对欧阳佩服起来,反正自己是没那么大的胆色。 “言归正传,接下来,我们就来拍卖这枚神奇的丹药。初始价一千万美元!大家还在等什么?赶紧抬价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再不抢丹药就进别人口袋了!每次加价不低于一万!”小芳很是卖力的推销着这神奇的丹药,同时不忘向在场的几大财豪抛几个媚眼。 这里的拍卖行有个规矩,就是每次加价不允许加价加零头,就比如你出一万,我出一万零一块钱,这就是恶意加价了,在A市这个地方,是坚决杜绝恶意加价的。 “两千万!有人出价了!有没有比他高的……六千万!我的天啊,六千万一次,有没有更高的了?”小芳充分的表演着她的演技。 “又有人出价了!七千万!” “八千万!” “八千五百万!” “八千八百万!有没有更高的了?看来这枚丹药是真的,真的有着神奇的功效!” “九千万!有人出了九千万!大家不要犹豫了,再晚就真的没了……好,九千三百万!” 欧阳就站在会场的出口处,望着这些人互相的追逐加价,不禁心里狂吼:加价吧,使劲加价吧,让加价来的更猛烈些吧! “一个亿!天哪,真的有人出高价了,还有人吗,没有了吗?一个亿一次!一个亿两……三个亿!”小芳舔了舔干沽的嘴唇,真的不相信居然有人为了这么一粒破丹药居然出了三个亿的高价! 会场,瞬间冷静了下来,三个亿的高度,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三个亿三次!成交!”小芳呆呆地回忆着方才,居然是三个亿啊!那得有多少钱啊,能买多少件衣服,多少辆跑车……想一想,果然美呆了。 柳月琪嗤笑一声:哼,欧阳啊欧阳,一会儿让你哭去,这一翻倍可就是六个亿啊,我就看你这丹药别人吃上有什么效果! “接下来,也就是大家最期待的一刻了!刚才卖家跟我们联系过了,其实,这枚丹药可以顶三颗丹药!也就是说,这枚丹药可以分成三份来服用,并且都能达到超越跑车的效果!下面,我们请看大屏幕,买家已经到场外去验货了,马上就到了我们揭晓这枚丹药答案的时候了!”小芳也是激动道。 屏幕,立即转换到了场外。只见那带着斗篷的买家亲自将那丹药分成了三等份,然后便接过拍卖行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热水慢慢服下。只待五分钟后,大家竟然通过屏幕都看出来了买家的变化——是一种直觉,这个人,似乎变得强大了起来! 比赛马上开始!屏幕也被分为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买家的镜头,一部分则是跑车内的镜头,可以清晰的看到仪表盘的刻度。 “开始!” 轰隆一声,这一人一跑车便蹿了出去,一开始,居然能不分上下!会场内当时就一阵轰鸣。 很快,刚过了一分钟,这买家便快速的超过了跑车,并且似乎这跑车根本就撵不上他!这才是最可怕的! 于是,欧阳喜滋滋地拿到了拍卖会的头冠,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地瞟了柳月琪一眼,挑衅着她的威严。 柳月琪呆呆地看着屏幕,根本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心里仿佛什么一直坚立的东西瞬间垮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十三章 阴错阳差(前) 不得不说这家拍卖行的工作效率果真是高,欧阳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小护士为什么会有这样一颗效力不俗的丹药的时候,已经有一位打扮妖艳,v字明显,巨乳蓬勃欲出的公关模样的工作人员过来搭讪嗲声嗲气的询问欧阳银行账户,从始至终双手抱着文件夹半躬着腰时不时咬着下唇,搞得欧阳一阵不适应,可惜金琉双眼冒火,醋味十足的样子吓得那个女人匆匆而去。 …… 看着手机短信提示银行账户转入3亿元的人民币,那后面一连串的0看的欧阳一阵心酸,纵然他从小放任自为,却也知道这笔钱足够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了,而有的人也许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就在欧阳还在为此唏嘘之时,金琉猛地偷袭狠拍了下他的背,吓得欧阳一阵哆嗦。金琉不以为意做着鬼脸,娇滴滴的说:“大人拔得丹会头筹,可谓是A市第一炼丹师了,怎么还是这般闷闷不乐的,让奴家看的好生心疼,却不知大人日后有什么打算,可有什么需要奴家可为效劳的。” “额,要不你说人话吧。"欧阳愣着说道。 “你丫的,发什么愣呢,看的我纠结,你那钱准备怎么花啊,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恩,我也在想,你怎么看?" “要不你开个药店喽,以你现在的名气,再加上我金家的支持,你一定会成功的。"金琉一脸豪爽,拍着自己的胸脯,让欧阳一阵咽口水。 "恩,谢谢,我也想过。不过我暂时不想开药店了,我准备回我老家一趟!"欧阳咬着下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恩?锦衣荣归,是吗?" "差不多吧,总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一下。" "老公,伦家陪你一起回去吧?"随之金琉又换上一副娇滴滴的模样,看的人一阵心痒。 "恩,我还可以拒绝吗。"当听到金琉要和自己回去,搞得欧阳赶紧拒绝,这次回去他自己都没什么计划,万一金琉跟着自己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就百死莫赎了。 "什么,你敢抛弃老娘,你丫的,你敢我就打死你,再把你救活,在打死你……" "你逗我,老实告诉你,这次回去我可不是什么锦衣荣归,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而且搞不好会有一些凶险,你和我去,我怕………" "怕什么,"金琉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有你在啊,老公你最厉害了,就让人家跟着你嘛,大不了人家多带些保镖嘛,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们夫妻齐心协力,一定会成功的。" 欧阳转念一想,觉得金琉说的不无道理,只不过她一口一个老公叫的欧阳一阵心慌,苦笑道∶"好吧,随你了,不过金琉以后就叫我名字吧,柳月琪已经输了,而且这次也落的很没面子,而且让外人听见怕对你的声誉有影响。" "欧阳!你这是担心我吗?"金琉看着这个油烟不进的家伙说起这个,都不待理他,羞的直直进了卧室。 欧阳叹一口气,静静的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情,那个后来的小偷究竟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而他当时为什么要救自己。还有她当时在自己临死前说要自己救什么人,又是怎么回事。 算算时间,用不了多久上一世绑架自己的人也该来了。自己的事业刚有一些起色,再被他们拉去不明不白的弄死,再转世再弄死,想想都凄惨。总得赶紧做一些准备,就算不能彻底弄清当初是谁绑架自己的,也能躲开那帮人。而金琉又可谓是自己的福将,上次要不是有她找到那个护士,估计现在他早就身败名裂,那外面突然会有这样的光景。 当欧阳还在沉思试图履出一个头绪的时候,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欧阳还没来的及起身,就看见金琉窜出来去开门,边走边骂,"看你懒得,听见敲门都不开。" 搞得欧阳一阵郁闷。 金琉刚打开门,只见一个女人急促的问:"欧阳在吗,我有急事找他!" 吓了金琉一跳,赶紧招呼她进屋。 欧阳一见她,便叫道:"哦,是你啊,你不是那天钟家那个女警察费雪吗,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欧阳,出大事了,钟家小姐被绑架了,绑匪指名道姓的让你过去才肯放人,这事有些蹊跷,,不同于以往那些劫财,你得赶紧跟我去,时间拖的越久对钟小姐就越不利。" 欧阳一听腾的站起来,忙道"好的,我这就和你过去。" 金琉在旁边看的一阵心急,正想着怎么截住欧阳,这事一听就不简单,只怕那绑匪真正的意图不是那钟家的小姐,而是欧阳,她的内定老公,欧阳这样去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啊,金琉越想越急。而就在金琉一阵胡思乱想,欧阳跟着费雪已经走到了门口。金琉吓得就要往门口哪怕当一回泼妇也不要让欧阳离开。不过老天可没给她这个机会。欧阳和费雪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那个胆小到吓人的小护士来了,她似乎也是刚赶过来,‘’ 欧……欧阳哥……哥哥,我……我听……听说钟钟小……‘’ "钟小姐被绑架了,然后呢,你从哪知道的,还有你来要干什么"欧阳实在受不了了急问道,而这时大条的费雪更是懒的理他直接甩下一句"那个我先走了在钟家等你" "先……先别问……问那么多……多救人……人要紧,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颗丹药,又说这是……是我……丹药……你……你吃了他……就可……以……变得和修……真……真人一样……样厉害……了" 欧阳顺着小护士的玉手接过丹药,想来虽然这个小护士比较古怪,不过上次也多亏了他,自己和金琉才能化险为夷,想来他应该没有坏心,就送进嘴里咽了下去。 小护士看到自己任务完成了,便说∶"欧……欧阳哥……哥,你……一……定要成……成功啊,加……加油。" "嗯嗯,你先走吧,路上慢点,谢谢你" "嘻……嘻,再……再见" 看着小护士离去的背影,欧阳想着这个女孩究竟是谁,他从哪里来的这么多丹药,好了不管了先去找费雪汇合救钟家小姐才是紧要的, "欧阳,等一下你刚吃了那药,嗓子是不是有点不舒服,先喝点水,你生吞了那药丸别回头去那边闹了肚子。"说着金璃已经端了一杯水过来 看着金璃肯切的眼神,搞得欧阳心神荡漾,没多想便一饮而尽,水的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有点药味, 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欧阳,金璃痴痴的笑着,"傻老公,金璃怎么舍得你去给别人卖命呢,管她钟家,费雪什么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怀里抢走……" "放开钟小姐,我就是欧阳,有什么事情冲我来,绑架一个小女孩算什么本事,"欧阳穿着风衣四周过得严严实实,对着那四名匪徒喝骂着 "你就是欧阳,哥们几个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来了,你来了,钟小姐好说,老二去叫后面的兄弟给钟小姐松绑,好好的把人放回去," "是,大哥"那个喽啰应声后便向后边走去 这个老大恩了一声继续对欧阳说不过至于你既然来了也就别想出去了,放心哥几个会好好照看你的, "是吗,那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那个匪首应声跪下,原来他腿上已经被人打了一枪, "你们涉嫌非法潜入民居绑架良家妇女,现在正式逮捕,把他们带走" 费雪一脸的正气凛然。 饱受惊吓的钟玉冰看到欧阳眼中的热泪便滴滴哒的往下掉喊着名字便要扑他怀里, "对不起,小姐,你认错人了,我只是奉命过来当过个替身而已。"说着那"欧阳"便将口罩打开,原来他真的只是欧阳的一个替身,除了身形,模样却不曾有半点相似。 费雪面有不忍悄声走过来对她说:“我去他公寓找过他,他也答应了,不过到了约定时间他还是没到,只不过是金家派来一个欧阳的替身还好歹徒不认识,要不然就麻烦了,” "哦,这样啊,谢谢你们了,让你们费心了" "小姐,不早了,我们回家吧,别让老爷担心才是" "恩,雪姐姐我先回去了,今天实在有些累了,明天来我家我好好款待大家,答谢大家救命之恩,再见了,诸位" 说着便坐上了车,而此时的钟玉冰低着头长发挡着脸紧咬着下唇,双手环抱仍止不住的颤抖,眼泪划过脸际,顺着头发滴湿了已脏乱的衣服,忽然笑道∶"欧阳,我看错了你!" “你,为什么这么做”欧阳阴沉沉的问着金琉 “恩,你说什么啊,你刚睡醒,可能有点头晕,来我给你按摩一下,我告诉你啊!,我按摩技术超棒的,而且除了我爷爷还……” “我问你你为什么在我的水里下药,”说着便将走过要给自己按摩的金琉推了回去”你知不知道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说不定说不定现在钟玉冰已经被绑匪撕票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第十四章 阴差阳错(后) “我们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那里是绑匪,绑匪!你真以为吃个破药就能打的过他们,” “难道在你眼里我欧阳就那么没用,连个女子都保护不了,还要你金大小姐这般保护,方才苟活至今” “哈哈,好,原来你这样想的,好,那我走!我告诉你欧阳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说着金琉便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说“你那钟小姐获救了,你好自为之” 这时欧阳觉得自己说的太重了些,想追出去找金琉道歉,结果刚走到门口头便痛的厉害,之后竟又昏迷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欧阳仍然时不时的头晕,气的他有气无力的骂金琉那小娘们,想着这货到底在水里加了多少安眠药,现在还头疼。搞得自己现在连去医院的力气都没有多少。 "大夫,我究竟得的什么病,不是安眠药食用过多嘛,"想着自己无奈之下给120打电话,结果鸣着警报就把自己带走了,当问及自己怎么了, 他无辜的说安眠药吃多了。 …………… 然后他知道了笑声不用笑出来也能感受的到这个深刻的道理。 “欧先生,按照你所说的,你只昏迷了不到12小时就醒了,而且根据你所说的,你所饮用的是热水,而且药味很淡,那么我们不觉得这是您身体不适尤其是头部严重眩晕的主要原因。当然本着对病人负责的心态,我们希望你可以积极配合我院对你所做的检查。” 此处省略五百万字!!!!! 如果说在如此全面的检查和脱层皮相比,他会好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因为这些对他的病情毫无作用不说还会让他花费更大精力,实在是心寒,在做第五十六项与血液有关的检查时,欧阳果断疯了,赶紧叫停,直喊着我要回家,不过看到总计两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八毛的医疗费缴单,以及拿着缴单向他不厌其烦的介绍各项费用收费情况,以及对各种套餐的推销,欧阳终于彻底晕了。 欧阳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的家,只能骂一句医院真黑啊!不过话说回来医生也说的很清楚安眠药服用并不存在过量可能,并非是自己头晕的主要原因。他也只能细细思索自己究竟接触了什么东西导致自己变成这个样子,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小护士送来的那颗药了,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吃了那颗药,而刚好那颗药又和安眠药会产生不良反应,又或者说小护士居心不良,送来的药本身就有问题。可自己和那小护士又没有什么恩怨啊。 想着头又疼起来了,唉现在别说是头晕,连身体都开始发软,他想估计用不了多久他自己就该挂了,想想自己也够出师未捷的,难不成自己刚混成A市第一炼丹师就这么死了,呵呵。哎!不对啊,自己就是炼丹师啊,自己可以练出让人飞奔赛过跑车的丹药,让自己康复岂不更不在话下。哈哈,骑驴找驴,自己也够笨的,白交了几千块钱医药费了 真是,可恶,搜索脑海,整个上半卷丹药宝鉴竟然没有一个和他症状相关的丹药。而就在他为此苦闷之际,外面传来极嚣张的门铃声,和那个名声在外的第一女警费雪敲门声不同,欧阳几乎可以断定如果自己不去开门,这个声音的主人绝对有可能把这个门铃摁烂还是不停。无奈的欧阳爬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去开了门,同时想着这个门铃主人究竟是谁,难道是房东大妈? 怎么不欢迎吗?还是那浓到发腻的烟熏妆,一副名媛的打扮,泼妇的做派 看着这个女人,欧阳一阵发晕,想来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欧阳几乎本能的反映到这个女孩人来这绝对没好事。 “听说你生病了,”柳月琪边说边往里屋走,“你说你这生了病怎么也不'找个人照看一下,金琉金大小姐呢,那两天不是挺恩爱的嘛,一口一个老公,一口一个老婆,这是怎么扔下你跑了,恩?" "我说柳月琪,你今天专程往这跑一趟,该不会是为了我和在这讨论一番金琉如何刁蛮任性,不过说起来她似乎远不如你啊,所以我们不妨好好说说你的韵事吧,恩?" 说的柳月琪脸上一阵发寒,只不过转眼一看在别人家里,身边一个保镖也没有,只得忍了,且记账上日后让你连本带利给老娘还上。这样想着,柳月琪脸上有立马换上了笑脸,“看你说的,说起来还真有点事,可惜啊金琉不在,不然可就精彩了。是啊,上次那个拍卖会你的确出乎我所料,拿出了雪艳丹,不过我后来听说是一个叫林艳的小护士手里拿的,也就是那颗丹药与你无关,你说我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恩,”说着丧心病狂的笑了起来,搞得欧阳一阵气结,“不过放心我没那么下做,我想在和你赌一场,你说你现在都病成了这样,你不是炼丹师吗,连自己的病都治不了吗,恩我就赌你和废物一样只不过是个吃软饭玩脾气,臭流氓,啊,哈哈!”柳月琪越骂越兴奋,她觉的似乎这个欧阳越不高兴越不如意,她就越高兴,越得意。 欧阳看着她,“你说完了?” “恩,说完了啊?怎么了。”柳月琪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丫的竟然还是这么淡定,这脸皮得多厚啊, “你发完了,就给我出去,我不打女人,不代表我不会打女人,”说着不知道拿来的力气,竟然提了她直接扔了出去,虽然刚关上门就趴在门边起也起不来了, 到了半夜,欧阳刚刚回复了知觉,无奈的准备起来洗澡睡觉的时候,突然感到脖颈处有一丝凉意, “别别别别别别别动,我要要要要要杀你啊怯!”听着这个严重结巴,且有严重暴力倾向以及不文明行为的男性绑匪,不由一阵恐慌, “大哥,咱俩今日无怨往日无仇,你这么高大威猛,风流倜傥杀我干嘛啊?” “废废废废话,我绑棒棒住你,你你你你先不不不不要要要要跑跑跑啊” 说着进去找绳子,留下欧阳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人呢,见鬼了,哎我不结巴了” “谢谢你,金璃小姐,如果没有你我想我现在已经命归黄泉了。” “不必多言,在这里休息吧”留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直接离开了,搞得欧阳汗颜不已。 想着累了一夜,也就不再多想直接到床上便睡着了,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了,他几乎可以直接感知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苦恼不已的他,正准备试图爬起来的时候却看见金琉端着早点进来了“你起来干嘛,医生说你现在身体分泌严重紊乱,要多调理,对了,你怎么搞成这德行了,以为你只不过是伤风,现在看来和中毒没什么两样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没有啊,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是有一点难以想象,你竟然也有话这么多的时候,真是受宠若惊啊。” “你,赶紧吃东西吧,我有不是哑巴,”说的金璃耳根子竟然显得有些发红了,金璃放下吃的便赶紧跑出去了,想想也真是的,自己平时哪里会是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怎的听到柳月琪可能对他不利的消息,竟然自己就过去了,,这家伙也是够了,身体竟然虚弱成那样,快把自己吓死了,饭菜做得自己都快厌了,哼!“好了,金璃,你要记住他是姐姐喜欢的男人,别瞎想了。” 金璃整理了一下思绪,就赶紧跑回了床上,不过脑子里不知怎的还是欧阳的笑脸以及他那昏迷不醒时仍然那般迷人的模样。 这究竟是什么毒药,到现在为止只是身体愈发的虚弱,还好头不是太痛了,可是再这样下去难道自己只能做一个植物人,别这样好吗,好不容易,重生为人,就这样当一辈子植物人 欧阳突然感觉这个世界无爱了,想想自己也够命苦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或许那个丹药宝鉴下半部分可以帮到自己,可是估计钟玉冰现在都要恨死自己啊,哪还会给自己看传家之宝呢, “你约我出来干嘛,替你姐姐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恩?" “钟小姐,我想我们之间有一点误会,在这里我替我姐姐替你道歉,” “这话怎么说,我平日与你们姐妹素无瓜葛,要不是欧阳我认不认识你们都成问题” “其实那天,欧阳接到消息,就准备和费雪前往,不过刚好有个叫林艳的护士过来送药,费雪先行离开,欧阳却被姐姐缠住,喝了安眠药,之后你也就知道了,”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让我原谅你姐姐,是这样吗,” “随你怎么想,不过我想告诉你欧阳中毒了,一种很古怪的慢性毒药,别问我为什么他不来找你,言尽于此。” “等等,你们姐妹花到底和欧阳到底什么关系,一个胡搅蛮缠,置他人死活而不顾另一个洞若明镜却又总是隔岸观火,我想这次要不是欧阳危在旦夕,只怕你会看我们误会一辈子吧,还有谢谢你。” 金璃站在那里,听他说完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第十五章 调戏美人儿 “你,你来了”欧阳看着这个化着淡妆的的,但却又让每一个正常男人心痒难耐的魔鬼面容的俏丽佳人略有尴尬。 “怎么,不欢迎吗?”钟玉冰答的自信却又略有不屑, 虽然不明来意但在门口也不是待客知道啊,“哪里,欢迎欢迎,来,快进来。”欧阳赶紧将钟玉冰迎进屋来。 “其实我已经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用太自责。” 欧阳感到一丝惊喜,又有一些疑惑,心想自己正愁怎么撇清误会,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就忙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猜啊?”钟玉冰却又略带调皮,嘴咬着下唇,眼中清波素素,说着向欧阳渐渐靠近。 欧阳眼见不对,想要先脱身为妙, “欧阳,别离开我,"将欧阳抱得紧紧的,"你知道吗,当我看见那个人不是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伤心,多绝望,我以为我看错了你。”说着又哭了起来。 欧阳心想这女人变脸变得真够快的,刚刚一副不可一世比柳月琪还要柳月琪,不过这个样子确实真的挺可爱的。不由想起喝了安眠药昏迷在家,‘’那天,真的对不起,我……”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让我就这样抱你一会儿就可以了。” 欧阳看着钟玉冰梨花带雨的模样,止不住的心疼,暗暗发誓,绝对不能再让这个小女孩哭泣了,要好好的守护她,永远的。 “对了,你和……你和金家姐妹到底什么关系?”钟玉冰不知怎的突然就收起了哭腔,只是还有些哽咽 “恩,没什么关系啊,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个?” “恩?没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住人家家里,你是我未婚夫好吗,你这样让别人知道了,我很没面子好吗?还有我听说金琉那妮子叫你老公,这样我很没面子,你知道,你知道吗” 刚刚还是一副娇滴滴的模样,现在鼓着嘴就像小老虎一样,似乎要保卫自己的领地一样。 搞得欧阳不知所措,弱弱的和她说:“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别提了,自从吃了林艳送来的药,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上次,我在家,还差点被一个蠢贼暗杀了,全靠金家小姐的及时搭救,现在暂时住这里。至于她叫我老公,那会儿我刚来A市,全凭着金家姐妹对我的知遇之恩,当时出道也是借着那个幌子也才渐渐打开局面,当然我对于这个称呼,是很反感反感的,他非叫我也没办法啊。再说了你那小脑瓜子天天想什么呢," “等一下,被人,是那个王八羔子要对你下手啊,还有上次我莫名其妙被绑架,他们指名道姓的要你来救我,我就感觉不对劲,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说起来还真得谢谢金家姐妹哦。还有你现在怎么办啊,身体这么弱,啊!糟糕我光顾过来看你了,忘拿丹药宝鉴了,天呐,我这脑子怎么办啊。”说着拿小手砸自己的小脑袋。 搞得欧阳一阵好气又好笑,这孩子刚来的时候一副女神的模样,现在完全就是个女神经病啊。"好了,本来就不聪明,再打打傻了。” “嘻嘻,还是欧阳哥哥最好了。” “来拿着,‘’说着拿着把笤帚就递给了钟玉冰,气的钟玉冰拿着笤帚绕着房间要打他。 …… “哼,坏人不和你玩了,我要回去拿丹书宝鉴了,"二人在床上像孩子一样打闹了半天钟冰月从床上爬起来,整了整有些乱了的衣衫,摸着欧阳的头:"你要好好休息知道吗,我回去拿上宝鉴就一小会儿就回来看你哦。” ¨嗯嗯,赶紧。对了,到底谁告诉你的这些事?" “金璃喽!你指望金琉啊,”钟玉冰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往外走,猛地又转过身,做着鬼脸“不要想我哦。” 看着钟玉冰如此憨态可掬的模样,与当初初见时的高贵冷艳,相识的欲拒却迎,如此鲜明的对比。欧阳自语着"这姑娘也是个妙人。 不过说起来,真得好好感谢一下金璃,要不是她,自己说不定就真得耗死在这个屋子里了。" 只不过他和钟玉冰都不曾注意到在他们打闹时门后曾有人站了很久很久。 “那个谢谢你,我想要不是你拉下身段去找钟玉冰的话,这个误会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解开了。” “不需要谢我,这个误会本就是金琉引起的,不过以你和金琉的性子恐怕真的会一辈子也不会去找那个钟玉冰,那只好由我这个自己人出面了。怎么样钟小姐的柔情想必不错吧。” 这话说的欧阳一阵脸红,心想看不出这金璃平日里不发一言,竟然也会这么八卦,唉看来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对于八卦这种话题都会毫无反抗之力。 “咳咳,额那个,”场面有些尴尬,无奈欧阳只得自己引起话茬,“你说,你们姐妹一母同胞,朝夕相伴20多年,怎么性子没半点相似,一个就像夏日烈火,而另一个却又好似隆冬寒冰,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你,你真是够了,你怎么这么八卦啊,不过你真说错了一点,我们姐妹一母同胞,脾气也一样的逊,你再这么耗下去我可不保证金琉不过来找你麻烦。所以你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是金璃。”说完起身就走了,思忖这金璃的话,欧阳也觉得事不宜迟,是啊,不管怎么说,金琉的本意是好的,她只是不想让自己陷入危险而已,想着自己竟然让一个女人像专制家长似的保护,欧阳不禁的笑起来。那笑容那样明媚,就像冬天的初阳遥远却更显温暖,想夏日的树荫境界分明所以尤其珍贵,像秋日的劲草纵然强弩已末仍然尽显坚毅。多年后金璃回忆起他那样迷人的微笑,会想到也许正是那时自己无法自拔。 “他会来,他不会来,他一定会来,他一定不会来,他怎么还不来,他怎么会来……”金琉一个人倚在床边,妆容惨淡,身着睡衣一副小女人模样在那里一片一片用玉手撕着玫瑰花瓣,口中喃喃自语,如果让她父亲看到,一定会大发雷霆,问个究竟,然后把那个当事人拉过来掉打三天三夜再说。 不过此时看到这副场景的是欧阳,欧阳心里不由发苦,自己何德何能让一个女孩子这样记挂,不知怎的想起上次自己去求药,金琉也是这样一等就是一夜,欧阳不知怎的心酸了起来,将手轻轻放在金琉肩膀上,温柔的说“我来了,你不要撕了,手难免会被刺伤的。,” 金琉转过身看见心上人的模样,一阵狂喜,不过还没流露出来,她就赶紧背过身,“拿开,你的臭手,你知道人家手会疼,却不曾想十指连心,心又会有,有人将心都都……” “都什么,怎么了,不过说起来也是,有些人坏男人就是狼心狗肺,有人对他这么好,就算是不小心骗了他啊什么的,不也是为他好吗,吃个药又不是少块肉,哼,以后我们不理他了,来我打他一顿,”说着便要抽自己耳光子,金琉一见欧阳来真的,顿时慌了神,赶紧扔下花过去拦着欧阳,娇声娇气地说着“哼!你把他打坏了,去哪陪我一个老公啊?” “啊,金琉你叫我什么?” “老,老公啊,你这坏人,不理你了。”此时金琉已经被自己耳根发红了,搞得自己晕头转向的依偎在欧阳怀里。 “好了,金琉别闹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气你了,你说东我就往东,你是西我便往西,这总行了吧”. 听着欧阳如此低三下四的哄着自己,金琉心中满满的小幸福感,“嗯哼!这还差不多,好了这次原谅你了,以后你要是再这样欺负我,再欺负我……” “再欺负怎样。”欧阳纯好奇的问。 “我,我就打你屁股。” “呜呜,好了,好害怕啊,那我们就约法三章你也要听话啊,要不然我也打你屁股。”说着便要找见金琉屁股试试手,金琉吓得赶紧往后靠,还说着“谁要让你打屁股啊,你这人人家都没同意,臭流氓,哼!” “到底答不答应吗,来嘛,我们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 “嗯嗯,那我们拉勾,一百年不许变!老公说定了以后欺负我我打你屁股,这次的也要算。”说着便已目露凶光,跃欲试,可惜欧阳七尺男儿还是糟了金琉毒手。 欧阳暗自懊恼,想着必须赶紧找到解药,否则的话这样下去要被这女魔王欺负死。 欧阳刚准备先回屋睡一会儿忽然听到电话声,接起来却听见钟若冰说他找遍整个密室也没找到丹药宝鉴的踪影,只怕是已经失窃,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欧阳放下电话觉得奇怪,心想钟家层层守卫丹药宝鉴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丢失呢,难道是那个人,不管怎么说,先过去一趟。 “欧阳哥哥,你终于来了,怎么办现在。” 欧阳一进钟家,众目睽睽之下钟玉冰竟然就卧上他的手往里屋拉,气的管家血压猛增。   ☆、第十六章 下落(1) “欧阳哥哥现在怎么办啊,丹书是我家的传家宝如果就这样丢了,我爸爸知道了,我怕,我怕……”钟玉冰说的就哭了起来。心里怕得要死,如果让爸爸知道自己把丹书弄丢了,她都不敢想象,爸爸会怎么对她。家族的人又怎么看待她这个罪人。 听到玉冰这么说,欧阳也忍不住心疼。丹书弄丢,他也有很大的责任。 “玉冰,别担心,没事的,你爸爸不是还没有回来嘛,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找回来宝鉴,这样,我们先去密室看看,也许有什么线索” 这个密室,可真丫的是合格的密室,一点缝隙都没有,欧阳想如果不是机缘之下自己破开路找到出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可是这个宝鉴又是怎么不见的呢,可惜欧阳和钟玉冰找了半天,除了一些枪支弹药,竟然没有一点宝鉴的线索,更别说踪影。 当然如此高明的作案技巧手法,让欧阳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当年自己临死之前的那个特工,偷走的宝鉴。 现在又回到了老问题,那个特工究竟是谁,她偷这玩意儿干什么,天呐,想想都头大。 现在也只能先从钟玉冰这边下手了,就算她手段高超,可是要做得如此毫无破绽,也必然需要熟悉环境,那么他一定在钟家别墅呆过,那么钟玉冰一定就见过她,说不定她就在这附近。想到这里,欧阳就询问钟玉冰“玉冰,这里除了你我,你父亲,还有谁知道尤其是陌生人。” “没有啊,这里本就是我钟家的秘密所在,哪是旁人能轻易知道的,要不然那天咱们掉落陷阱我也不会那样狼狈。欧阳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钟玉冰瞪着一双无辜的小眼睛看着欧阳 “你仔细回忆一下谁知道你家有这玩意,还有最近你家有没有心进的什么佣人之类的,尤其是女的。” “啊,我想起来一件事情,上个月我在家的时候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来找我爸,而我爸不在家,我接待的她,她当时开口就问我借丹药宝鉴,丹药宝鉴是传家至宝怎可轻易示人,我就叫人打发走了。” 欧阳一听有门,赶紧追问那女孩身材,相貌,结果招的钟玉冰一阵白眼,欧阳赶紧解释说是为了更好的找到线索。 不过这样的理由让玉冰有些不相信,恨恨的骂道:“你这个色狼!” 欧阳捞捞头发,呐呐的说道:“没有,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对那女的……” “女的怎么样?!”玉冰恼怒的笑骂。 “那女的不怎么样!肯定很丑!”欧阳马上对天长叹道。 钟玉冰见推辞不过,便喃喃说着:“没什么特别啊,就是身材挺窈窕的,头发是长头发,说话意向天开,有点不经大脑思考。不过她的胸还没我大呢,真的。” 搞得欧阳一阵无语。心想你也够没脑子的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当年救他的特工偷走了宝鉴,可是现在又该去哪里找她呢。还有究竟是钟玉冰的胸大还是她的胸大呢,恩,这是个问题。 此时钟玉冰看见欧阳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的胸部,又羞又恼,气的索性走开了。 搞得欧阳一阵郁闷,“唉,现在怎么办呢,自己和那个小特工萍水相逢,自己甚至连当初他为什么救自己的原因都没弄清楚,现在又去哪找他呢。” “对了,钟玉冰你给我回来,A市有什么盗窃协会啊,” “走开这,你这个变态,啊,我错了,真没说你,没有你听错了……” 在一处古色古香的关二爷祠堂里,周遭站满了人,且都是统一的的乌衣穿着,而在中间关公像下做着的那位,就穿着的随意很多,最给力的是竟然还大摇大摆的摇着把扇子旁边还有美女相陪,这样的生活真让人艳羡不已。"这位就是咱们A市大名鼎鼎的陈叔,你,你,还有你,说你呢,还不赶紧给陈叔奉茶。〃 这男的卑躬屈膝,对着坐上的人媚飞色舞,可是这下面的人却是这般的跋扈,欧阳看着这人,悄悄凑近钟玉冰的耳朵:“你看这人,好像一条狗。” 钟玉冰一年到头出不了几次家门,听着欧阳这话,忙以为是找到了知音,赶紧将自己平日少有之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一股脑告诉欧阳,像什么坐上的那个人就像蹲在哪里懒洋洋的肥猫,恩,不是说猫和狗见面就打架吗,他们怎么这么亲密啊,还有为什么这里的人都木木的,他们在学木偶玩具吗,天呐外面的人太好玩了。搞得欧阳一阵眩晕,还得紧的捂住钟玉冰的嘴,想她这么说下去,自己二人免不了先被乱棍打出。 “肃静!在陈爷面前不得喧哗!”那条狗看二人在下面各种打闹窃窃私语,赶紧狐假虎威的喝止。 “咳!”这一声咳嗽明明普通至极,却震的他二人半天竟说不出话来,欧阳暗想此人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练家子,修真人,不过一声咳嗽威力如此之大,自己还好点,转身一看身旁的钟玉冰竟已吓得面如土色,而刚刚那条狗已经直接跪倒在地。欧阳本来不想再说什么,不过看着钟玉冰这模样,他心里不悦,便起而直接责问陈爷:“敢问,惊扰客人,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大胆!”那条狗仰起头来反骂欧阳,“你们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些猖狂小辈拉出去!” 虽然说那些保镖看起来和木头人一样,但是反应却是吓人,直接拉走欧阳钟玉冰就要扔出去,欧阳虽然身体虚弱,战斗力成渣了,但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各种死缠烂打,就差用牙了. “等等,年轻人你的鼎是从哪里来的。” “恩,是说我吗,额这个鼎是我的啊,怎么,前辈,又要以大欺小?” “哈哈,你们都退下吧,等等把那个小妮子也拉下去。”那个陈爷不怒反笑,欧阳觉 得这想必和自己这鼎有关系 “年轻人啊,你叫什么名字,”那陈爷此时已度步到欧阳面前,放下了那把夸张的大扇子,满脸恳切。 “欧阳,姓欧名阳。” “你是不是还有个爷爷,你爷爷呢,他,他还好吗?”那陈爷说的时候眼巴巴的看着欧阳,那样子活脱脱的可怜的像一个鹳寡老人,那还有一点大家的气派。说起爷爷,欧阳也一阵悲伤,“爷爷,爷爷已经驾鹤西去了。” 应声那陈爷就直接想西面跪了下去“师傅啊,你致死都不愿原谅徒弟吗,徒弟知错了,知错了,”说着在哪里跪着哭起来,欧阳一听不对啊,难道说他是自己的师叔,不会吧,看不出来那老家伙天天除了能那把笤帚追自己六条街看不出来还有这本事啊。 不过还是赶紧去扶这个人又说:“这么说来,你是我师伯,怎么会呢,打我记事起,爷爷就从未曾提起过他有个徒弟。连我问我爸是谁,他都打我一顿。那你能告诉我我爸是谁吗。” “你爸,你爸,他是一个英雄,一个真正的英雄,我们所有人无论何时何种身份都应以他为荣,以他为骄傲!” “恩,说的好,”这话说的好啊,让欧阳一阵激动,就是没听明白我爹是干嘛的,难道是干英雄这一光荣职业的,别闹了,他老子还打lol的呢,“就是和没说一下。” 陈爷面露苦涩,只是恳切说“你还小,等你大些,我把一起都告诉你,你是咱门派唯一的后人了。来过来坐这,"将欧阳安排在椅子上,陈爷直接就跪下了"掌门人,请受逆弟子一拜!‘’ “陈爷这可使不得啊,按说你是长辈拜也得我拜您啊,师伯在上,请受不肖弟子一拜。” “不,不,师侄儿,啊不掌门人这个尊卑不能乱了啊,快起来,” 说着又跪下,欧阳看他面容恳切,又想到若是如此那么想必天下间他二人便该是最亲的亲人了,想着便准备多给他磕两个头,可谁想这陈爷也实成,直接对磕,一个‘’师叔你受苦了‘’ 一个“掌门人你客气了。” “师叔,刚刚欧阳冒犯了,” “掌门人刚刚是弟子骄狂了。”陈叔突然想起,"等会儿,掌门人,你怎么和钟家的小姑娘混在一起了," “师叔说来话长,想必你也耳闻上次拍卖会炼丹之事吧。 “哦,听说了,可惜老小子这两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唉,未能亲至,想必那日出尽风头的A市第一炼丹师就是掌门人吧。” “不过是一些谬赞,浪得虚名而已,哪里能和师叔相比。” “哎,师叔都十几年没碰过那玩意儿了,哪能和你比,后来呢。” “简单的讲我很不巧被人暗算中毒,而钟家的传家至宝丹书宝鉴可解我身上的毒,却也不翼而飞,今天来这里,也是希望借师叔的势力寻找一下此物,” “恩,你是说钟家的丹书宝鉴被偷了,那个蠢贼干的,哈哈。”乐的陈叔竟半天笑不拢嘴。   ☆、第十七章 宝鉴下落(2) 看着陈叔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欧阳一阵冷汗,老天爷啊,这反差也太大了,刚刚还坐在太师椅上,傲视群雄、不怒自威而现在和自己跪在地上像两个小孩过家家一样,而且还是一个超级肥胖的儿童,这要是让门外那些人看见,只怕整个A市都会引发轰动。呼呼,不能忍了。 欧阳看着他这副为老不尊的模样甚是不满,极记要求给他吃脑残片。不过究竟什么原因让他乐成这样子呢,好奇之下便问道:“师叔,究竟怎么了啊,这么好笑。” “啊,掌门人,此事说来话长,相传上古年间,妖魔盛行,鬼魅肆虐,再加上民智未开,世人茹毛饮血,民不聊生。人皇伏羲不忍百姓受苦,设祭坛以己为祀求的救治万民之法,相传当时他一跪便是三十三周天,终于感动昊天上帝,昊天上帝赐下这丹药宝鉴,以治病救人,解民生疾苦。而相传领悟宝鉴奥义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哇,这么厉害。后来呢。”欧阳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密辛,更是迫不及待的让陈叔往下讲。 "恩,而到了后来炎黄征战,对于这件神物的争夺更是明里暗里不曾停过。当年轩辕皇帝侥幸从炎帝手中获得此物,方才在蚩尤那般疯狂的攻击下不曾落败。后来轩辕皇帝一统天下,考虑到此物神力非凡。为了防止次神物落入宵小之手祸乱苍生,轩辕皇帝无奈之下将其封印。" “是啊,轩辕皇帝也是用心良苦,这东西要落在野心家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蒙难。” "不错,当然了凡事有其蔽,黄帝也会也害怕会有伏羲时的病魔再现人间,便下咒只有拥有炎帝真传且拥有紫阳圣鼎的炎帝三子以及他们的后人才可以无视封印。另外也担心炎帝之子背弃誓言,将宝鉴交由尐的后人看管,自此之后这些人及其血脉隐遁人世,除非病魔瘟疫,不然绝不轻易显世,一直延续至今日。所以掌门人,这宝鉴虽然价值无穷,可是于世间其他人来说这宝鉴和一块废铁没什么区别。" "啊,是了,所以你笑是觉得那个小偷太过莽撞。这不是就和一个人空有余额达几个亿的银行卡,而自己却不知道密码一样嘛,哈哈。” 欧阳,听着原来如此,怪不得当初在那基地里,那小偷会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启宝鉴。可是自己竟然可以开启宝鉴,难道…… 看着欧阳眼中的迷惑,陈叔坚定的说:“是的,没错,你们这条血脉正是炎帝的后裔。” 这些话听得欧阳尤为震惊,翻开那遥远的上古,他的先祖与轩辕并肩而战,并为了苍生,毅然归隐,担负起那可能的救世之责。这是怎样一副心胸和肝胆!啊,朋友你若到斯巴达克,请告诉那里的居民我们至死犹恪守…… "嘿,嘿,掌门人你怎么了?”陈叔使劲挥着那白白胖胖的手,险些怀疑欧阳中魔了。 “啊,没什么,陈叔,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还有当初轩辕皇帝用的什么咒啊,这么厉害。"欧阳像一个孩子一样,问东问西的。不过似乎陈叔并没有那般好的兴致,只是说: “这样吧今天太晚了,掌门人你和钟家姑娘早些休息吧,以后有时间了,再详谈。我会赶紧照会道上的朋友,赶紧为你找个蠢贼”欧阳也不好再问,知道说一声退下了。 "嗯嗯,谢谢陈叔,对了,陈叔以后不要叫我掌门人了,我不过是一个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小混混,您一把年纪,这么说会折我的寿的。”欧阳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毕竟自己还是第一次和他相见,人家如此盛情说实话已经搞得欧阳很不好意思了。 “哎,掌门人客气了,来人招呼掌门人下去休息,另外旺财,过来传令下去,日后整个公关所有人必须视欧阳先生为主,必须满足欧阳馆生一切要求。”然后欧阳就被晕乎乎的服侍着离开了。 欧阳走后,陈叔发福的脸耷拉了下来,“22年了,该来的终于来了。”眼中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远方。 欧阳回了住处想想波澜起伏的一天,自己竟也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切来的太快,胜过龙卷风,以欧阳现在严重困顿的状态几乎难以接受。远的不说先说近的。 昨天自己苦思冥想半天,结果发现只有几样是可以确定的。第一这个小偷是个神探,第二神偷应该作案不止一次了,毕竟手法那么老练。第三神偷应该很有名气,应该可以打听的出来。当他告诉钟玉冰和费雪的的时候,二人没少吐他口水,认为如果欧阳是警察的话一定是最糟糕的警察,凭这个去找,简直大海捞针。 但也的确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只能这样去办。由欧阳和钟玉冰去找寻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以此打听都有什么比较出名的小偷,或者偷盗组织。而费雪则回到警局找寻相似案例,以期找到线索。相信如此双管齐下,还是会有一定效果的。而他也没有意料到在这里竟然听到这个有关自己身世的事情,搞得欧阳一阵激动,都差点弄得忘了来意。不过相信有了陈叔的帮忙,事情一定会简单很多,而现在就可以一起期待一下费雪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了。 "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线索吗,天呐,那个小偷作案得多不留破绽啊。"费雪翻阅着一部又一部卷宗资料,却并未找到一条有价值的消息。气的她险些撞书而死。依费雪往日的性子,老早便会将这些卷宗烧个一干二净,可是不知怎的,一想起一脸病容的欧阳,她便总会耐着性子往下一页一页的翻,哪怕通篇不过一句废话,他也害怕错过一条可能有用的消息。 “天呐,这是第几本了,”费雪双手支着头,揉着由于长时间不曾休息的眼睛,问着这个勤勤恳恳的小师弟。 “报告师姐,应该是一个月以内卷宗的第八本了,要不我给你再倒杯咖啡吧。” “不要了,喝得嘴都发苦了。老天爷啊,还有这么多,怎么办啊,"突然眼神飘到小师弟,突然坏笑到"小师弟,靠你了,好好的给我找,凡是有关密室逃脱,隔空失物,一类的都赶紧交给我,恩,靠你了。哈哈。”费雪突然间便感觉解脱了,准备赶紧回去拾捯一下,洗把脸换件衣服,找人逛街购物,想想他们应该不会知道吧。而且这个小师弟归自己罩,平日表现都很不错。她想她可以安安心心的买衣服去了,该买什么好呢,天冷了,买羽绒服,不好吧,羽绒服太胖了,要不买保暖?不过就在她还在神游买什么衣服的时候,就被她刚刚委以重任的小师弟吓了一跳 “报告!”小师弟一本正经的看着貌似白日梦中的师姐,大声的喊到。 “好了,不要吵,说吧什么事。”费雪经过一夜的疲惫已经到了暴发的临界点。她几乎可以保证如果这个小师弟没事找事,她可以非常给力的让这个小师弟尝到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在前天的报纸上找到一个类似的案例,不过也不能称为案例。为什么这么说呢……”小师弟在哪里刚准备开始不厌其烦的解释二者关系,直接被费雪打翻在地“你丫的,说重点。”费雪刚听着有点跑题,瞬间暴发,化身柔道黑带,跆拳道九段,以及全国武术冠军,仅用时间0.01秒。暴发完毕之后,费雪深呼吸了一下,突然觉得人生变得如此明媚,世界如此美好,自己如此美丽,啊,人家都害羞了. “是的,师姐,前天沃尔玛超市冰箱里丢了一瓶可乐.” “啊,打!!!!”丢就丢了,关你屁事,等下在哪……费学一听到是丢了一瓶可乐都过来烦她,再次变身,可怜那小师弟刚刚起身便又被他干翻在地。唉,真是闻着伤心,见着流泪。 “师姐这是沃尔玛超市当天事发下午的监控录像,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去医院了啊。”小师弟勉力站起来,撑着腰,拿着毛巾捂住嘴以防止血星子喷在外面。显得犹是凄凉。 虽然丢的东西没什么,几块钱而已,但的确比较古怪。可乐也是商品啊,对吧,不过要是同一个人,这小偷得多二啊,一个可乐,犯的着吗。也真是没想到,自己刚想出去轻松一下,结果人家小师弟就找到了“恩,去吧,你最近工作很出色,我会向上级替你美言的。” 小师弟一听,腾的立正:“谢谢师姐。”嘎嘣一声,只见小师弟已经骨折在地。唉,算了,谁让是自己造的孽呢,想着便说到:“小师弟,我会对你负责的。” …… “咳咳,咳咳……”看着手巾上的血,欧阳感动一阵恐惧。半个月了,就像身体里有一个贪吃虫一样,一口一口的吞噬着自己的身体。从刚开始的浑身无力,到后来愈加嗜睡,而现在又开始咳血。自己会不会…… 欧阳想着,后背有一阵寒意,想想自己难得的重生为人,得以重返五年之前,改写自己的人生,可是没想到自己几乎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去做,已经病入膏肓。唉,自己还有多少日子了呢。欧阳想着苦笑了一阵,自己还能怎么样唉,听天由命,仅此而已吧。 想来陈叔的办事效率确实挺高的,不到一日便已经将所有的A市地下黑道偷盗组织查的一清二楚。   ☆、第十八章 宝鉴下落(3) 在公馆里,几乎所有人都把欧阳当宝供着,只可惜他的精力而今严重不足。根本折腾不起来。所能做得就是找人问问陈叔查的如何了。也才知道原来盗窃组织还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秘闻。 这A市地下原来有四大组织,分别是天机门,白手会,长毛党,以及小刀教。而小刀教涉嫌与邪教组织勾结,目前已经被大批量捕杀殆尽。估计指望他们大庭广众之下去找钟若冰,不是做死吗。 而剩下的三个组织也不是善与之辈,长毛党老大叫长毛,长的不错,像个鸭子,然后果然被一个富婆看上了,一抱养就包养了三年,结果让那富婆甩了。 然后他直接叫人把富婆家里偷盗一空,从此混入黑道,并利用当年富婆家的钱财拉拢一大帮人,实力雄厚,不过他一般都是直接抢,比较有名的案例是两年前公交车洗劫案和三年前的银行门口千万现金大劫案。全赖有些关系,不然早就身手异处了。而指望他们密室取物,不留痕迹,别闹了。 而所谓白手会,起初是白手起家,相会于此,是一对夫妻,不过后来生意赔了,可谓血本无归,无奈拿起以前的勾当,后来时间长了,竟然聚起一大帮人,在个各商业街道,公交站点都有他们的身影,因为聚会时他们一般都会带副白色手套,因此得名。他们倒也有可能。不过他们偷这玩意儿干嘛,而且拿人钱包和入室行窃还是有一定去区别的。好在该组织组织严密,要陈叔去问一下,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最后一个就明显不一样了,天机门,一听名字就觉得神秘。事实也的确如此。该组织成立于民国年间,起先还是一个名门大派,专门研究古代的奇门遁甲一类,出格一点也就盗个墓。 到了文革的时候,门主缺一门被打打成残废,被迫解散。而缺一门失去了劳动能力,也只能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而就靠着干这个,到了九十年代竟然让他重开山门,并且成功洗白。 不过重开之后也是大不如前就和四不像似的。又是开着幼儿园,又是开锁公司,还有什么古文化研究中心。听得欧阳一阵好笑,想着也难为那个缺一门了。不过重开山门以后倒是行事尤其低调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搞得现在整个A市几乎也没多少人知道他们这个门派的存在了。 而关于他们的内部情况,陈叔也不是怎么清楚,按陈叔自己的说就是已经好多年没见过那个残废了。不过要说起技巧什么的,也就数他们家了,"天机门",听名字就能听出来,这个组织对于奇门遁甲之类应当有着相当高的造诣。 经过陈叔他们一番介绍,欧阳估计那个小偷十有八九出自那个天机门,也排除是白手会一类,待会儿就去和陈叔说一下,看看怎么进行一下交涉。"啊,差点忘了,这脑子,越来越不好用了。。"欧阳无力的拍了拍脑子,然后赶紧吩咐人帮自己找个画师。 欧阳在想一会儿该怎么和陈叔商量一下,让天机门交出人来,听旺财那么说只怕这天机门在A市乃至B省都有着相当大的底蕴,甚至可以不卖陈叔面子,如果谈判破裂,那么后果真有些不堪设想。不过想来应该不会有事,毕竟那玩意儿对于旁人而言和废物没什么两样。 现在先等那个画师过来吧,等到那个画师将自己和钟玉冰所见之人体征外貌大致画下来,应该差不离多少。 …… “你好,我叫赵雅,很高兴认识你。”说着很自然的伸出手来,欧阳看着这个声音柔美,打扮时尚的女人,换平时他早就自己颠颠儿的跑去和人家主动握手了。可是现在身体实在是不舒服,以至于连歉意都懒得表达一下。氛围一下就冷了下来。 赵雅看着这个倨傲的男人,心里一阵气结,她暗暗打量这个男子,她这才发现自己竟是第一次这样看着他。她也见过无数冷傲的男子,却从未想到一个人可以冷到如此地步,那不羁的黑发仿佛要放肆的飞扬到空中,脸部棱角分明有若刀削斧刻,而那凌厉狠决却又有几分慵懒的眼眸看着越发深邃。那久违的熟悉和再见的陌生,似乎和那一世一样在这一刻她相信了一见钟情! “额,欧先生,那个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赵雅无奈的打着原场。 欧阳这时才稍微回复一些力气,开口道:“请你来,是要你帮我画一个女孩子头像,不过至于她具体的样子,我也,总之希望你尽力而为吧。"不过还是先试试吧,至少试一下,心里有个底,便酌人叫钟玉冰过来,可没想到在前天的时候那货已经离开了,还专门告诉陈叔他们家床不好睡,而那晚因为自己已经睡下,也就没通知自己。 没办法只好自己依着记忆口述,由她执笔画了,这女大致还算顺利,那女孩画工也确实不错,没用多久便将欧阳口述的那女子画的惟妙惟肖,如真似假,画完之后欧阳勉力站起来到了那画像前,如此相似,想必要找到那个小特工女孩是相当容易的了。 而欧阳这时才仔细观察起这女孩来。这女孩长长的头发盖过半腰,眉若远山,一双咖啡色眸子里透着一股难言的妩媚,眼上化着极淡的烟熏装,可偏偏又显得那样性感,小小的鼻子却又显得那样高,粉嫩的小嘴是那样惹人怜爱,嫩滑的雪肌如冰似雪,身材曼妙纤细,清丽绝俗,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水味,欧阳感知到这是一个标准的知性美女的模样。 欧阳不知怎的一把将她拦入怀中,“啊,欧阳先生,你要了我,你以后会后悔的。”眼中的妩媚更加妩媚,身材的性感更显性感。她身上的香水让欧阳眼中满是欲望,而这个时候欧阳也才明白过来自己中了春药,可这却也是他最后的清明了,身体虚弱的他又哪里顶得住这般的诱惑。 发了狂的欧阳,不知哪来的力气直接将她压在身下,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褪下,有的甚至直接撕下来,欧阳已经失去了理智,就这样落入一个陷阱,一个红粉骷髅的陷阱。 他看着这可人的尤物,一双手不学自通,慢慢抚扁他每一寸肌肤。闻着那拎人兴奋的香水味,不知何时已经将她那蓝色的蕾丝内裤扔在一边,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已掉落一地,一男一女,干柴烈火,就这样纠缠在一起,疯狂的他看不到那女人眼中疼痛难忍落下的眼泪,就像他看不到女人心中的释然解脱,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或有意或无意的婵和,一切终将无法改变那样的事实。 不知道第几次的巫山云雨,多少回的大梦初觉,一夜之后,欧阳醒来只剩下了自己和那张似乎证明存在的素描,一切仿佛如梦一般,只是那样的眼神,那样似曾相识的脸蛋,他赶紧看了眼下身,“干什么嘛,第一次哎,这么稀里糊涂的就没了么。”欧阳一阵懊恼。而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小到时常昏迷的欧阳几乎会忘掉此事。 “好奇怪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这简直是一场意外的收获。”费雪在哪里兴熬彩烈的。 她哪里想到他和小师弟不过是顺藤摸瓜,在发生丢失可乐的附近进行取证时才得知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在这附近几乎每天都会无端发生丢失生活用品吃的的事情,比如那家商场丢了一斤的瓜子,那家丢了两块黄油面包,那家找不见了刚出炉的烧饼,这家送外卖的找不见两盘披萨还收到一个超市找不到两个七度空间,搞得费雪一阵脸红。 现在她几乎可以断定那个小偷就住在这附近,与此同时她立刻通知了欧阳和钟玉冰,通过商议,决定由她和金氏两姐妹在这里拿着传真来的素描图片进行排查,寻找那个女人。而欧阳和钟玉冰继续跟着陈叔和天机门进行交涉。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欧阳觉得现在真的快要死了,他可以感受到死神的气息,甚至感知到死神就这样注视着他,对,注视着,就这样注视着,像陆地上的鱼,干渴却找不到水源。像失足的游人,寻找就生索,附近却空无一人,他就像囚禁一样,在一个房子里,不得动弹,不得休息,受着死神的调戏,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就这样,不知不觉再次睡去,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就这样永远的沉睡。就像他感知的那样不知不觉死在这里,内心孤独的! 这一晚,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多事,相依为命的爷爷,弃他而去的朋友,鲁莽憨笨的小特工,对他百般照顾的金家姐妹,要自己娶她的钟玉冰,骗自己服药的林艳,一夜之缘的赵雅,等等,等等。   ☆、第十九章 宝鉴下落(4) 当欧阳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全是白色,白色的天花顶,白色的护士服,白色的床单,以及可以想见的苍白的面容。再加上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人倍感压抑。 欧阳木然的看着似乎是永恒旋律摇摆的电灯,他只确定自己还活着,却不曾庆幸,也许只有经历生死的人才知道苟活也是种折磨。 此时的欧阳使劲把眼睛睁开,将黑眼珠往上翻,而两颊已深深地陷进去,仿佛成了两个黑洞,嘴微微在动,尽量平稳地呼吸着。他心里似乎已满满全是绝望,以至于都不曾注意身旁竟睡着了的钟玉冰和金琉。 没一会儿钟玉冰悠悠醒来,便蹭的窜出去满楼道大喊大夫。被吵醒的金琉看着欧阳柔声唤道:“老公。”欧阳似乎没有听见。欧阳又悲痛地大声叫着。这次欧阳的黑眼珠往下移动了,她的眼睛也略略动了一下,接着头也微微动了一下,她的嘴也动了一下,她的喉咙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她似乎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 此时的她慢慢的弯下身,紧紧地搂住他。她不知道她的老公怎么会沦落到这等地步。但无论这个男人变成什么模样,她都要守他一辈子! 前天欧阳突然陷入昏迷,吓得陈叔赶紧将他送到A市第一人民医院,起先本是希望复苏之后便回家继续治疗,毕竟家里应有尽有,比这里还要方便些。怎奈服用各种强力药物,仍不见醒只好作罢静观其变。 陈叔将他安置与此并安排大量人手之后便赶紧着人全面在白手会和天机门进行排查,恰巧女警费雪送来消息,说是锁定了小偷的活动范围,由此欧阳的双管齐下,竟已初见其效。 接下来这几日在A市人眼中,简直形同暴乱。 先是白手会不知怎的得罪了洪门大佬,被永世封杀,不过对男的兴趣寥寥,但凡是女的则全部都被押入公馆而晚上却要把新抓来的犯人押到医院或者钟家别墅。搞得众人莫名其妙,别说被抓的不知为什么,连抓人的也不明所以。 同时警方封锁烈阳楼一带,并对住户进行挨家挨户排查,警方如此作为给人感觉就像有恐怖分子潜伏一般如临大敌,怕事的竟然要求直接搬出去,而好事的年轻人以及大妈们更是要重整当年抓台湾特务时全民皆兵的热情,不过警方做出的答复却是:“此次只是一次小规模的演习,同时做一下人口排查,整顿治安一类活动。所以都给我回家,老实呆着!" 而与外界的狂乱相比,金家两姐妹与钟玉冰三个人却极为默契的平静的不撕逼的轮番照料着欧阳。 钟玉冰习惯每天都坐在静静的陪着欧阳,帮他剪剪指甲,做做按摩,更是破天荒的晚上不回家,连着两天要不是得洗漱,估计真的要片刻不离。 金琉每天都会在钟玉冰累的趴下睡着的时候,静静的看着欧阳,看着看着泪却止不住的掉落,就这样,过了两个晚上。 金璃每天早上八点,中午12点,晚上七点,准时的送过来,标准的时间,标准的四菜一汤,标准的营养搭配。标准得让人遗忘。她似乎永远在黑夜之中,无人注视。就像她会在黑夜来到医院站在门口,一站两个小时,看着金琉落泪,看着钟玉冰枕着欧阳的手,睡的那样甜美。她站在那里,似乎总是不言不语的,总是透明的。 “林院长,掌,我侄子的病不知怎么样了。”陈叔在外面早忙得满头大汗,焦头烂额,但之前一接到钟家姑娘电话说是掌门人醒了,便赶紧跑了回来,询问病情。 这林院长见了这大财主过来,当时笑得都眯住了眼睛,可一听是问病情的,立马耷拉下脸,一双满是皱纹的眼里竟然立刻满是热泪,“唉,陈先生,真的很抱歉。令侄病情的严重超乎我们想象,所以我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 “也就是说你们救不好喽!”陈叔的声音愈发的冷起来。可惜那院长老头似乎有些迟钝,继续说:“是啊,我们也没有办法啊,令侄已病入膏肓……啊!” 陈叔猛地一手将这老头一把提到半空,“如果我侄子救不活了,你就下去给我侄子陪葬!”眼中满是杀意,吓得那老头连连求饶。 “陈,陈先生饶命啊,饶命啊,陈先生。饶了我吧。”这人在半空中左右摇摆,竟是直接便吓哭了。“有,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侄子,有一个办法。”这老头突然急中生智,猛然想起有一个办法,可为其续命。 “还不快说!”这时的陈叔眼中似乎生出了一丝希望,就像荒漠中看到了水源,牢笼中看到了缝隙。 “令侄只怕是是被人下了苦情蛊,本是无药可解,按说早该肝肠寸断,不过体质特殊竟可以撑到现在,那么便有办法让他继续撑下去。找到当年的洪门老人,求得洪门密药大还丹服下,以其起死回生之力可保令侄半年无忧。” 陈叔一把将他扔到地上,"下次听话些,早点说,不是就不必受这些苦了。晚上去账上领五百万拿去花吧。" “谢陈爷,谢谢陈爷。”这人蜷缩着身子,趴在地上,劫后余生,颤抖战栗! 说起A市最豪华的地方,会有人说是在大洋湾会所,也有人说是陈家公馆,甚至还会有人说是市委书记在郊区的家,其实都不是,因为很少有人知道在A市地下的某一处,有一座宫殿,名字倒也奇怪,叫“黑屋”。 黑屋里以云顶檀木作梁,范金以为柱础。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仿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想来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如此穷工极丽,举世也是少见。只是整个宫殿真的一盏灯也没有,殿内也不见什么装饰之物,看起来真的好若黑屋。 而在殿里有两个人站在那里,半天不曾动过一下,仿似僵冷一般,配着大殿里如此空旷幽暗的环境,更显的诡异。 “我竟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你还在这里。”开口说话的人正是陈叔。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我们会看到此时愈发消瘦的陈叔脸上竟有着难言的苦涩与沧桑。眼睛看向对面那人有着几分的愧疚,怜悯,以及显而易见的决毅力。 “唉,我不在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个糟老头子,你这个洪门的叛徒!”这老人起初和蔼可亲虽是如此诡异的环境,仍显的和煦许多,只是最后那句时似乎整座宫殿都变得疯狂,怨恨,暴怒! 陈叔那显得有些肥笨的身躯慢慢的跪在地上:“当年我一时愚钝犯下大错,而今本也没什么脸面再进这个大殿,但我只想问你一句,可还记得当年的欧阳孩儿。” "你,你说什么,你说欧阳孩儿,欧阳孩儿不是和师尊离开这里了吗,难道师尊回来了吗,那,那师尊人呢。" “师尊,师尊多年前已经仙逝了。” “陈狗剩!你丫的给我滚,师傅都是你给气死的!”大殿里似乎有无数人同时喊着这句话,只不过这名字着实有些不上台面,搞得场面显得相当滑稽。 “牛蛋儿,你别给脸不要脸啊,我告你,赶紧把大还丹给我,救了小欧阳,大不了,我来这陪你个两三年,咋的啊,给脸不要脸是不,脸给多了是不,打脸了是不,告你啊,二十年了,你丫没完是不,给我滚出来,搜魂夺魄!”陈叔被这话骂的腾的起了火,站起身来便施展某种秘术,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便笼罩四周。 大殿内随之生出了无数怪异凄厉的鬼叫声,像尖刀捅入腹中的惨叫,像斧子砍断筋骨的狠厉,像重锤砸中头部的闷响。一切夹杂在一起,渐渐的场景发生了变化。 一切犹如进入雾霭之中,隐隐见一个发胖的男子疯狂的拿刀要砍杀一个女人怀中的婴儿,那女子急中将孩子扔到一旁侍女手中,却也被男人砍中,连刺六刀,其间声响,犹如炼狱。 “不要啊,我错了,你杀了我吧!”雾霭散尽,只剩下陈叔跪在那里,蜷缩着臃肿的身子显得深为恐惧。 此时在他身边,站着一个男子,面色苍白,头发凌乱,穿着似乎已有十多年不曾洗过的睡衣,嚣张犹似痛心又似快感的狂笑着。 “你知道吗,二十年了,我一直在等你,我多想看到你这副狗一样的模样,你说你这样子当年怎么受到师尊另眼相看,收为入室弟子的,啊!你这个魂蛋,你就该在20年前被活活打死,然后永世不得超生。”似乎越说越气,连说带踢的。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哭泣,狂叫让人深感恐惧。   ☆、第二十章 宝鉴下落(5) "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我会是如何击败你,如何让你跪在我面前,承受当年我所承受的痛苦。"那人脸上的肌肉扭曲成一团,似乎在诠释着何谓丧心病狂。 又在那里半弯着身子,脸上充血搬红的恐怖吓人。 接着那人歇了一歇,又继续说道:"可是我们都老了,老到还没怎么打,我们就已经成了这副模样,你现在,胖的跟条够一样,不过我也强不到那去。是啊,谁能想到,当年亚洲地下之王竟然成了个糟老头子,呵呵,我们都老了,老了。" 陈叔仍然跪在那里,平复了许久情绪,说道:“仁龙,当年是我的错,我将以切毁于一旦,临老孤独一生,无人送终也是最有应得。" 陈叔说着难过得闭上了眼睛,语气也有一些哽咽,"可是现在我们还有指望,而我们唯一的指望也便是欧阳孩儿。只有他的血脉才能领悟丹书宝鉴,担起救世之责。是啊,我们已经老了,无论当年我们这些人有过什么恩怨,他是无辜的。” 那人听了,似乎也陷入了思索。陈叔见终于将这人说的有些松口,便继续加劲: “而今,只有你的还丹才可以救醒他,为他续命三年。我发誓,只要你将药交给我,我送他服下,三日之内,我一定回到这里任你发落!" 那人听了思索一阵,冷苦涩道:“哈,算你这老小子还有一些良心,也罢,和我来。” 在这暗无天日的大殿里,借着点点微光似乎看见有一处禁制。 “以我之心,召之上古。天地朝朝,精华显现.”那人双手为十,画着难以理解的复印,手指如云行流转一般变化。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男人方才停了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小心翼翼取出那份丹药,交到陈叔手上。 陈叔正要伸手去接,那男人却突然后退,冷笑道:“老小子,差点着了你的道。来,你将这颗药丸服下,三日不归,我教你变成任我操纵的活死人,这辈子再无任何尊严可言的活着。” 陈叔淡淡看了一眼毒药,便伸手拿来喂在嘴里。 “我操你妈的陈二狗,你吃错了,那是还丹。”那人瞬间傻眼,大骂。 陈叔吓了一跳,赶紧就想吐出来。那人也赶紧帮忙,想要让他呕吐出来。又是踢,又是踹。 突然那人像起什么似的,就离开了。可怜陈叔还在那吐。 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那男人走过来,提起还在吐的陈叔,“拿着,这是还丹,那好了,记得三个时辰内让他服下,方才是最佳效果。” “哦哦,毒药呢,没给错吧,我告诉你出差错了,我拍死你。” “不会的,放心吧。你赶紧去吧,给欧阳孩儿续命要紧。” “皇天后土,三日后我定会回来,陪你了却此生。我先走了.” "恩,去吧,这老小子。"突然这人想起了什么,赶紧追出去大喊:“cnm的陈二狗,你没吃毒药。” 与此同时,费雪这里终于取得突破性进展,已经确定那小偷身份,但他们并未打草惊蛇,而是先有陈叔的人继续与天机门交涉让他们把这个人交出来。 天机门虽然也是落寞,不复当年胜景,但谁料那姑娘竟然是缺一门的干女儿,还是长毛的情人。 当时竟然拒不交人,无奈之下,陈叔下属16太保直接率众与之火拼,随后直接五千警力出动,将双方全部拿下。搞得长毛一伙当时莫名其妙,怎么还没开打,警方就来人了。顺理成章那位长毛的情人,缺一门的干女儿就被带回了警局协助调查。 “秋小姐,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将成为呈堂证供。”此时的费雪一本正经,正义领然,那一双凤眼坚定不移,琼鼻上微有冷汗,粉唇性感端至,若是换了别人,尤其是男人只怕早已招供了。可惜对面是个女孩,还是姿色不输自己的女孩。 “警官,你已经问了我五遍了,你说的不腻,我听得都腻了。” “师弟,过来,”两人悄悄走到后面,“我真说了那么多次啊。” 小师弟无辜的看了看那女孩儿,又看了看师姐,说道:“如果不算在他家抓捕她的两遍,在回来路上的四遍,确实是五遍。” 费雪听了这话,嘴巴突然张的老大,不夸张的把胳膊伸进去,都有空余。大概持续了0.01s左右,费雪一把将小师弟搂过来,俏声说:“帮我保守秘密,要是有人知道的话,我第一个打死你。” 小师弟木然的看了她一眼,继续无辜的说:“师姐,我也想替你保守秘密,可是,你每次都喊的那么大声,全警局的人都知道了。” 然后就没有什么然后了,此处省略暴力无数字。只想说在这番暴力之下,小师弟工伤休养半月,而那位可爱的蠢小偷,将一切也交代清楚。 多年后,费雪小姐接受南都娱乐采访问她当时怎么创下当时的破案记录,当时她有感而发,“一切名利本就过眼烟云,不过你问起来,我只能告诉你,简单化,解决一切,没错就这么简单。” A市第一医院,钟玉下冰和金琉安往常一样守着欧阳,经过几日,竟是金琉自己也未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完整流利的讲一个苹果削的这般晶莹剔透。有一次甚至连皮都未断过。她当时大喊可惜,心想早知自己提前许个愿望。 若那个午夜削苹果的传说是真的,那么自己一定许愿:欧阳的病早些好起来,从此龙精虎猛,无人可挡,不会受人欺骗,永远在自己身边啊,这样子,是不是太贪心了。恩,老天爷你要他好起来吧,求你了,只要他好过来,他娶谁,我都不管,求你了,老天爷把我老公还给我吧。 钟玉冰轻蔑的瞥了金琉一眼,她几乎不用经脑子都能知道这浪蹄子一定又在那思谋幻想什么欧阳哥哥日后非他不娶的桥段。 作为一个资深宅女,整日憋在家中,博览群书且不用说,博览群片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甚至也幻想过会有王子带她走出那个令人窒息的别墅,可惜无论是谁都会在他父亲的威压下屈服,好不容易遇见了欧阳,怎想他而今竟然已经危在旦夕。现在她只希望欧阳可以活下来,无论如何,她觉得自己真的,真的已经离不开他了。 “啪啦!”一声,饭菜掉落一地,滚烫的汤汁溅得墙上,裙子上,衣服上,脸上,可是金璃竟没有半点反应,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心电图,看着心电图上的直线,金离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塌落,醒过神来的她赶紧冲出屋外“大夫,大夫!”喊着眼中热泪已经不自觉的低落,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哭泣了。她希望他可以活下去,永远的活下去。 他的眼神那样的温柔,熟睡的样子那样圣洁,他的心底那样善良,他不能死! 这一连串声响早将遐思的二人惊醒,两人恐惧的看着那如同死亡宣告一样的心电图。他们绝望了,似乎天真的黯淡的有如末日,这个世界真的就要随着他的离去也离去了。 她们看着病床上的欧阳,那苍白的脸虽然久病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仍然那样俊美。外表看起来好象还是那样放荡不拘,想来他再也不会有那样的坏脾气。 那一头仍然乌黑茂密的头发似乎仍有这些许的生命力,那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下一世应该还是那样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往日应该还是那样的红润。他俩才发现虽然已经这样或远或近的看着他数日了,但真的看不够,看不厌,看不倦,哪怕这样一直看着他,这两个女子也是愿意的。 一个医生匆匆跑过来,例行检查了一番,面容严肃,若有悲哀状:“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句了一个恭。似乎便要去通知太平间收尸了。 不过他还未走出门,便被金璃一个弹腿踢晕在地。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怎么会呢,不可能啊,怎么可以啊。”金璃在哪里呜咽着,本还未干的眼睛又开始落泪。 金琉见她这样,忙止了止哭腔上去安慰:“别哭了,金璃。” “你给我闭嘴,还有你钟玉冰,你们怎么看的啊,人都死了,你们想什么呢,啊,你们为什么那么自私,为什么啊,欧阳死了,死了!”她哭喊的那样声思力竭,似乎要将自己自小到大所有的不满,所有的的失望,以及寄托的倒塌通通喊出来。 三个女人在屋子里或高哭或低汽,他们都是一样苦命的孩子,她们陷入同一个男人的温柔里,迷失在同一个男人的冷漠中,悲伤在同一个男人的离开里。她们都未来的及与他开始便要匆匆结束。她们精心演绎,竭力收拾,终究还是失去!   ☆、第二十一章 脱胎换骨 陈叔手捧着还丹,急急得医院赶。只不过当他到了医院的时候,,却是吓了一跳。当他满脸欣喜地回到医院的时候,却看见金家和钟家哪三个妮子在那里哭的如死了丈夫一般。整个病房鬼哭狼嚎,还扒着一个装死的医生。任他再迟钝却也会明白欧阳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他却是怎么也不敢扭过头看一下欧阳了。仿佛他的脖子灌满了铅,扭一下也困难的狠。他真的不敢看,他怕欧阳已经,他怕丹鼎,宝鉴后继无人,他怕洪门血脉后继无人,他怕他赎罪的希望就此破灭。 “欧,欧阳怎么样了!”陈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他用尽力气使自己不发出呜咽的声响,将眼睛紧紧闭上,害怕眼泪流出! 三个女人见陈叔回来,本已收拾住一些心情,而现在被问及,她们看着病床上真的已经没有一丝气息的欧阳,又哭了起来,金璃此时早已哭成一个泪人,她尽量地忍住呜咽,是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那般支离破碎:“老爷子,欧阳,欧阳他已经没没没有气息了。” 陈叔在那里仿佛石化了一般,脸上也早已老泪纵横。那岁月沧桑所破碎的脸此时已浑浊一片。陈叔用手紧紧捂住脸,尽量不让小辈看到自己露拙的模样,将自己呜咽哭泣的声音压低,尽量不让旁人听见。,尽管此时的声音仿佛像是山中的猛虎低声咆哮,像是深海的巨龙嘶哑呻吟,那是一种临界的爆发,似乎要将一切毁灭。任谁都会感到一种危险,一种死亡的危险。 这时那位院长才匆匆赶来,看见欧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如死灰,心电图也已如宣告死亡一般重复着那样波澜不惊的直线,任外界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伤心欲绝,痛不欲生,依然如此,是啊,本就是冰冷。 不过不对啊,从未听说过这情蛊之毒可以致人死命。可是心电图不可能作假啊。他赶紧又上去检查了检查欧阳的“尸体”,看看是否还有生理特征。果不其然已经,但是从理论上根本说不通啊,情蛊之毒,毒在让人恐惧,让人饱受折磨,让人痛不欲生。可现在人都死了,又怎样痛,怎样折磨,怎样恐惧。难道。此时这院长突然想起一种可能,“难道说,天呐,这苦命的孩子。”心里暗叹若猜的不错,这孩子似乎真的,唉! “陈先生,过来一下,我们谈些事情。”附在陈叔耳边,说了一声,二人便往外走。” 一进了办公室,陈叔便狠狠抓住院长脖子,眼中满是怒火,骂到:“你这老儿,不是说我侄子没有生命之忧吗,怎的,怎么他就他就……” “非也,现在令侄倒是无生命危险,甚至其身体已经开始自我复原,但是中毒已深,毒蛊已漫入骨髓。想来令侄前世定欠下一女子情债太重,使得深陷其中,永难自拔。而今若有救他,只得将他拉出来,而要拉他出来,只有绝世高手用内力打入体内,以毒攻毒,唤他起来。趁此时刻再将还丹喂入。如此可将他唤醒。不过此法所谓以毒攻毒,自然尤其危险。君当三思!” 这话倒是让陈叔思索了良久,既然欧阳孩儿尚还活着,那便是大幸了只是如何帮他祛毒呢,这祛毒也是极危险的一件事。 如果说一个不慎,那么就真将欧阳孩儿从活死人变成死人了。可是如果就这样看着的话,那么就真的是一个活死人了。 陈叔想了一夜,也在书房里来来回回走了一夜。“究竟应该怎么办,老天爷啊。”到了第二天,他终于下定决心,就这么定了,找齐三个人,同时开始向欧阳输送内力,以此祛毒,相信还是有一定希望的。这样想的,他决定重返黑屋一趟。 “嗯,你真的要拼着你的内力,来救他吗?”在黑屋里,借着微弱的光线隐约看见一个男子,正是之前那个污衣杂发的人。他脸上似乎有一些难以置信,却又多了几分钦佩。 此时的陈叔肥胖过度的脸上显示出少见的坚毅,他说:“我当年执念缠身,犯了很多错误,而今想来也是追回莫及。但20年了,我没有一天不再想着赎罪。” 此时的陈叔因为操劳而显得憔悴的圆脸上一双眼睛有着本是年轻人所特有的精芒。那是勇气,是热血,是智慧再不明所谓的象征。 陈叔继续说:“这一次,我就是死,我也要救火他,我愿意,你呢?” 这话是质问,是抱怨,是委屈,是证明,是赎罪。陈叔说完这句话,突然觉得舒畅了好多。似乎寒冤的雪,似乎天地可鉴。 “那,我们走吧!”那人淡淡的说。 “嗯,你确定?你不要洗漱一下吗。”陈叔看着邋里邋遢的这人,继续说,“我害怕你把别人臭死。”说着拿手捂了捂鼻子,一副嫌弃状。 那男人本来黑的都看不见的脸竟然显得有些泛红,“我cao你妈陈狗剩,你想死啊。”然后还未等的陈叔发作,便又说:“你先去吧,我洗漱一番,便过去了。” 陈叔一听,显得甚是惊喜。便到了声告辞,直接离开了。 陈叔离开后,那人脸上的神色变得怪异起来,“难道当初我真的错怪他了吗。”那人自言自语的说着。那人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恶心的蹙了蹙眉,暗想,是啊,够久了,该结束了! 那一夜,黑屋不知哪里来的光,整个宫殿明亮清爽,虽在地下深处,空气也是那样清新。宫殿里君子兰,牡丹盛开,夜明珠似乎如太阳般明亮灼热。有水流贯彻四周一切美丽柔和。 若能从上而下俯视,看穿那宫殿之上的厚土便会发现这片宫殿占地广阔,仿佛无边无际,可容八辆马车并排前行的神道,更是贯通期间。而那围墙之上仿佛有无边无际的青藤,那正是距离大地最近的青意。 最外围有无数根石柱,那些石柱高约十丈,至少需要数人才能合围,每根石柱之间隔着百丈的距离,若从远处看,并不觉得如何特殊,但走到近处,石柱成列,顿生壮观之感。 若是走到石柱前,你会发现石柱上竟没有丝毫缝隙,这些石柱竟然是由整块岩石雕刻打磨而成,也不知道当年修建离宫的时候,人们从哪里找到这么多、这么完整的岩石,又如何运到这地底的。 清风穿行其间,明光照耀其上,石柱之间没有任何事物,石柱之上便是大地,到处都是空的,似乎什么都拦不住,偶有蝙蝠飞翔而过,没有引发任何异状。但这些石柱便是离宫的大门。 如果有人未经允许擅入,或是在落钥之后潜入,便会触发禁制。至于究竟会触发什么禁制,则无人知晓,因为已经有太多年,这道禁制没有被触发过,根本没有人敢闯这里,禁制也就渐溅随着这片宫殿被人遗忘! 但是今夜之后,这里将会和这光一样耀眼,因为他要离开了! 在陈叔以天机门存亡以及他那干女儿的死活相威胁,再加上本就是因为自己干女儿手欠缺一门也终于被迫同意和陈叔联手搭救欧阳。 就这样三个臭皮匠就凑齐了。他决定今晚八点三人到齐,开始施功。 不多时三人到齐,休息片刻,便开始运功搭救欧阳,整整两个小时,三个人浑身滚烫,冒着白气,而欧阳的脸色却愈发的白,白的吓人,身体愈发僵硬。但是眼睛却似乎有隐约转动。 此时我们再回到欧阳昏迷那日。就像每一个夜晚一样,他头晕的很,闭目静心,物我两忘,神识离开识海,与身体分离,在寂静的卧室里飘荡。 而此时他却似乎感到有东西如雪一般缓缓飘落,来到自己的身上。无量无形,轻而易举地穿透衣裳与皮肤,进入他身体最深处,然后将遇到的一切反馈回来,这一切看起来甚为奇妙。 欧阳顺着这如雪般的东西用模糊的视野、借着变幻不停的光线,构织成无数奇怪的画面,隐隐约约,仿佛天地,似乎曾经熟识,却又是那样的陌生。 有隆起的地面,如同高险的山川,那或者是骨骼?可是开裂的地底深处,那些隐隐散发着气息的地脉又是什么?是经络? 雪落在这里却像是一根火把,落在了满山满野的枯叶间。 凝结成的冰晶,瞬间放出无限光明,然后开始剧烈燃烧。 没有声音,也没有烟尘,只有暴燃起来的火焰。 小雪原的面积,至少也有数千倾之大,然而当他的神识落下后,只是瞬间,整个小雪原便燃烧起来。 于净透明的火焰,带着无数的高温,炙烤着天空。 冰晶一面燃烧,一面融化,变成岩浆一般,缓慢地向四处流淌,没有用多长时间,便蔓延出了雪原的范围,来到了那片荒原上。那些岩浆都是星辉的精华,蕴藏着难以想象的能量,散发着明亮的红光,显得格外恐怖,所过之处,无论黄草还是岩石,都纷纷燃烧起来。   ☆、第二十二章 脱胎换骨(下) 陈叔三人继续给欧阳输着内力。 在欧阳体内那燃烧的烈火汇成的岩浆流淌进断裂的山崖,山崖开始燃烧。流淌进残破的地脉,地底开始燃烧。 欧阳整个身体都开始燃烧起来。冷寂的地底空间里,忽然出现一道温暖的气息。只是渐渐地微火竟让这里成了燎原。 欧阳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红润,不是健康的红,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他浑身笼罩在蒸腾的水雾之中,眉头紧拧,面容扭曲,显得极为痛苦。只听得啪的一声轻响,他眼角那根突出皮肤表面的血管,再也承受不住压力,直接迸裂开来。 鲜血像花朵一般溅起,离开他的脸,来到寒冷的空气里,带起热雾,然后骤然结晶,落到地上,仿佛一枝珊瑚。紧接着,他身体表面越来越多的血管迸裂,数十抹鲜血溅起,离开他的身体,带着滚烫的温度,流淌在地毯上。 欧阳四周的地面上,出现越来越多血红色的、仿佛珊瑚一般的图案,看着很美丽,却又是那般的血腥。 血管迸裂之后,紧接着裂开的便是皮肤,再是肌肉,无数鲜血在他的身上到处溢流,偶尔可以看到森然的白骨,他痛苦地闭着眼睛,再也无法保持端坐的姿式,倒在地面上开始抽搐,整个过程和画面惨不忍睹,恐怖异常。 陈叔这时突然开口说到:“快,喂丹药。” 金璃猛的回过神来,想要扶起欧阳血肉模糊的脸,为他吃下那颗丹药。可是欧阳只是回复生机,仅仅是回复生机。根本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 金黎情急之下将还丹吃进嘴里嚼成沫子,才嘴对嘴的喂进欧阳嘴里。 陈叔等人也才放下了心来。 第二天欧阳醒过来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但他知道那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他现在还有些神思恍惚,下意识里抬起衣袖闻了闻,衣服上到处都是血渍,闻着虽然没有什么刺鼻的血腥味道。 他以为那些都是自己的血,依然无法忍受,于是他开始洗澡,洗了很多遍,才确认把所有的血全部冲掉,拿着大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珠,走到镜前,准备把窗打开,放一些冬雪里于净的空气进来。 走过一面大镜子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向镜里望去。 镜子里,那名少年着上半身,看着很寻常。但他发现了一些很不寻常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对自己的身体了解的非常清楚——因为生病的缘故,他向来很注意这些方面——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的左臂上方,有师兄给自己针炙时错手留下的一道伤疤。但现在,那道伤疤没有了,左上臂一片光滑。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皮肤变得细滑了很多,就像是初生的婴儿。 这几日他在梦里做了一个又一个梦。梦中的东西难以言喻。回首只是沧桑岁月,不忍回首。 此时醒过来的欧阳觉得自己真如脱胎换骨一般。只是到现在似乎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人告知,那个小偷已经落网,陈叔要自己赶紧去审讯一番。 欧阳看着对面这个女孩,金黄色的长发,浓浓的烟熏妆,尖尖的琼鼻上还有着银色的鼻钉,那樱桃搬的小嘴抹着粉艳的口红,脸上的妆是那样浓艳。欧阳看着她那身紧致的蓝色牛仔连衣裙,一眼看去全是性感,诱惑,以及欲望。可是,欧阳难以想象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那最后的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给了自己可贵的安慰,那憨笨可爱更有些鲁莽的性子逗得自己含笑而终。 其实欧阳本身对秋并没有什么反感,哪怕是之前得知她是小偷,也一直觉得她只是一个非常可爱动人的小女孩。小女孩范点错误总是应该值得原谅的。 只是当看到此时这个女人,他实在难以将这两个人统一起来。一个性感妩媚可惜风尘之气深入其心。一个鲁莽憨直仿似一个小孩子。 如何相信一个风尘女子五年之后竟然会变成一个如此可爱的模样。欧阳竟然有些被欺骗的感觉,不由的对这个女孩有些警惕了起来。 是啊,当时可谓是欧阳最落魄的时刻了。那时的他经历了女友与朋友的背叛,又莫名奇妙的被一群疯子绑架,到后来更是眼前这个女人伴随自己过完那最后的时光。 思及此处,他的心不知怎的疼了一下。是啊,时光是怎样神奇的一样事物。其实他根本就不了解对面的女孩子。可是,该说些什么呢,说五年后你要救我,谢谢你。 别逗了,这是要多么厚脸皮,多么无廉耻才说的出口的啊。这一世就这样擦肩而过或许本就是最好的选择。 “好了,既然宝鉴已经找回来了,我也就不计较什么了,过几日法院开庭,你们都会因为证据不足,无罪释放的。你,走吧!” 欧阳说完这句话,心里似乎就像放下了一个大石头,也就好受些了。准备直接离开。 “等一下,欧阳先生,敢问你可是牄的后裔。” 这女子问的这般唐突,但银牙紧咬的嘴唇,眼睛更是那样的直接,对就是直接,使得欧阳都不愿与她对视。 欧阳也是猛的愣住了,想了半天,心说这妮子从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己还是听陈叔说的,按陈叔说的知道的人应当寥寥无几才是,这女孩又是怎么会知道的,难道说这是一个耳熟能祥的秘密,大家不公开的秘密,别闹了,好吗。那这女人是由缺一门告知,难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那岂不是说像白毛他们这些不法之徒也知道。 欧阳想到这里脸色变得有些阴亦,只是淡淡说:“是的,我的确是傖的后人。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秋听见了,本来如死灰的脸色竟突然红润起来,腾的便跪在地上:“求欧阳先生,救救我的族人吧。”秋跪在地上,身体不住的颤抖,“先生,对不起,我之前不该偷丹药宝鉴。我本想找到丹药宝鉴,再寻找傖的后人,由此解开宝鉴之迷。竟没想到险些误了先生的命。秋最该万死。” 欧阳听的猛然想起,当年自己临死的时候,秋在基地未说完的话。顿时起了恻隐之心。“你快起来,我帮你便是。” “嗯嗯,谢谢先生。” “只不过,你究竟是谁,你只怕不止是缺一门干女儿那么简单吧,你的后面究竟是谁,发生了什么,你的族人又是谁。”欧阳对着女人的好奇愈发浓重,心想他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之后便是一夜的长谈,听秋说她自小生活在一个海外的岛屿上,那个地方四季如春,她每天光着脚丫在海滩上追逐着阳光,捡拾着贝壳,做着女孩该做的梦,享受着女孩应该该有的生活。 她的父亲是这个岛屿的主人,他的家族在这里屹立千年。她过得犹如在象牙塔一般,想起来也会觉得是那样的幸福。不过一切终于在她十六岁的时候终结。 不知什么时候起,每天晚上她睡着的时候都会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起初她并不在意,但是有一次她夜里起来才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曾睡下,从栏杆往下看在大街上所有人做着这样或者那样的活计,他们从未曾休息,到了第二天,仍然精力十足,起初她并不在意。 但是后来她反现几乎每一日所有的人都是如此,精力旺盛,做着似乎永远做不完的活计。渐渐地活计做完了,她们开始拆掉建好的,重新建,精力使不完似得。但是记性却越来越差,终于有人累死了,一种恐惧笼罩了这里。 在这危如累卵的时刻,秋受父亲嘱托来到A市寻找大陆上倉的传人。当秋还未从恐惧中醒过来,便被逐出了岛屿。他看到了父亲的残忍以及恐惧。她听见父亲在耳边说,“若是找不到,那便不要回来,千万不要回来!” 到现在已经半年了,她也已经半年没有联系过家里了。 欧阳听着一阵悲伤,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帮她。 夜渐渐深了,欧阳渐渐走出去,树林里一片安静,他看见,很多赘枝都被砍断,那些断枝的茬口裸露在空中,散发着树木特有的香味,被夜风送至远处。那些断枝的茬口散发的木香之所以如此浓烈,是因为那处正在向外渗透着近乎透明的胶状物,那便是树液,国教学院里的树木种类极杂,自然也少不得果木,味道很是好闻。 有棵很粗的槐树,靠近地面的粗枝都被砍断,其中一处看着极像伤疤,上面凝结出来的树胶已经很多,被夜风一拂便顺着树干缓缓向地面淌流,如果是那些嗜好杀戳的人看着这幕画面,会觉得槐树被砍断了臂膀正在流血,但实际上在银色的星辉下,正在流淌的树液更像是甜甜的糖蜜。 又过了很长时间,如蜜般的树液终于落到了地面,落在了一丛青草上,没能幸运或者说残忍地将某个昆虫变成琥珀的初形态,那么它最终将会成为那些昆虫的食物。 欧阳看着渐渐痴了。   ☆、第二十三章 强大 欧阳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坐便是一夜。他感知他的心波澜不惊,对如此幽静的环境感到无比的惬意。他在那里坐定一般看着夜里如墨的风景,听着万物嘈杂嘶鸣,不知不觉,天已微亮,初升的太阳映射万物,远处的乌云汹汹而来。 屋檐上忽然落下了一滴雨,然后便是千滴雨,万滴雨,一场暴雨。 哗哗哗哗…… 磅礴的大雨,自天而降,落在房屋的黑檐下,落在青石板上,也落在了欧阳的身上。 除了雨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终于欧阳站起身来,转身回到了屋内。他在想似乎这几日后他变得强大了,变得显而易见的强大,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他走到镜前,找到了一根钢针。他拾起来,看着锋利的针头,想了想,毫不犹豫地向手臂上扎了下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物体的尖锐程度,能感受到针尖与皮肤的接触,但刺痛的感觉被减弱了无数倍,更没有受伤,锋利的针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随着他的力量逐渐增加,针尖传来的刺痛感越来越清楚,但依然没有刺破他的皮肤,他的皮肤仿佛发生了某种神奇的变化,随着针尖不停下陷,却根本没有会破开的感觉,就像是承载着露珠的荷叶。 欧阳放下钢针,握住一把短剑试了一试。 片刻后,看着左臂上那道清晰可见、但并不宽的血痕,他再次确认自己的身体已经发生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神奇变化,强度得到了极大幅度的提升,就算是传说的修真术士,都不见得能够像他现在这样强韧。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问题只能去问陈叔他们。欧阳感觉着体内隐隐流淌着的那道力量或者说气息,再也无压抑住心中的困惑,也无法压抑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突然旺盛起来的精力,用最快的速度跳出了窗外。 鞋底踩破石板,碾平黄草,他站稳身体,神情有些茫然。他住的房间在二楼,离地面并不高,就算是平时,借着体力倒也不会受伤但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轻松,如此轻灵。 他沉默了会儿,隔着呼出的热雾,望向院外那片寒湖,他想再试一试。 膝盖微曲,腰腹发力,蹬。 !嗖 石板上出现一个小坑,石末飘舞而起。 欧阳的身影消失无踪。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数十丈外的湖边。 寒风微作,落叶微起。 他的神情有些茫然,脸色有些微白。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拥有如此快的速度。 这一切都来自于他忽然变强无数倍的力量,以及提升无数倍的身体强度。 他很好奇他昏迷了几天,醒来以后怎么会变得这么强大。他很肯定之前的毒一定已经解了,他也相信一定是陈叔帮他解得毒。但具体怎么回事,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想他应该找两个人问一问。 只不过他很费解人都往哪去了,除了那晚去询问了一下秋偷丹鼎的原因,到现在他竟然还未见到一个熟人。 无论是平时见自己就跑上来直呼老公的金琉,还是以自己未婚妻自居的钟玉冰,再或者是对自己爱理不理的金璃,至于陈叔更是许久未见了。 他就这样在公馆里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闲逛,整栋楼空荡荡的。依稀可以听见钟表的滴答声,他感到一阵孤独。孤独深入骨髓,心里怅然若失,可自己又不明所以。 此时,金璃因为担心欧阳从金家偷偷跑出来,手里紧紧攥着偷出来的金创秘药,过来才看见欧阳已经完全恢复,刚毅的脸上如雪一般洁白,看不出丝毫世俗的侵染,更惶论那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 欧阳看见匆匆而来的金璃,脸上微微泛红。金璃在他眼里似乎永远都是那样风清云淡,那一头青丝挽起小巧的云鸽的发饰,美丽动人的容颜平静恬然。而这种表情,很是少见。 不过这与他应该毫无干系,他想那几日金璃应该也在吧,便直接问到: “金璃,那个之前我陷入昏迷,现在身体竟然都好了,而且比以前更强壮。请问这几日我都经历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金璃仍然面无表情,说:“你很危险,陈叔找了缺一门等一共三个人运功救了你。” “啊,就这么简单?”欧阳听的不可思议,心想怎么可能会那样简单呢,照她那么说,自己岂不是睡了一觉,便成了武林高手! “我所见就是这样,但是陈叔他们也伤的不轻。你去看看他们吧。”金璃说起这话时,眼中有一丝伤感。顿了顿,拿出一部ipad,“这是,金琉让我交给你的。” 欧阳听了,便赶紧接过来。接的时候彼此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两人如触电般赶紧缩回来。两人在这空无一人的环境里,陷入某种尴尬。 最后还是欧阳厚着脸皮说:“那个,谢谢你。我送你回去吧。” 金璃不说话,便要往外走。 欧阳以为她是默认,便要送她出去。两人在大街上沉默无言,只是默默的往前走着。 街道上两边的路灯整齐划一,散发着微弱的灯光,有着飞蛾不知疲倦麻木的追逐飞舞,远处的霓虹隐约的绚丽却让周围更显得幽静旖旎。 “你,吃饭了吗?我有点饿了,能和我一起去吃一些东西吗?”欧阳在路上和金璃安静地走着,走了一路,渐渐地一切身外物都被遗忘,于是他感觉到腹中的酸楚,这才让他想起他到现在都未吃什么东西。 金璃听了,不由莞尔一笑。淡淡的说:“走,和我来。” 欧阳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她打开了一扇小门,这是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间里还套着一个卫生间,她走了进去,然后把门关上。 马达听到了水龙头放水和热水器燃烧的声音。对啊,她应该洗一洗了,再换身衣服,否则一定会着凉的。这时候他也只能脱下了衬衫,穿着背心在这斗室里安静地踱着步。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顶上已经有些霉烂了,一些石灰剥落了下来。他走到窗边,向外看了看,外面都是些围墙和树丛,又有一些雨丝打了进来,他匆匆地关上了窗。 此刻,他的心里乱成了一团,看着这陌生的房间,他细细地回想了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微微的笑着,卫生间里的水声越来越大,欧阳的心跳竟也莫名其妙地加快了。这是暧昧的水声,欧阳突然想到了离开,他走到门前,却犹豫了。 突然,卫生间的门开了,她走了出来,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睡衣,把自己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她的头发还是湿的,冒着热气。她的脸色也不再象平日那样苍白了,一双生动的眼睛正看着他。欧阳应该承认,她确实很迷人,可这使他更加不安了,他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并不合适。 金璃似乎意识到欧阳的不安,脸上竟漏出一丝玩味,笑着说:“等一下,我这就给你做饭去。” 欧阳看着这时的金璃,感觉仿佛判若两人。屋子外面的她眼中只有冷静,脸上只有沉默,神情只是忧郁,看起来就像沉浸在某个世界难以自拔。而在这里她贤淑,性感,迷人,脸上是那种惹人怜爱的笑意,看的欧阳琢磨不透。 欧阳看着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地面与桌椅,沉默了片刻,然后闻着香味,便找到了做好的米饭和肉丝,然后看到了摆在灶台上的那盆青菜,他用手抚了抚鼻子,回头望向金璃,却没有说话。 金璃看了看他可爱的小孩模样,绕过身去,拿出先前便已经准备好的一块猪皮,在烧热的铁锅上抹了抹,便把青菜倒了进去,挥动锅铲,随着滋拉拉的一阵碎响,不多时菜便炒熟了。 青菜盛进盘里,似乎没有什么油,闻着不如何香,看着也没有什么好卖相。却是因为金璃吃饭向来讲究少油少盐,小的时候她经常白水煮菜,所以并不觉得不妥,接着,他把蒸熟的鲤鱼切成段,搁了些葱丝,又开始盛饭。 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搁到桌上,欧阳道了声谢。拿起筷子便开始吃饭,金璃又给他盛了碗米饭,倒了杯水,生是怕他噎着。 不一会儿,欧阳便将桌子上的菜吃的精光。金璃穿着围裙在一边看着他的吃相痴痴的笑着,时不时取笑他嘴角鼻尖沾满了饭粒。 这样的情景在柔和的灯光下更显温馨。 “对了,你堂堂金家大小姐怎么还有这样一处房子。”欧阳嚼着可口的饭菜,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任谁也会好奇金家小姐,千金之躯,怎会有这样的居所。虽然这里收拾的可谓一尘不染,但终究是不配她这样的身份的。 金璃沉默了,在那里低下了头。乌黑的长发将脸盖的死死的,她纤长但却苍白的手开始颤抖,两只手紧紧抱住胸,整个人在椅子上战栗不止。 欧阳这才发现金璃有些不对劲,赶紧放下碗筷,问到:“金璃,你怎么了,生病了吗,没事吧。” “你给我出去!”金璃捂着嘴呜咽着,生生地把欧阳往门外推,可惜欧阳在那里一动不动,是啊凭金璃的力气怎么可能推得动欧阳呢。 “欧阳,你出去,出去好吗,求你了!”金璃哭的更厉害了。欧阳慢慢的走出去,在门外说道:“好好照顾自己。”   ☆、第二十四章 突如其来的遗产 此时天才微亮,刚下过一场雨,显得冷清。而欧阳被赶到了街上,此时的他欲哭无泪,只得原路返回公馆,而他并不知道返回公馆之后正有着几个举世而言都可誉为传奇的人等着他。 他回到公馆,公馆里一眼看去空无一人。他本已习惯也就懒得理会往里走,进去以后才发现没电了,四周黑漆漆一片。他四处摸索着开关,才想起天哪,自己根本不知道开关在哪! 无奈下欧阳凭着记忆加快了步伐,往公馆的内部走了进去。这里面显得阴森森的回廊,光源只有那巴掌大的手机屏幕,这会儿太阳还压根照不进这个地方。回廊两边的门竟然也都上了锁,只有尽头的一扇门像张嘴一样空洞洞的敞开着。 “有人没有?”欧阳大声的喊着,他的回音把自己都吓得浑身一哆嗦。 而在他喊了一嗓子之后,一个似乎许久没上油的老门轴“嘎吱”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得已经分不清男女,但是精神头还不错的人。 “掌门人,你回来了……”老人好像是瞎的,因为他是冲着手机喊出的这句话,而欧阳分明就在他左边。 欧阳看到他的样子,就在心里悄悄抱怨着:“怎么这里面还住着个钟楼怪人一般的人物?” 不过很快他也就释然了,钟楼怪人总比戒指里住的老前辈强,毕竟钟楼怪人还是个人…… 欧阳跟着钟楼怪人缓缓的前行,速度很慢,欧阳隐约都开始有点急躁了,想着自己中毒那会儿都比他快。慢慢地欧阳开始和那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我说,你干什么也叫我掌门人?” “你是掌门人。”怪人言简意赅:“这里所有的人都应该叫你掌门人。” 欧阳听了,心想说了等于没说。 两个人继续走着,不再多言。 “掌门人,他们就在里面等你,你快进去吧。”说完那老头自以为温馨的笑了一下。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欧阳着实吓了一跳,赶紧走了进去。 里面倒是灯火通明,着实他怎么也没料到这陈氏公馆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放眼望去,那是一个圆形的的观景转台。这里完全可以容纳一个大型组织进行各种聚会,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台下的人穿得那叫一个笔挺,可一个个脸上却都是一脸庄重肃穆。 见着欧阳进来,一个女子赶紧拉着欧阳便往台下坐。 这一下可被惊得台下众人不轻,台下哗得一声就沸腾开来,就像是在德云社看响声,看到了郭德纲和于谦上台的普通观众。 还没等欧阳来得及客气,原型观景台里的电铃突然响了起来,那女子也旋即增利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带着欧阳来到了属于他的位置上。 “好了,马上投票就要开始了。” 欧阳愣了愣:“投票?什么投票?” 那女人嗯了一声:“关于你上台的投票。” 欧阳悄悄凑过了过去:“投什么票,都没有人告诉我啊?更何况我都没有什么准备。” 那女人一丝不苟的说:“就算一个人都不投你,你也会是最终的胜利者。” 欧阳长大嘴啊了一声:“这不是作弊么……” 那女人摇摇头:“这只是权利,当然,这更是陈先生给您的嘱托。” 欧阳还未来的及向她询问陈叔去哪里了,便被那女人一句“我叫陈二,陈先生收养的孤儿,请你相信我,配合我。陈先生的一切旦夕存亡就靠你了!” 陈二同志其实是个极其严肃的人,主席位置上只坐着她和欧阳。在这个临时年会开始之后,她现在按照惯例向台下各地的大佬们宣读大会致词和对之前一年工作的总结。 在这个过程里,欧阳发现陈二同志的表情从始至终就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就连眼神都没有变过,也从始至终保持着那种冰冷的状态。 主席台下有四张极大的长桌,上面或坐或趴着那么一百多个大哥,而欧阳甚至发现有不少还是女的,而最前面也有几张特座,上面还有一水的老头。 他们坐在台下,一个个都笑眯眯的看着欧阳,神色让欧阳猛然感觉这帮老家伙是在挑女婿而不是选总裁…… “好了,例行事物都已经说完了。”陈二扶了一下自己的金丝框眼镜:“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如果没有,我们会进入下一个项目。” 这时,台下一个懒洋洋的胖子突然举起了手,指着欧阳,用一种极为戏谑的口气说道:“上峰,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坐在总裁位置上,你总得给弟兄们一个解释吧。再说这么大的事陈先生怎么自己不出来,宣布一下,兄弟们不心服啊。” 陈二抬起眼看了看他,然后从文件夹里摸出一张表格,读了起来:“张雷,本名张大雷。十六岁入帮,今年三十七岁。二十一年里坐牢三十次,主要经营夜总会和KTV,今年上账一千一百三十万。” “没错,是我。”那胖子得意洋洋的看了四周一圈:“上峰,哥们弟兄都等着呢。” 欧阳刚要起来做自我介绍,但是却被陈二不动声色的用手一按,硬生生把他的话给憋了回去。 陈二缓缓的坐回到凳子上,冷冷看着底下跟那胖子一起在起哄的小团体,抬起一根手指头:“这是陈先生推荐的人选,如果你有异议可以直接去面见并且质询陈先生。” “我……”那胖子被“陈先生”两个字给弄得一愣,口气顿时弱了一大半:“别拿陈先生来压人,我在这瞅了老半天了,根本就没看见陈先生。” “是的。”鸟二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你说的对,陈先生的确没有到场,但这是陈先生的意思,你有什么异议可以去质询他。” 张胖子一摊手:“我到哪去质询,连面都没见着,凭什么可以把这么重要的位置随便指派个连毛都没有的小字辈?” “这个可以有……”欧阳小声的说了一句,可麦克风直接把他的声音扩到震天响。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么响呢?”他这么一打诨,底下顿时轰然大笑。原本严肃的气氛被破坏得一塌糊涂。 欧阳见自己不知不觉中搞得陈二下不来台,所他主动的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在麦克风前面喂了两声,傻乎乎的摸着头笑着:“其实我知道大家对我能力和我的为人肯定会有质疑,这是正常的。” 说着欧阳双手撑在台子上,扫视了底下一众正在嘲笑他的人:“既然我受陈叔,陈先生吩咐。我肯定会尽我所能,把他的事业给经营好。当然,这也需要一点时间,希望大家稍微宽容一点。嗯……我叫欧阳。” 欧阳的话绝对是很诚恳的,可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土气。按照电影电视里的桥段,这个时候欧阳应该掏出枪啪啪啪三枪把那满脸横肉的胖子干掉,然后一鼻子冲下面大喊一声‘谁还不服,还有谁?’ 可毕竟那种事太过离奇了,欧阳确实是干不出来,所以他也只能选择一个比较土逼的方式来别人放下戒心。 而他刚说完,陈二接过了话茬:“我不希望再有任何质疑陈先生的声音,下不为例。” 也许是欧阳的退让助长了张胖子的嚣张气焰,也许真的是陈先生的消失让这个组织已经摇摇欲坠了。 张胖子不但无视陈二的警告,而且还更加变本加厉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近乎咆哮的说着:“别跟我说什么下不为例,老子不是吓大的。老子一辈子的心血都洒在这上头了,让我看着它完蛋,我tm做不到,做不到” “够了!”前排的一个老头,突然站了起来:“大雷,滚过来” 张胖子被这一嗓子直接把下半阙给吞了回去,咬着牙低着头一眼不发的走到了老头的面前。 “跪下。” “叔……”张胖子叫了一声,但却还是执拗着不肯跪下:“老……我没错。” “跪下”老头连脸都气红了,耳朵根红彤彤的颤着。 张胖子看到他的样子,极不情愿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倒在地。不过虽然人是跪下了,可脖子还梗着,死都不肯低头。 “我这侄子不懂事。”老头向欧阳和陈二一抱拳:“希望上峰放他一马。” 陈二摇摇头:“不行。”态度决绝肯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根本一点都不顾及那老头的求情,反倒用手指敲着台子:“断一指、一百鞭。这是规矩。” 这下,台下所有人的人都噤声了。虽然他们大部分人的想法都和张胖子差不多,可以说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可现在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就真是鸟儿了。能坐在这个地方的人,可都是这个跨国黑社会性质团伙组织的中坚力量,哪个不是精得跟蓖麻子似的,一按一把油。认谁都知道,张胖子这次虽然说的在理,可着实是过了份了,替他说话就得替他受罚…… 谁会愿意凭空断根手指头或者被人用鞭子给抽成斑马…… 一听上去就逊毙了…… 而那老头也是这么和鸟二对峙着,谁也没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一瞬间低落到了极点。 欧阳趁着这个时候,悄悄向坐在他身后默默记录的旺财招了招手,小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张大雷是张叔的亲侄子,张叔一辈子没儿子,张大雷就跟他亲儿子一样。”旺财指着跪在地上的张胖子:“张叔是会里的元老,他侄子犯错了,他也不好求情,可又舍不得自己侄子成残废,现在情况很尴尬。”   ☆、第二十五章 掉馅饼 这么一说,欧阳就了然了。原来情况这么扑朔迷离,放在谁那都是两难的境界。 不过欧阳虽然有时候会冒点傻气,但他确实是很聪明很聪明的,他转念一想,就知道现在自己干点什么才是最合适的。 于是,他跟着站起身,凑到陈二耳边:“能不能稍微宽松一点?” 陈二一愣,回头看了一眼欧阳。心里也是一阵纠结,按照规矩,谁求情谁就得代人受罚。可……别闹了,在这谁敢砍欧阳的手指头?他自己是高手不说,谁要敢切他手指头,陈叔的脾气可是不由分说的,更何况他还有个一分钟内能解决在场所有人的未婚妻和金家的姐妹花。 当然,陈二也不是变态,这砍人手指头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既然欧阳这个马蜂窝碰不得,刚好就用他来当个顺着下的梯子。 所以陈二点点头,把手指的一个扳指摘了下来,直接按在了欧阳的手上:“现在我是你的副手。” 欧阳愣了一下,看了手上的扳指一眼。顿时就明白了陈二的用意,所以他也是挺无奈的一笑,走到了主席台的正中间,双手撑着台子:“这事都是因为我起的,那我就在这替他向大家求个情。事到了这一步,其实我也是硬着头皮上的,所以我还是很诚恳的希望大家能配合我的工作。而且我已经说了,如果我不能胜任,那我最多也就干三个月。” 欧阳第一次说这话,许是会被人说人软蛋。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又敢顶缸又敢求情,还敢让在场的人都配合他…… 关键是他这么干了,旁边的陈二居然一言不发。这用屁股都能知道这家伙八成是有来头的,而且今天八大金刚齐齐亮相,摆明了就是过来给欧阳压阵的。要是到这一步了,还想不明白,那台下那帮子人好收拾收拾回家找份稳定的三班倒工作去存十五年社保了。 而跪在下面的张胖子,眉头一皱,突然站起身:“老子凭什么要你求情”说完,他二话不说,把左手往桌子上一放,掏出一个小匕首挥刀就往下砍了过去。 欧阳叹了口气,默默的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钢笔轻描淡写的往前一甩,接着夹带着呜呜破空声的钢笔就直接戳在了匕首的刃背上,巨大的惯性直接让匕首被钢笔给带了一个空,转手就从张胖的手里飞脱了出去,直接被击落在了地上。 “你看……能别这样给我下马威么?”欧阳这下当真是有些恼了:“我真的想好好干的。” 听了欧阳的话,陈二在一旁笑而不语,默默的看着事态的发展。 而张胖却被欧阳这一手给吓的够呛,刚才那钢笔飞过来的力道和准头,那简直就是……就是他李飞刀啊…… 在场的,大多也是见过些火爆场面的,可谁也没见过哪个人能轻描淡写的干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所以他们都安静了……非常安静。谁知道欧阳这个乍一眼看上去蔫了吧唧的男人,会不会在下一秒把一支圆珠笔插进他们的太阳穴。 当然,那些老头都是见过欧阳拆楼的,所以也就显得很是成竹在胸,那个姓张的老头还还不动声色的朝欧阳点了一下头,表示谢意,然后默默的坐在了凳子上,使劲踢张胖子的屁股,让他赶紧滚回去。 这种时候,千言不如一默,欧阳向在场所有人道了声谢,就坐回到了他的位置上。而陈二的时间拿捏的相当好,在欧阳坐下的同时,一步上前,在麦克风里不咸不淡的问道:“现在都没有异议了吗?那我们进入第二个论题。” “这一位,是我们即将上任的总裁。”陈二错开一步,向底下的人介绍着欧阳:“现在进行投票,同意的请别举手,不同意的举手。” 在场的大佬们,互相看着,谁也没有把他们手中的反对票投出去,除了刚才被欧阳救下的张胖,他高高举起手,一脸对欧阳的不信任。 “一票反对,全票通过。”陈二记完票之后,凑到麦克风前阴测测的说道:“有问题,明着说。如果让我知道谁在后面下绊子。家法你们都是背过的,我就不用再说了。” 说完,底下那八个老头带头鼓起掌来,而他们这一带,全场顿时掌声雷动。这种感觉,甚至都让欧阳有些飘飘然了。 在简短的发言之后,欧阳把事情全部交给了红红,而陈二这时候也回来了,狼狈的一塌糊涂,俨然是被狠狠糟蹋的一顿。她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朝大佬们说了一声:“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同一时间开第二场例会。” 话音刚落,被憋了一上午的大佬们如同放学之后的高中生似的,蜂拥着从前后两个门里走了出去。不过他们和高中生的区别还是蛮大的,比如这么多涉黑团伙的头头聚在一起时候的杀气…… 人是差不多走了个干净,大厅里最后只剩下八大金刚和张胖以及欧阳,陈二这几个人了。 张胖的叔叔这时走上前,极儒雅的像欧阳抱拳施礼:“多谢了,胖子从小脾气就拧。” 欧阳朝不远处还气哼哼的张胖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的,要是没人怀疑我,那才不对了呢。” “总裁,其实别说他们了,就连我们也都会怀疑。”八大金刚的另外一个围了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铁制的小酒壶,灌了一口:“只不过老大的话,那肯定是有道理的。而且今天你也让我们很意外啊。” “我压力很大。”欧阳苦笑着:“我哪干过这么大的摊子。” 旺财这是走了过来,靠在台子上默默的看着下面:“其实这个摊子不但大,而且快散了。” “噗……”欧阳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你开玩笑呢吧……” 八大金刚齐刷刷的点头:“是这样的,所以我们才极力想从黑转白,可黑道他们顺风顺水,可一玩白的……这帮高学历都耸逼了。” 欧阳捏着自己的额头:“你们不是指望我吧……你们也看到我这样,哪有这个能力啊。” “应该是没问题的。”陈二突然插嘴:“族长曾经告诉过我,你是她见过最聪明的男人。之一。” 欧阳一愣:“我?还并列最聪明?” “其他人包括罗斯福、希特勒和丘吉尔。” 好么,这个评价还真是挺高的,欧阳十分愕然。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在陈子精心里的地位居然跟这三个大佬相提并论,而且听这话的意思,好像陈叔还把自己排在了业余军事爱好者史达林同志之上。 此时已经中午,按说来开完会,还有个盛大的参会。毕竟这帮大佬风尘仆仆的从全国各地赶到这里,没有好酒好肉招待,他们可是不依的。 可欧阳刚准备迈腿,张胖就从后面追了过来,站在欧阳的面前,一言不发。 “……你是黑社会哎。”欧阳看了他一眼:“有话就说行么?” “我叔让我来请你……”快四十岁的老男人,居然在欧阳的面前展示出了一种别样的扭捏和羞涩,这让欧阳顿时有一种很奇怪的违和感。 欧阳眨巴了一下眼睛,抬眼看了他一下,知道那老头要请的不是欧阳,而是要自己原谅他这个小辈。 “那你是他什么人?”张胖不依不饶的问着:“这个位置很重要,不然不会这么大昏动。” 欧阳默默的摇摇头,不过欧阳的摇头,则变成了张胖眼里的神秘。他想当然的以为,欧阳这个年轻人肯定是那个神龙见不见尾的“顶峰”的什么继承人,再加上刚才欧阳露的那一手,着实把他给弄得有点心里毛。 要知道,别人看起来欧阳只是轻描淡写的扔笔,而张胖这个当事人可是如人饮水,他刚才拿匕的胳膊,到现在还有一种麻溜溜的感觉,虎口还隐隐作痛。这架势可不比子弹来的弱多少,再加上这准头……张胖刚才是叫冲动,现在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单独在这毛都没长齐的总裁面前放肆。 真要是被他一笔戳倒了,那他张大雷的大佬生涯也就告一段落了。 “老张,你手底下有多少个企业?”欧阳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你老张没意见吧?”张胖点点头,示意这个称呼完,然后想了很长时间才回答欧阳的话:“我手底下有六个夜总会和二十来个kTV,还有一个游乐场和好几个电影院和电玩城。” “是偏门么?”欧阳知道偏门这个词,还是在过来的路上,旺财传授给他的。 这个偏门的含义很多很多,包括走私、垄断、金融狙击、洗钱、贩毒、地下赌场等等等等这些违法的东西,几乎涵盖了社会的各个方面。如果严格的定义的话,基世界所有大老板都是靠偏门家致富的。不过欧阳问的,是这些偏门里的重罪项目,比如贩毒和走私。 张胖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除了毒品我不沾,其他都全了。要不怎么赚钱?去年那么不景气,我都赚了五千个万,纯利润。刨去各种开支和分红,我可是上交了一千多个万。前几年管的松的时候,我一年可是两三个亿进账的。” 张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得意洋洋的牛气。在他眼里,这年头早就笑贫不笑娼了,只要不伤天害理,亏点心怕什么。 欧阳了然似的点点头:“那你给我点意见,如果要整顿,该从什么地方下手。”   ☆、第二十六章 现在与过去 张胖一听,脸色就变了。这整顿是什么意思?答案都不用说,大家都聪明人,谁都知道这是干什么。所以张胖僵硬的笑了笑:“你这新官的三把火还真是旺,上来就要断人财路。” 欧阳无奈的笑了笑:“其实我的想法挺简单的,就是想让大家把这黑社会的前缀都给扔了。” “说的简单,我们青帮都几百年的黑社会了。”张胖不屑的笑了笑,好像是在嘲笑欧阳的自不量力:“哪是你说洗白就能洗白的。” 等等……欧阳一愣:“什么?什么帮?” “青帮啊。”张胖也跟着愣了愣:“你以为是什么?那种在溜冰场里当老大的痞子?” 欧阳先是呆了一下……然后心里的激动向外喷薄而出,连嘴唇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欧阳从历史到,青帮确实是一个……该怎么说呢,一个会开仓赈灾的黑社会组织、高层领导大部分都裂土封侯的黑社会组织、一个可以把天朝命脉握在手里的黑社会组织、一个会捐飞机抵抗侵略的黑社会组织。 当然,这都是以前的事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从一些事上,还是可以看出这青帮曾经的辉煌,比如像张胖这种在他地盘上叱咤风云的人物,犯了错,让跪就得跪让砍手指头二话不说就敢下刀。而且过来参加开会的人,无论是素质还是素养,比那些美国电影里的混混和说里的混混,那是强到哪去了。 哦……这个世界太疯狂了,太疯狂了…… 欧阳情不自禁的捏着额头,扭头看了一眼正往他肩膀上滴口水喝得像只醉鸡似的陈叔。 这胖老头……到底有多少事没说出来? “你……”张胖看到欧阳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不会连我们是什么,你都不知道吧?” “知道知道……”欧阳连连点头:“那怎么会到现在这个样子?” 张胖耸耸肩:“我没什么文化,说不出那些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话。反正事已经这样了,帮里这么多年一直靠几个叔叔伯伯和上峰撑着才勉强没倒下去。不过就我看,也撑不了几年了。规矩早就被人忘的差不多了, 上峰是个女的,几个叔叔又老了。手底下的人胡搞瞎搞,谁也没办法。” 欧阳默默的点点头:“我会加油的。” “别靠说,动嘴的人多了去了。这上顶天下挨着地的一张寡嘴,谁没有。”张胖说着,抬头看了看楼层指示灯:“就怕你连开头这几个月都抗不下来。你还真以为这总裁是个肥缺呢?干的好了,大家都听你的,干的不好谁会搭理你这连个名都让人记不住的年轻。” 欧阳倒是没什么宏愿,只是很诚恳的点点头:“试试看吧,不试谁知道呢。” “我还是不信。”张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边拨着电话一边继续怀疑着欧阳:“不过我说话也不顶用,我就坐着看你引咎辞职。” 虽然欧阳知道张胖丫这只是叫口无遮拦,心直口快。可这话听的却让欧阳浑身不自在,所以他索性也就闭了嘴,静静的沉浸在自己的意淫世界里。欧阳想象着自己坐在一张圆桌子上,对面坐的是日本山口组、美国黑手党、意大利黑手还有香港新义安的老大。几个人一起坐在那里讨论市场经济对传统烤面包业的冲击…… 而将目光转动那片地底深处那座而今已灯火辉煌的黑屋。陈叔坐在那里,脸上有着难言的神情。似乎在回忆久远的故事 那里是云墓——世间所有云的坟墓。云墓最深处隐隐有一座孤峰,峰顶直入虚空,不知通向何处。 传说中,那个世界由五片大陆组成,每个大陆都有不同的风景,只有那些进入神圣领域的强者,才能看到所有的风景。对于普通人来说,传说只是传说,他们不知道其余的大陆在哪里,不知道怎么去,不知道云墓里那座孤峰便是通往其他大陆的通道。 自然,也没有谁见过云端之上的风景。在这里,平静的云层像白色的丝绵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似乎没有尽头,上方的虚空镜面后是无尽的黑色深渊,里面有无数颗星辰。 而在隔绝真实世界与夜空之间的镜面上突然出现蛛网般的裂缝,然后瞬间修复。 一团神圣的火焰,已经以某种神奇的方式,出现在镜面这面的真实世界里,淡薄的空气,被灼烧的不停波动变形——那不是神火,而是他的身影。 整个世界,因为他的降临而不安,光线不停折射,云面上出现一道如山般的阴影,空间开始撑拱变形,似乎可能被挤裂。 他缓缓出现在虚空与云层之间。 远方那轮红日,被他耀眼的身躯完全遮蔽,云层上方数万公里的世界,因此而黯淡起来,四周的气温急剧地下降,云中开始有霜结晶,反射着无数缕光线,变成怪异的闪烁的水晶镜面一般。天地因之变色,这便是威言。 孤峰崖间乱石嶙峋,陡峭至极,没有植物,连苔藓都没有,死寂一片,就像是坟墓。 就这样向雾深处飞行,经过漫长的日夜,不知究竟飞了多远,却始终还是在雾中,没有遇到别的事物,只是隐隐能够看到崖间出现了青苔,云雾也比最上方要浓厚了很多,或许是自我挤压的关系,云雾里开始形成很多结晶,那便是水滴,于是空气也湿润了起来。 他对这些变化没有任何兴趣,继续向着下方飞去。 孤峰里的植物变的越来越多,云雾越来越湿,水滴落在崖上,渐渐变成无数道青叶粗细的水流。无数万道细细的水流,在崖间汩汩流淌着,落入雾里。 他看着孤峰间的万涓细流,眼瞳里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了很多,神火愈发幽然——这里是所有云的坟墓,也是所有水的源头。 无数道水流,从孤峰间落下,他只看其中一道。 他在雾中,随着那道溪水沉默下飞,经历无数日夜,似将永无止尽的重复,然而就在某个时刻……他面前的雾散了。 云雾之前,是地面。 云雾的下缘很平滑,完全依着地面的起伏,完美地保证云雾与地表之间,有五尺的距离,刚好是一个人类的高度,似乎来自造物主的设计。地表与云雾之间五尺的空间,通向遥远的地方,远处隐隐有光线,却看不到太阳,地表上,有无数道溪流。 雾气在他身前消散,露出地面以及那条小溪。 溪水来自孤峰里的湿露,清澈平静冷冽,溪水里飘着一个木盆,盆里有几层麻布,麻布上有个婴儿——婴儿脸色微青,闭着眼睛,明显刚出生没有太长时间。 溪上的雾像花一般绽放,开出无数万朵瓣,拥挤、涌动、破散、嗤嗤声响,一颗比宫殿还要巨大的黄金龙头,缓缓探出云雾,来到溪面上。 溪面与雾之间的五尺距离,对他来说很窄——他臃肿的身躯隐藏在雾里,头也有部分隐藏在雾里,显得愈发威严、神秘、恐怖。 他静静看着溪面。 木盆还在溪水里微微起伏。 渺小的木盆中,是被抛弃的、闭着眼睛的、脸色发青的新生婴儿。 …… …… 雾渐流散,一切回复宁静。 然而,宁静只是暂时的……雾气深处,甚至直到孤峰附近,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无数凄厉、恐慌的啸声与嚎叫! 本以为静寂无生命的世界里,原来隐藏着那么多飞禽走兽,雾中到处是扑扇翅膀的声音,独角兽慌不择路撞断万年巨树的声音,甚至有一声极清亮的凤鸣! 一道神念形成的无形火线,从溪畔向着天际蔓延而去,湿漉的草地,顿时变得干燥无比,甚至就连溪里的水草,边缘都蜷缩了起来! 他眼瞳里依然没有什么情绪,高贵,漠然,桑心病狂。 云雾下方世界万兽奔逃,他不在意,即便是那个女人,他也不在意,他只是盯着眼前这条小溪,盯着溪上的木盆。孤峰落下数十万道溪流,他只盯着这道溪;时隔三十年,他再次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盆中这个婴儿,怎能挪开眼光? 一只很粗的手缓缓落下,那手外表是金色的,里面则是神圣的洁白,仿佛能够自行发光,如儿臂一般,表面极为光滑完美,尤其是从深处透出的光泽,更添美丽。 这手如金似玉,给人感觉应该很沉重,实际上却很轻,随着溪面上的微风不停摇摆,仿佛在舞蹈,想要轻触那只木盆,却又瞬间收回。 此时,他眼瞳里的神火,已经变得不再那般永恒稳定,漠然已经被思索所代替,似乎在犹豫些什么。两根手指的前端,在溪上木盆的边沿轻轻触碰,似在抚摸,实际上却并未真实的接触。 此时那只木盆,似乎是他无法解开的难题——他眼瞳里的情绪变得越来越复杂,有渴望,也有警惕,犹豫,最后变成了挣扎,也许是无意的,也许是有意,小溪上方的风势微变,那道本应擦着木盆边沿掠过的手轻轻一颤,终于第一次真正地接触到了木盆,甚至在盆中婴儿的耳下擦过! 就是这样轻微的接触,便产生了极为剧烈的变化——他眼瞳深处的两粒神火,轰的一声散开,变成万千星辰,那片星辰海洋里,赤裸裸地流露出冷酷而贪婪的欲望! 那份欲望,是赞美,是动容。 是对生命的赞美,是因为生命而动容。 是生命最原始的渴望。 他看着溪上的木盆,张开了嘴,龙息如碎玉般倾渲而出。 盆里的婴儿依然闭着眼睛,根本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溪水被阴影笼罩。 气息落在木盆的四周。 下一刻,木盆及盆里的婴儿,便会成为他的食物。 就在此时,一只手落在木盆边缘,把木盆向溪畔拉去! 那是一只满是伤疤的手,有些瘦弱,很小。 哗哗水声里,溪水荡破,那只手拉着木盆,拼命地向溪畔跑去。 那只手的主人,是一名三四岁的小僮。 小僮把木盆拉到溪畔,藏在岸石和自己的身体之间,然后转身,抽出腰间的剑,望向溪面上那个恐怖的胖的吓人的男人。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小道僮。 他瞎了一只眼睛,缺了一只耳朵,先前在溪里拼命奔跑时,看得出来腿也有些跛,看空荡荡的袖管,就连手也只有一只。 难怪他只能把木盆藏进身后,才能拔出剑来。 看着溪面上的男人,小道僮脸色苍白,牙齿格格作响,不是被冰寒溪水冻的,而是因为心中的恐惧。 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最虚弱的状态面对这个男人,他只知道害怕,但他却没有逃走,而是拿着那把单薄的木剑,把盆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第二十七章 两个孩子,一个女人 那个人神情漠然地看着小僮,如果小童还是当初的实力,也许会看出他眼瞳最深处的愤怒与冷酷。 小僮喊着什么,脸色苍白,恐惧异常,却没有松开手里的盆。 他愤怒起来,气息笼罩了小溪两岸,死亡即将到来。 小僮手里的木剑落到水中,他转身把木盆抱进怀里。 便在这时,一个中年人出现在溪畔。 中年人看着溪面上的他,神情宁静。 溪面上的天火,忽然间熄了。 他看着那名中年道人,道了声好! 声音极为悠长,仿佛永远不会停歇一般,配着内力那是极复杂的音节,听着就像是最复杂的乐曲,又像是自然界最恐怖的飓风的声音,挟杂着难以想象的威力! 中年人看着他,说了一个字。那是单音节的一个字,发音极为怪异难懂,似乎根本不像是人类的语言,片段里便仿佛蕴藏着无穷的信息,古意盎然!他说:“滚!” 他听懂了,但他不同意。 于是溪面上的雾剧烈地涌动起来。内力喷涌而出,溪畔湿漉的草地与树林,瞬间变成恐怖的火场。 那名小僮背对着小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惧地低着头,闭着眼睛,只是把怀里的木盆抱的紧紧的。 ……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溪畔终于安静下来。 小僮鼓起勇气,回头望去,只见溪水清澈,溪两岸的火也已经熄了,只有被烧焦的树木与烤裂的石头,在述说先前那场战斗的恐怖。 云雾深处传来一声惨叫。声音里满是痛楚、不甘和怅悔,他想告诉整个世界五片大陆,自己先前的犹豫,带来了怎样沉痛的遗憾。 小僮吓了一跳,单手抱着木盆,从溪里一瘸一拐地爬上岸,走到那名中年人的身边,怯怯地望向云雾深处。 中年道人伸手掸熄肩头的火焰。 小僮想起什么,有些困难地把木盆举起来。 中年道人接过木盆,把盆里那名婴儿轻轻抱起,右手指尖隔着麻布,落在婴儿的身体上,下一刻,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的命……真的很不好。”他看着被麻布裹着的婴儿,怜悯说道。 在更久以前,有个没有名字的小镇,小镇外有条小溪,溪畔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却没有僧人,只有一名中年人带着个两个徒儿在此修行悟道。 山是无名青山,庙是废弃佛庙,两名徒儿大的道号葛玉龙,小名葛牛蛋,小的叫陈雏封,小名陈狗剩。 在这青山荒僻,少见人烟,无外物萦怀,可以专心,两个小僮性情特异,竟也不觉得枯燥乏味,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背着,不知不觉便过了多年。 …… …… 两个小童终于长大成人,只不过两个人对比尤其鲜明。狗剩长得越发的胖,胖的让人看着都压抑,而牛蛋却愈发的瘦,似乎一个大妈直接就能把他提前来。 年长的他们不再那么调皮,开始稳重。首先绝对不允许对方叫自己的小名,否则直接暴打。而那中年人不闻不问,似乎这二人的死活与他根本无关,他只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守着一鼎火炉,闲了晒晒太阳,仅此而已。 也许不是那个女人的话,他会永远在这里待着,带着他那两个徒儿,在这里呆一辈子。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人,一把闪着青光的细剑、一袭半拢轻纱幔裙、一双明眸、一副皓齿、一丝云松螺鬓、一种轻颜薄怒的妩媚,如梦似幻。那一年她上山,说是他儿子的妻子,他点了点头就让她住下了。 他那两个徒儿第一次见到这世外之人,很好奇,甚至有一些害羞,哪怕在这世外伊甸园的地方,人也终究是吃了苹果的人,伦理道德永远是会有的,当然也注定永远被证明存在的意义。 无意外的两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喜欢上这个女人。荷尔蒙的冲击让他们将一切都忘记,无论师恩,无论人伦。 他们向女人示爱,女人只说:“你们去世外的地方吧,那里现在很乱,可以出英雄,你们”去吧!我爱新觉罗·恬何只嫁英雄!” 那天以后两个男人就离开了这里,中年人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进屋子里继续炼似乎永远练不完的丹,只是那天以后十几年他再也没有出来。那女人开始守在那个涯边等待,似乎在等什么人回来。 那两个远走的弟子一个创立了洪门,一个继承了青帮。那段岁月里似乎那里都有他们的影子,但他们只是为了那个女人。陈叔坐在那里,喃喃的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坐在崖畔的女人,收到世外传来的电报,随意拆开,平静阅读。读信过程里,她如画的细眉偶尔挑起,大多数时间都很平静,映着熹微晨光的眼眸明亮的就像是湖水,美丽的眉眼间还有未褪的稚意,却没有懵懂。 晨光渐盛,南方湿意极重,于是雾也重了起来,光线被湿润的水汽驱散,落在她的脸上时,变得更加柔和,于是她的容颜没有变得更清晰,但却更美丽,美丽里甚至隐隐带上了某种神圣的意味。 只不过是她的国亡了,永远的亡了! 她是大清皇帝的女儿,是大清帝国的公主,享过难以言喻的富贵,却为了一个男人乖乖的来到了这里,那男人说只要他做完了他要做的,他想做的,就回到他长大的地方和她完婚,和她厮守!她在这里等,她相信那个男人!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他要做的是亡她的国,是灭她的族。是啊,她早该想到,国家腐败,改革已无济于事,以他的性子一定是要再造山河! 但她不在乎,她只想永远的和他在一起,她在这里等他,一等便是十年。 十年之后她坐在崖畔,十年的岁月不曾给她些许痕迹,她静静看着信,披在肩上的衣裳随晨风轻扬,黑发如丝轻飘,飘过侧脸,将令人悦目的柔美添了些许凛然之气。看完信后,她沉默了会儿,喃喃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你说的民主之国吗?” 她起身回了屋子,向中年人告辞,便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她的祖坟被他的士兵所毁,她的父皇万乘之尊被人死而鞭尸,她的列祖列宗死难安宁! 她要毁了这一切,毁了他骗自己的二十年,毁了他仓皇半生的心血!她要用这个国家祭奠她的列祖列宗! 那十年这个国家很乱,满清复国,日本兵临城下,中原正值大旱,整个世界也变了模样,四处征伐,生灵涂碳! 牛蛋都知道这个女人从始至终,都不曾喜欢过他们俩,她只是想让自己和狗剩去给她男人卖命,而现在为自己卖命,仅此而已。 而狗剩不同,狗剩相信这个女人会是自己的,也一定会是自己的。其他一切也就无所谓了,她一定会爱上自己,狗剩坚信。 湉何和他终于见面了,在她的别墅,他一脸怆然:“你真的是女魔头……” 湉何呵呵一笑:“我给过你机会。” 他表情一整:“我说过让你等我?” “我以前没得选,我等你,像傻瓜一样的等你。”湉何有些呜咽,声音有点低沉。 他冷冷的笑着:“可是你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人,难道他们没有骨肉亲人吗?” “那你就是要我看着我的族人任人欺凌咯?”湉何在过道里仰起头看着他,眼神中有很多他看不明白的东西。 他停顿了一下,他倒是没反驳,只是面无表情,而今这一切不是一个人就可以改变的 “那你敢不敢亲我。”湉何站在他的面前,眼神里透着一股凌厉的煞气:“敢不敢?” 他挥了挥手,摸出一根烟走向阳台…… 可就在湉何眼里装满了失望的时候,他突然一个快速的转身,一把搂住了湉何的腰,几乎用可以把湉何整个人都提起来的力气把她给抱了起来,然后近乎疯狂的吻上了她的嘴唇。 他突如其来的急刹车,让一贯疯狂的湉何都有些措手不及,疯狂的眼神后面居然带上了一丝手足无措和惊慌失措。 而比她眼神更疯狂的,居然是一向慢吞吞的他,一直处于被动的他,好像要在湉何身上释放出所有的暴虐似的,深呼吸一口,居然可以长达十二分钟不用换大气…… 湉何也从开始的惊愕,变成了完全的适应。她也以一种疯狂姿态回应着他,两个人的舌头玩命的互相顶着,像打架而不像接吻…… 可就在湉何快要沉迷的时候,他突然放开了她,坐在沙发上,点起了一根烟,抬头看了湉何一眼:“我敢。” 不知道为什么,一贯沉得住气的他,每次看到湉何的时候,心里就一种莫名的火起,不但容易失去理智,而且更容易失去人性,好像那些一直处于压抑着的东西,在一瞬间全部爆发似的。他不知道这是心理效应还是化学效应。 “他。”湉何站在他的面前,叫着他的名字:“我们做吧。” 他挠了挠耳朵:“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吃你的。我不缺女人。 ……   ☆、第二十八章 他和她的故事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是完全占有的姿势,她一身白衣被血染得绯红,白色竟成了点缀,似一片胭脂地里绽开几段白梅,丽到极致,也冷到极致。 她在他怀中长长地喘出一口气,几声剧烈地咳嗽之后,嫣红的血抑制不住从唇边溢出,似乎想要说什么。 他嗓音暗哑,带着颤抖,不住地用衣袖揩拭她唇边血迹:“别说话,我带你找大夫。” 可那些血不断涌出,湿透她的衣襟,湿透他的衣袖。她还挣扎着想要说话,句句成章,就像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是假的一样。 大约这也是她一生唯一一次示弱。可终归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否则绝无可能问他那样的话:“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你知不知道那些话,我听了很难过。” 脸上并没有那么多难过的表情,瞳孔却已涣散,映不出漫天大雪,映不出他苍白的脸和暗淡痛苦的眸色,但她还是吃力地开口:“你说我心肠狠毒,可注定要造一场杀孽,由我来动手不是更好吗,坏人只需要一个。”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我不知道原来我这么不好。不过,也没什么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过了今日,我还能活着。”声音那么柔软平静,却像利刃,一句一句,一刀一刀割在人心头。 他的手抚上她脸颊,原本就抖得厉害,沾到她眼角湿意,抖得更厉害,像是被火炙烤,可即便那样,也没有收回来。 他抱着她,不顾那些血渍,脸紧紧贴在她额头:“你没什么不好,我说你不好的那些话,都是被你气急了随口胡说。你嫁到公仪家来,什么都很好,唯一的不好,只是不愿意为我生个孩子。” 他像是笑了一声,握住她的手,“但那些,我不在乎。” 她靠着他咳嗽许久,还有泪珠挂在睫毛上,却突然笑了:“我这一生,真是个笑话,这场雪下得真好啊,所有的污秽都掩埋掉,一切都在今日终结……” 她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瞬光彩,声音极轻,“事到如今,你还肯这样哄我,我很开心。”手伸出来,似要抹平他眉间的褶痕,终归是无力地垂下,极轻的几个字飘散在风雪里。 “你,好好活下去。” 大雪扑簌不止,积雪被那些光矢融化,显出浮云台玉石铺就的地面,遍布血痕的泠泠水光里,印出毫无生气的两个影子。 他想要抱起她,却重重跌倒在地,泪水滑下来,落在她脸上,可她已不能感知。他极力控制着声音的平稳,要让她听得清楚:“我没有骗你,我喜欢的那个人,一直是你,能见到你,我很高兴,说出那些让你难过的话,那些不是真的。” 可她已不能回应。他的唇靠近她耳畔,声音极轻,像是她还活着,他怕吵到她,却忍不住要把心中的委屈说给她听:“你究竟是怎样看我的?你的工具,还是,一个男人?”可她再不能回答他。 浓云渐渐散开,长崎再度沉睡。 湉何就这样死去,这便是陈叔关于这二人最后的记忆,再次陷入黑暗之时,陈叔看到的最后一幕,是满洲无休无止的大雪,一身白衣的那人和湉何躺在苍茫的雪地里,像天地间只剩他们二人。 陈叔怔怔坐在那里,眼中有泪:“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在大殿之上此时端坐着之前那个人,不过他却比之前明显年轻了好多。他看着陈叔这样子,也不由得陷入了回忆。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小到和陈狗剩还是朋友,他们莫名奇妙地喜欢上一个女人,那女人是师尊的儿媳,他们知道可还是喜欢,更是为了她一句话就下山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很努力,也很拼命,他想娶那个女人,后来他创立了洪门总会,别人都叫他洪门老人! 后来到了1928年左右的时候,湉何来找到自己,自己很高兴,却不曾想还有陈狗剩那个对头,陈狗剩什么都和自己抢,可是彼此又不分胜负,他不知怎的成了青帮的老大,我的功法变化太大,打不过他,只能和他拼帮会。 湉何让我们配合她和J人合作成立Q国,进而毁掉C,吓了我们一跳,但是她说的,我们都义无反顾,虽然我总觉得陈胖子不怀好意,我始终认为他不如我喜欢湉何喜欢的那样单纯。 湉何的计划是恐怖的,但我们仍然服从她,终于她也成功了,只是我们没有想到先前的一些棋子越来越不听话,然后所有的一切都乱套了。 可是湉何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了,她先前的冷静,认真都没有了,她每天躲在这个地下的宫殿里以酒消愁,我们一直知道她不开心,但我们无能为力。她把自己的心锁起来,自己出不来,我们进不去! 那天我去找湉何,想告诉她她那侄子被J人架空了,可是她没有反应,她只是不停地喝酒,还不时的摸我的脸。要不是我当时因为修炼功法的缘故,看起来大概四岁大的样子,我差点以为她终于想通了。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是师尊的孙儿,要我带走这个孩子,我答应了她。 半年以后,她产下一个小子,那孩子很漂亮,像极了那个男人,也有着几分师尊的仙风道骨。她要我带这个孩子离开,交到他爷爷手里,我如约离开。 只是我不知道的是她竟然想去阻止原子弹爆炸,我可以理解她,她不希望再有杀戮,可惜她没有成功。她被那个男人埋在清东陵里,那天漫天大雪,她躺在那纹丝不动。 我很伤心,便去找他。我怔怔的看着一身白雪的他,他的手中躺了把刻刀,有血迹顺着刀柄点点滴落。他的面前立着的是……我几乎要捂着嘴叫出声来,定了定神,才发现那只是湉何的木雕。栩栩如生的一座木雕,垂至脚踝的发,手指从衣袖里微微露出,握着一把孟宗竹的油纸伞。 良久,公仪斐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取出一只簪子,放到那木雕面前,轻声道:“这簪子,可是姑娘的?” 声音空钟玉冰响在昏黄的房间中,却没有人回答他。他却不以为意,眼中竟含了丝笑,声音仍是轻轻地:“在下与姑娘,似乎在哪里见过。” 听到此处,我已知道他下句会说什么。 听湉何说起那是他们初见情景,他还是放不下吧。果然,他握住她的手低声开口:“在下,广东欧子文,敢问姑娘芳名。” 耳边似乎响起那个清冷嗓音:“爱新觉罗·湉何。”可谁都知道,这一切,再也无法重来了。 清晰看到欧子文的眼中淌下一滴泪。我捂住嘴,慢慢关上了门。 一阵狂风吹来,紫薇花随风而下,像下起一场鹅毛大雪。 九月的北国,这场紫色的雪。抬头看碧蓝天空,白色的云层间,似乎看到那个冷淡的背影。我想了想,对着天空轻轻道:“你到底是怎样地爱着他呢,湉何?” 有眼泪流出,我想,这会是我为情敌留下的唯一一次眼泪吧。 后来我再没有见过他了,他像是在人间消失了一样,不过他的愿望也终于实现。那一年日本投降,四年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弹指瞬间已经百年岁月,想来他死也该瞑目。 不过与我无关,我带着湉何的孩子回到了天外,当时是我最虚弱的时刻。我身有残疾,身形不超过六岁,怎料到碰上陈狗剩那个混蛋,他竟然桑心病狂的想要杀掉这个孩子,所幸碰上了师尊,可是师尊并没有原谅我们,师尊给力还丹,便将我赶出师门。我回到这个黑屋子一坐便是六十年!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不在了,他们就像被人遗忘一样在躲在黑夜之中,事实上他们也的确躲在黑暗之中。 此时欧阳回到之前自己的公寓,简单洗漱后,便上了床开始睡觉。昨夜他一直没有休息,很是疲惫,此时心神也已经平静下来,不再激荡,只剩下满足与温暖,所以这一觉睡的非常香甜,以至于有人来到房间里也没有发觉。 金璃坐在床边,看着少年于净清秀的眉眼,微微挑眉,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闻着房间里重新变得真切起来的气息与味道,她的心情不知为何变得好了很多,把欧阳的被褥掀起一角,就这样钻了进去。 很快她便睡着了,即便在睡梦里,也笑的眉眼如花。 如果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一定会认为是自己眼花了。 窗外淅淅沥沥落了场春雨,金璃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极慵懒地伸展着腰肢,一转身便看见欧阳正贴着自己的腰臀在熟睡,这才觉得有些害羞,秀美的脸庞上现出两抹红晕,急急起身离开,消失在窗外的春雨里。 没有过多长时间,房门被推开,钟玉冰走了进来。 看着熟睡的欧阳,她高兴地奔了过来,正准备扑到床上,却闻到了一道淡淡的脂粉味道。 她蹙着细细的眉尖,凑到床上欧阳的脖颈处,认真地嗅了嗅,顿时生起气来,跺了跺脚,鬓间那些像珍珠般的雨滴,簌簌落下。 即便因为生气跺脚,也没有真的跺实,因为她不想吵醒了欧阳。 她看着窗外的春雨,恨恨骂道:“金璃,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第二十九章 偶遇鬼船 钟玉冰把窗户关上,把温柔的春雨与风尽数挡在外面,小楼便自成了一统,她觉得再也不会有不要脸的女人来骚扰自己未婚夫,这才放下心来,搬着凳走到床边,笑眯眯看着欧阳的脸,也不说话,也不做什么,就这么静静看着,觉得好生满足。 欧阳醒了过来,感觉着左臂被紧紧地抱着,听着平缓而放松的气息,不用睁眼,便知道是谁来了,笑了起来,手臂被抱的时间长了,总是有些辛苦,那酸爽是如此熟悉的味道,又怎么会不知道是谁? 睁开眼睛一看,果然是钟玉冰坐在床边,她不知道来了多久,大概是坐的累了的缘故,就像以往那样,双手习惯性地抱住他的手臂,挂在了他的身上,只是她还依然坐在凳上,这姿式不够看着有些别扭,当然也是相当可爱。 睫毛微微颤动,钟玉冰醒了过来,有些糊涂地揉了揉眼睛,看着欧阳正看着自己,才清醒过来,有些微羞,更是开心,脆声喊道:“先生。” “乖。”欧阳摸了摸她的小脸。 二人离开卧室,去大厅里坐了会儿,等旺财他们过来,说说了公司里的事情。上午的时候,金璃做好了饭食,送了过来,用过饭后,欧阳和钟玉冰金璃在国教学院里逛了逛,春雨如粉,不用打伞,只是爬到大榕树上的时候,脚下有些滑。 看着细雨的A市,钟玉冰沉默了会儿,转身望向他问道:“欧阳,你要去那个岛屿是么?” 在A市相处这么长时间,她可以说是世间最了解欧阳的人,很清楚如果不是有一定要离开A市的理由,他不会就这样离开的。 欧阳说道:“是的。” 钟玉冰睁大眼睛,不解问道:“为什么呢?” 不等欧阳回答,她低下头,看着榕树下的池塘里被雨丝惊出的圈圈涟漪,轻声说道:“是因为那个秋吗?” 欧阳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重生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好么久,他对秋没有什么感情,也不如何在意,甚至还有了一些反感与厌恶,去哪里也只是为了一刀两断,只是不明白钟玉冰为何会这样说。 三日后欧阳处理完各种大小事物,便在秋的指引下带了一些手下便要往S海进发。而这时钟玉冰,金家姐妹花也跟着过来了,死缠烂打着要和欧阳一起出海,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他们出发了。 “还有多久能到呢?”金琉小眼皮不听使唤似得要往住合,小嘴嘟着,看起来萌到无药可救。 秋忙说:“到了,就要到了,再忍忍吧!” 金琉听的火冒三丈,“就要到了,昨天你就说要到了,本小姐一晚上没睡了,颠簸成这样,怎么睡啊!” 说的秋不知该怎么往下接话,此时欧阳巧合进来,怒道:“叫你们别跟着来,你们非要,海上难免颠簸,现在你要怪谁!” 金琉一下子眼圈也红了,趴在那里哭了起来! 这时钟玉冰走了进来,愣了一下,又连忙道:“有鬼船!” 钟玉冰感觉无聊便和欧阳到了甲板上看看海景,风浪中的海就像丘陵,每一个浪头都是一座山,而船迎着浪头冲了过去,而后破浪而过,每破一次船上的人就洗一次海水浴,全身湿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们俩从来没有感觉这么亢奋过,忍不住都想嚎叫起来。之后欧阳便要回去休息,只留下钟玉冰继续发疯。 就那样一连翻过十几个个浪头,突然在前方出现一艘船模样的物件。 这个时候,钟玉冰听到船老大惊恐的大叫了一声,随即好几个船员都惊慌了起来,我忙问那船员出了什么事情,他一听之下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钟玉冰的手说:“快进去,那是艘鬼船!” 秋听她讲完,便发抖着对众人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转头过去。就算有什么东西碰你,你们也要当不知道。” 欧阳一听,冷汗就下来了,问:“你别吓唬我,这里会有什么东西碰我?” 她白了欧阳一眼,轻声说:“你不信都没用,等一下就知道了,现在快把头转过去!” 欧阳看她说这么邪,又看到窗外那些船员那中惶恐的样子,好象不是在吓唬他,轻声问:“你总得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秋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说:“闭嘴,这是冤死鬼来索命来了。” 她越这样说,欧阳和一众女人越觉得害怕,欧阳脖子不由自主的就想转过去看看,忙捏了自己大腿一把,把那脖子上的肌肉蹦的就像打了石膏一样。 那船在风浪里摇的很厉害,船上的甲板还在吱吱的响,听上去快散架了,欧阳赶忙抓住身边的金琉她们,又用腿死死顶住柱子,但是上半身还是不停的在晃动,偏偏脖子又是不能动,就像一个不倒翁一样晃来晃去,有几次就几乎被甩的要脱手了。 这个时候,欧阳他们已经可以听到那所谓鬼船上传来的声音,咯吱咯吱的,好象是有人在甲板上走。钟玉冰身上已经全被海水打湿了,加上自己的冷汗,非常的不舒服,忍不住轻声问秋:“怎么好象有人在甲板上走,你刚才有没有看错。” 秋很害怕,都了都嘴巴,欧阳顺她嘴巴看去,原来船仓的镜子上,清晰的印出了身后的情况。一艘和我们规模差不错的渔船,在我们的身后摇曳,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看的也越来越清楚,很快我就看件,那船上面。有一层白色的棉花一样的海锈,看厚度,肯定在海里泡过几十年以上了。真想不通这样的船怎么还可能浮在海面上。而且上面还亮着个灯。 那船越开越近,欧阳隐约觉得苗头不对,轻声说:“秋小姐,好象不是办法,那鬼船看样子打算撞过来啊。你要不叫渔老大开足马力溜吧?” 秋也有点害怕,头发全贴在脸上,也没想到去拨一下,她说:“要逃的时候渔老大自己会逃,我们两艘吨位差不多,他撞过来也不怕。你拉紧了可别掉下去。” 她那说话的语气,欧阳也听不出是在提醒他还是在讽刺他,说:“就怕他等一下跳船跑了,你可拿他没办法。”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这渔船就是他们渔民的命,他死也不会离开船的。”秋有点火起来,“你要是废话再多我就把你推出去!” 欧阳一听怎的变得这么凶,也不好再说话,集中注意力看着那镜子上的鬼船,我估计他的速度,撞击的时候也不会造成多大的震动(后来知道这是sb想法),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那船越来越近,欧阳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船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欧阳本来还以为会看到一些恐怖的景象,不由松了口气,那船靠的很快,几乎就要贴到船上了,欧阳招呼几个女孩眼睛一闭,一咬牙,准备硬顶一下那撞击。 这是一个瞬间,突然,后面的声音就消失了,欧阳等了有十几秒,估计就算他想撞十次都撞完了,可是还没有什么动静传过来,不由奇怪,这个时候,欧阳又听到那甲板咯吱咯吱的声音从背后穿出来,欧阳心里有点发慌,偷偷眯开一只眼睛,去看船仓的镜子,那只鬼船已经并排和他们靠在了一起,他们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欧阳松了口气,看了看边上,只见他旁边的秋和他一样看着那船仓的镜子,已经吓的呆住了,欧阳觉得好象有什么不对劲,仔细一看,只见她的肩膀上,搭着两只干枯的手。 那两只干枯的手,显然是人的手,已经收缩成枯柴状,贴在那的女的身上,这样的情景,就算看着,也觉得毛骨悚然,欧阳不知道秋现在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背上不停的冒冷汗。 那两只手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无力的垂在那里,好象是她衣服上的装饰一样,欧阳想看看那手是从那里伸出来的,顺着手臂望上去,但是她的头发太乱了,披在肩膀上,看不清楚。 秋显然已经非常的恐惧,浑身抖的厉害,如果是金琉,钟玉冰,恐怕早就已经晕过去了,我看她的身子发软,估计也已经到了极限。靠着镜子看到屋外那船老大背对着他们跪着,一边磕头一边不知道念了什么,欧阳听不懂他们当地的方言,但是也可以猜出来,他可能在进行某种仪式,估计是在求玛祖保佑。他念了几声,就拿出两个奇怪的半圆木片,往甲板上扔,好象是在求签一样,他扔了一次,看了看结果,又叩了几个头,拿起来再投。我看到他浑身开始发起抖了,大概问出来的结果不太理想。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秋就惊呼一声,整个人往后一缩,也不知道是没抓稳还是被那鬼手拖了一下,竟然一下子就翻倒在地,被拖上鬼船,这下子不得了,那鬼船一下子就漂了开去,欧阳一下子慌了。   ☆、第三十章 化险为夷 欧阳张大嘴巴,怀疑自己有没有看错,这么惊涛骇浪,难道是秋自己游过去的?他也不能多想,便急急的的登上那根缆绳。 重生之后的欧阳身体物理指标严重高过普通人十几倍。于是只是几步就爬上去了,这个时候另一个问题摆上台面:这个鬼船是个什么东西,欧阳要是贸然上去会不会有危险。 秋刚才应该没什么严重的伤,但是欧阳爬的时候一直没看她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而且那女人说不能看这个鬼船,但是欧阳现在不仅看了,还看的很爽,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浪打过来,欧阳整个沉到了水下,这一下子,欧阳几乎被压到了1米多深,人都有点被拍蒙掉了,欧阳憋住呼吸睁开眼睛一看,突然看到了一幅奇特的景象,只见那艘鬼船的船底,有一根长满海锈的链条,很长,离奇的是,那链条末端,有一块奇怪的东西,在很深的水底,看不清楚。欧阳吐出口气正准备仔细看一看,突然那揽绳一抬,欧阳就出了水了,这一下欧阳在浪尖上,往一下一看,看见那个女面朝上,正在用一个奇怪的肢势往鬼船的船仓里爬,欧阳一看就吓呆了,拖着她的前进的,不是她自己的手,而是那两只干枯的鬼手。 欧阳看她一动也不动,好像失去了知觉,不由有点犹豫,如果她已经死了,欧阳这样下去陪葬岂不是很无辜?但是如果退回去,是不是太不男人,真想不通欧阳到底做了什么,倒霉成这个样子,欧阳别无选择,手脚一发力,几下子就爬了过去,然后一个翻身踩在鬼船里,站在甲板上。 那甲板经过多年海水腐蚀,已经不勘重负,欧阳八十公斤的体重压上,马上发出一声咯吱,似乎就要断裂,但是欧阳也顾不了这么多,忙去看秋怎么样了。 她半个身子已经被拖入黑洞洞的船仓,欧阳一看急了,自己身上一没有任何的照明设备,二没有利器在手,一旦被拖进去,生死真的很难料。 欧阳一个打滚翻过去,抓住她的腿,使出吃奶的力气扯了几下,发现秋纹丝不动,而且她身上穿的是紧身的潜水衣服,不仅没有可以拉的地方,沾上海水还滑的要命,力气根本用不上。 欧阳一看这样下去,秋肯定完蛋,一时间也想不到好的办法,急起来,就扑到秋身上,一把抱住她的腰,这样欧阳们两个人的重量加起来最起码有130多公斤,欧阳看这这两只蜡杆一样的手怎么拉。 没想到这甲板已经到了临界,欧阳刚压上去,噶本一声整个就塌了,几秒的工夫,欧阳就随着大量腐朽潮湿的木片一起掉进了船仓里,幸好那船底还结实,不然欧阳和秋就直接掉海里去了。 这一下摔的够戗,欧阳晃晃悠悠坐起来,心里不由苦笑,刚才是拼命不想进船仓,现在反倒进来的这么爽快,这个时候,就听见秋在下面叫:“快走开,你压死欧阳了!” 欧阳发现自己正坐在她屁股上,忙让开,心说这可好,以前看偶像剧,都是女的坐男人身上,现在反而倒过了了。秋吃力的撑着腰坐起来,肩膀上的手已经不见了,欧阳一惊,忙问:“那两只鬼手跑哪里去了?” 她一摸肩膀,惊讶道:“欧阳也不知道,一掉到这船上来欧阳就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你没看见吗?” 欧阳摇摇头:“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情况太混乱,欧阳也没注意,不过那两只手能拖着个大活人走,肯定不是幻觉,是实在的东西,不可能凭空消失掉,肯定是刚才掉了下来的时候撞掉了,你看看你身下有没有。” 这话一出,秋吓的脸色一白,忙抬起屁股看。可惜身子下面除了木片什么都没有,欧阳说:“可能掉下来的时候被扯掉了,它还抓着那仓口的台阶,你这么突然往一下一掉,它来不及撒手,可能还留在上面。” 她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说:“也不知道它把欧阳拉过来是什么企图,欧阳看欧阳们还是要多加小心。” 欧阳和她两个人各自查看了一下四周,因为那甲板上破了一个大洞,所以照的还算通透,这船仓的内壁上也有厚厚的白色海绣,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盖在里面,欧阳们剥开一些,可以看到一些一般航行用的物品,不过基本上都已经腐烂的只剩下个形状, 看这船仓的规模结构,应该是七八十年代比较中型渔船,铁皮的船身,仓室空间很大,中间由木扳隔着,应该分成了船员的休息室,船老大的房间,货物仓,欧阳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在货物仓里,不过看剥出来的东西,这艘船肯定不是在载货途中沉没的。 这船的龙骨应该还没有被完全腐蚀,所以还有一定的续航能力,不然在这么大的浪中,早就被冲的解体了。 秋看的直摇头,说:“欧阳其实也算是个很了解船的,但是这船的情况太不符合情理了——这么厚的海锈,照道理在海底最起码也该有个十几年了。” 欧阳问:“有没有可能是大的风暴把它从海底圈上来了。” 她回答道:“这样的可能行很少,几十年的沉船,早就应该深深埋在海沙里,就算你用起重机去吊,也很难吊起来,而且他的船身很脆,你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扯散架掉。” 她说的欧阳也想到,但是欧阳还有一点想不通,这船既然当初沉了下去,现在怎么还能浮在水上?就算有人把他捞了上来,它的船体上肯定还有当时遇险的时候留下的破洞,难道这洞还能自己补上不成? 欧阳看这里也瞧不出什么名堂,那两只手也不见了踪影,稍微放下心来,拍了拍身上的木片站起来,招呼秋往仓的里面走走。那两个仓之间都是用木扳隔着,现在基本上已经烂的千疮百孔,欧阳想直接把扳子踢掉,秋阻止欧阳说:“这木扳上面贴着甲板,你再用力,恐怕整个甲板都要掉下来。” 欧阳心说,要是整个甲板都掉下来就好了,那光线照进来,心里也不会发慌。 那木隔板子上还正儿八劲的装了一扇门,欧阳不知道是推还是拉的,先试着一拉,那把手就和半块门板一起被拔了出来。欧阳看看秋,说:“这不是和拆整块板子子差不多?” 她不理欧阳,往那黑漆漆的大门洞里看了一眼,这女的胆子应该算大了,不过欧阳想经历了刚才那种事情,估计她也不敢贸然进去,对她说:“里面光线不够,如果要进去,还是直接再在甲板子上开个天窗借点光好,免的进去了,又没什么东西搭上。” 欧阳知道这句话说了肯定有用,果然她一犹豫,欧阳暗笑一声,上前掰了几下,就几乎把整块板子掰了下来,这里面的仓室有一块大的床板架子,是铁做的,所以还在,床板已经烂光了,看陈设应该是那些船工呆的地方,欧阳看到这个仓室的角落里,放着一只铁橱,还关的很好,上前去拉了一下,比较松动。 在这种船上面很难找到文字记录,现在的船老大还必须天天写航行日志,那个时候识字的人都不多,所以欧阳也没指望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等欧阳打开那个铁橱,不由吃了一惊,里面竟然有一只老旧的防水袋,欧阳打开袋子,里面掉出一本已经几乎要散架的笔记,欧阳一看,封面上写了几个字:三明丸航海记录。   ☆、第三十一章 航海日记 欧阳觉得奇怪,却也见怪不怪,这本子看起来也有些年月了,纸张也已旧的发黄,有些也已被海水泡的不成样子,但也所幸可以看清字体。 我是一个非常恋旧的人,时常怀念过去的种种。曾经发生的一切,回想起来都是那么美好,那样让人留恋,那么值得回味。很多事情只能回忆起轮廓,而记不起细节,随着时间的冲刷轮廓也将淡去。好多的经历和往事,因为并没有记录下来而让我抱憾终生。 航海日记记录的,不仅仅是我的经历和生活,还有我的思想和感受。所以我记日记不止是为了记事,更是为了让自己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 船上封闭沉闷没有竞争的环境可以让人越来越消极、颓废、得过且过。时常想点儿什么至少不会让大脑变成沙漠。 在船上绝大多数人都比我大很多,在他们看来我的很多想法太幼稚做法太天真。我不知道该如何去与他们沟通,或许多少年以后我也会变成那样。 好多东西其实并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但我们又离不开幻想,因为它可以支撑我们做好多事情,航海也是一样。大多数人都是满怀激情与梦想地投入大海的怀抱,把航海想象成一件冒险刺激又不乏浪漫的事情。当没有了新鲜感越来越平淡甚至觉得枯燥乏味时那也是痛苦的开始。 与其生活得那么痛苦,不如多一些幻想,留一点天真,别那么的现实…… 而无论我航行在地球的哪个地方,我始终牵挂着,你用爱为我构建的避风港。 公元1785年,11月21日,星期日。10点钟,我们到达了这个岛的一个海角,船队的其他船只也抛锚停下了。匆匆吃了一顿饭之后,我上了岸,发现除了一栋空无一人的房子之外,这里没有人烟的迹象。但房子里面生活用具样样齐全,我们感到很奇怪。 我下令不许动房子里的东西,然后带着我的船长们和一些船员去视察岛屿全境。这座岛屿比其他的岛屿更加美丽富饶。到处是高大茂盛的小树林,还有四周绿树环绕、浓阴覆盖的大湖,景色优美迷人。整个世界就像4月的安塔露西亚一样青翠欲滴。鸟儿歌声动听,让人不忍离去,成群的鹦鹉连天空都能遮没。这里的鸟类和我们国家的鸟类看起来极其不同,还有上千种不同的树木,树上长满果实,香味使人垂涎欲滴。让我感到非常遗憾的是我不知道这些树的名字,但我确认它们都很有价值,所以我保存了这些树和其他一些植物的标本。在湖周围视察时,我们发现了一条蛇,它逃到了水里,我们一直跟着它,因为水不深,最后用长矛把它捉住了。这条蛇有七指长,我估计这一带还有很多这样的蛇。我还发现了芦荟树,并决定明天带一颗上船,因为有人告诉我这种树很值钱。 我们就这样在到周围转了几圈,可是始终没有发现一点人烟,不过我们不曾在意,在一顿晚饭之后就上船离开了。 公元1785年11月22日星期一,我们离开了那片海域,不知道为什么船员们都很兴奋,现在已经深夜了,但是他们都还在辛劳的工作,我很欣慰。 公元1785年11月23日,星期二我走进船弦,看见一个我一个部下坐在自己的摇椅上,两只惊骇的大眼睛望着大家,根本不明白大家和他说什么,我认为他是发了魔怔,便把他放到一个收容所离开了。那里的人收留了他,因为没有其他办法,因为我们的暴力或者说力量。 公元1785年11月24日,星期三还没等到天亮,有一个船员就离开了舰队。他的哥哥却留了下来,他说因为宿命论的想法暗示她,致命的疾病反正会跟着他的,不管他逃到多远的地方。他说我们患了一种失眠症,最可怕的不是睡不着觉,因为身体不会感到疲乏;最糟糕的是失眠症必然演变成健忘症。她的意思是说,病人经常处于失眠状态,开头会忘掉童年时代的事儿,然后会忘记东西的名称和用途,最后再也认不得别人,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失去了跟往日的一切联系,陷入一种白痴似的状态。我哈哈大笑,差点儿没有笑死,我骂他,迷信的人类捏造了无数的疾病,这就是其中的一种。 公元1785年12月21日星期五他还是那么恐惧,而我也终于发现不简单了。今天夜间突然发现自己在床上翻来复去合不上眼。我的大副也没睡着,问他是怎么回事,他回答说:“我又在想安上的姑娘啦。”我们俩一分钟也没睡着,可是早上起来却是精神饱满的,立即忘了恶劣的夜晚。吃早饭时,他得意地说,他上次干了一个女孩整整一夜,可是感到自己精神挺好。不过,谁也没有重视这些怪事,我有些担心。 公元1785年12月25日今天是平安夜大家在床上都没合眼,我也才知道自己已经至少一百多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公元1786年1月1日“所有水手谁也没睡着。这种疫病既然进了这座房子,谁也逃避不了啦,”当初那个小水手仍用宿命论的口吻说。的确,船上所有的人都息了失眠症,大副曾从母亲那儿得到一些草药知识,就用乌头熬成汤剂,给船上的人喝了,可是大家仍然不能成眠,而且白天站着也做梦。处在这种半睡半醒的古怪状态中,他们不仅看到自己梦中的形象,而且看到别人梦中的形象。仿佛整艘船都挤满了海盗。 公元1786年1月20日,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坐在厨房犄角里的摇椅上,梦见一个很象我的人,这人穿着白色亚麻布衣服,衬衫领子上有一颗金色钮扣,拿着一柬玫瑰花。我的身边站着一个双手细嫩的女人,我拿出一朵玫瑰花来,佩戴在她的头发上,可是不管怎样竭力辨认,也不认识他们,终于相信以前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 公元1786年3月14日星期一天亮以后,全城的人已经都不睡觉了。但谁也不担心。许多的人甚至高兴,--因为当时船上经常有需要修补的地方,时间不够。人们那么勤奋地工作,在短时间内就把一切都做完了,现在早晨三点就双臂交叉地坐着,计算自鸣钟的华尔兹舞曲有多少段曲调。 公元1786年4月20日想睡的人--井非由于疲乏,而是渴望做梦--采取各种办法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他们聚在一起,不住地絮絮叨叨,一连几小时把同样的奇闻说了又说,大讲特讲蝶恋花的故事。一直把故事搞得复杂到了极点。 这是一种没完没了的玩耍--讲故事的人问其余的人,他们想不想听蝶恋花的故事,如果他们回答他“是的”,他就说他要求回答的不是“是的”,而是要求回答:他们想不想听蝶恋花的故事;如果他们回答说“不”,他就说他要求回答的不是“不”,而是要求回答:他们想不想听蝶恋花的故事;如果大家沉默不语,他就说他要求的不是沉默不语,而是要求回答:他们想不想听蝶恋花的故事,而且谁也不能走开,因为他说他没有要求他们走开,而是要求回答:他们想不想听蝶恋花的故事。就这样,一圈一圈的人,整夜整夜说个没完。 公元1786年5月12日我知道传染病遍及舰队,只好把首领船长们召集起来,告诉他们有关这种失眠症的常识,并且设法防伐这种疾病向岸上蔓延。于是,大家从换上了黑旗,供给那些不听岗哨劝阻、硬要靠船的人使用。凡是经过的船都必须警告远离,他们在船上停留的时候,不准吃喝,因为毫无疑问,病从口人嘛,而船的一切食物和饮料都染上了失眠症,采取这些办法,我们应该就可以把这种传染病限制在舰队范围之内了。隔离是要严格遵守的,希望大家逐渐习惯紧急状态吧。 公元1787年10月21日生活重新走上轨道,工作照常进行,谁也不再担心失去无益的睡眠习惯了。在这几年中帮助大家跟隐忘症进行斗争的办法,是我的大副可敬的泽立夫发明的。他发现这种办法也很偶然。泽立夫是个富有经验的病人--因为他是失眠症的第一批患者之一--他完全掌握了修补技术。 有一次,他需要一个平常用来捶平甲板的小铁砧,可是记不起它叫什么了。手下提醒他:“铁砧。”泽立夫就把这个名字记在小纸片上,贴在铁砧底儿上。现在,他相信再也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了。可他没有想到,这件事儿只是健忘症的第一个表现。过了几天他已觉得,他费了大劲才记起试验室内几乎所有东西的名称。于是,他给每样东西都贴上标签,现在只要一看签条上的字儿,就能确定这是什么东西了。   ☆、第三十二章 航海日记 (下) 欧阳仔细的看了一遍,觉得有一种莫名的诡异,也知道了这个日记的陈立夫—陈立夫的遭遇以及经历。 起先他们的记忆已经越来越不好使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儿只是健忘症的第一个表现。 到后来他们得费好大劲才能记起船长室内几乎所有东西的名称。而一个大副给每样东西都贴上标签,只要一看签条上的字儿,就能确定这是什么东西了。 而船长们叫苦连天,说他忘了童年时代甚至印象最深的事儿,有个人就把自己的办法告诉陈立夫,于是陈立夫首先在自己船上加以采用,然后在整个舰队采用。 陈立夫用小刷子蘸了墨水,给房里的每件东西都写上名称:“桌”、“钟”、“们”、“墙”、“床”、“锅”。然后到厨房里去,也给家禽、海鲜和植物标上名字:“牛”、“猪”、“鸡”、“木薯”、“香蕉”。人们研究各种健忘的事物时逐渐明白,他们即使根据签条记起了东西的名称,有朝一日也会想不起它的用途。随后,陈立夫们就把签条搞得很复杂了。 甲板上写的牌子,清楚的说明那些伟大的水手们是如何跟健忘症作斗争的:“这是甲板。每天可以踩,支撑,就可以看风景,看海图。海图是海上的地图,用海图可以知道在哪,去那,怎么去哪。”就这样,在他们生活里经常滑过的现实中,借助字儿能把现实暂时抓住,可是一旦忘了字儿的意义,现实也就难免忘诸脑后了。 记得里面有一句话,“我很高兴,我记起了今天几号。”看的欧阳一阵无语。而看到他们的旗舰上挂了一个旗子:“旗舰”,中间的那搜船上挂了另一块较大的旗子:““上帝存在”。所有的船都画上了各种符号,让人记起各种东西。 不过欧阳觉得这一套办法需要密切的注意力,还要耗费很大的精神,所以许多人就陷入自己的幻想世界,--这对他们而言是不太实际的,不过却是更有安慰效果的。 推广这种自欺的办法,是一个叫皮拉的巫师,她想出一种用纸牌测知过去的把戏,就象她以前用纸牌预卜未来一样。由于她那些巧妙的谎言,失眠的水手们就处于纸牌推测的世界,这些推测含糊不清,互相矛盾,面在这个世界中,只能模糊地想起你的父亲是个黑发男人,是四月初来到这儿的;母亲是个黝黑的女人,左手戴着一枚金戒指,你出生的日期是某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二,那一天百灵鸟在月桂树上歌唱。 那个大副被这种安慰的办法击败了,为了对抗,决定造出一种记忆机器,机器的作用原理就是每天重复在生活中获得的全部知识。泽立夫把这种机械设想成一本旋转的字典,人呆在旋转轴上,利用把手操纵字典,--这样,生活所需的一切知识短时间内就在眼前经过,陈立夫已写好了几乎一万四千张条木卡,可是船上的食物纸张之类已经不多了,日记上说们迫切需要补给。 “这个舰队已经糟透了,我的船长给我开了门,却不认得我,把我当成一个商人。他出来接见我的时候,拿破旧的黑帽子扇着,露出同情的样儿,注意地念了念贴在墙上的字条。他非常恭敬地接待我,担心自己从前认识我,现在却把我给忘了。然而我识破了他的佯装,感到自己被他忘却了,--我知道这不是心中暂时的忘却,而是另一种更加冷酷的、彻底的忘却,也就是死的忘却。” 欧阳看着日记这时觉得这种病似乎在哪听过。 “死亡是多少会有点预兆的事情,我想。而"死神"这种东西也应该是存在的,不过不一定是以传说中挥舞着镰刀的黑衣骸骸的形态,‘死神’可能只是一种预兆。”欧阳觉得陈立夫似乎和这位船长有一些通病相连。陈立夫因为蛊毒而晕厥了许久,这些话说的陈立夫一阵心酸。 欧阳觉得能够预告你死亡的征兆,或许就是死神。 陈立夫说他八气的时侯梦到过一个人,置身在一个幼小的自己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置身于拥挤的人流中,陈立夫看到了那个人一深邃的眉眼,柔美的五官,穿着黑色的外套,默然地站在马路对面。 醒来之后唯一记住的就是那个人的脸,非常好看的少女的脸,不明白那个梦究竟代表了什么,情窦初开的、小男孩的日记陈立夫,甚至以为那是自己的美梦,直到生命完结。 后来有一天他醒来发现有人死了,那是第一次死人,从疫病爆发到现在第一次死人,他们似乎损了一口气,但随即也陷入了恐慌,他们很害怕,也许下一个真的就是自己要死了。 陈立夫反反复复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朦胧中,他好象看见一个的白衣女子背对着我,我想看她的脸,跑到她前面去,却还是看到她的背,于是反复的跑,可是怎么跑都只能看到她的后背,正纳闷怎么回事情呢,突然发现,她竟然是两面都是后背,陈立夫大叫一声醒了,眼睛一睁开,就望见血空的晚霞和天空! 而日记里记载了诅咒的可能。所谓诅咒就是使用黑暗或邪恶的力量来完成自己的愿望的一种恐怖的手段。诅咒有很多种方式,有一种方式,在小罐里养着招来的邪灵,并用自己的鲜血进行饲养,在需要的时候,罐里的邪灵会以自己希望的形态出现,执行自己交付的任务。 召邪主要是通过一定的仪式召唤含有怨气的孤魂野鬼,使用鬼魂的怨气得到力量,并加以利用,以达到自己的愿望。 他们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诅咒,他们很害怕,因为水手们已经越来越多的躺下了,他们害怕,他们也…… 而到了1792年1月1日,日记上记载道:“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也应该是我们最后一天了吧。我似乎又看见了死神的模样,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船迷失了航向永远的消失了,哪怕是我的船上,也一样有很多的水手站在那里然后再也不动弹一下了,我想这种死亡应该很难受吧,但终究是死了。” 日记上记载说那巫女口述道,死亡作为疾病的一种转归,也是生命的必然规律,但由于生命自然终止而“老死”只是极少数,人类绝大部分都死于疾病。 这世界上有一种“活的驱体,死的脑”的人,他们被称为活死人。 只是日记的结尾很诡异。 我终于死了,仿佛得到解脱似得,我看见那个人我就知道我要死了,看到她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详和轻松。我觉得自己在随风飘荡,当飘到一片黑暗中时,心理感到极度的平静、安详和轻松。 我感到自己的意识逸出体外,自己游离到了天花板上,紧接着有一股旋风把我吸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口,并且在黑洞中急速地向前冲去,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牵拉,挤压,这时我的心情却更加的平静起来。黑洞尽头隐隐约约闪烁着一束光线,当我接近这束光线时,觉得它给予自己一种纯洁的爱情。亲朋好友们都在洞口迎接自己,他们有的是活人,有的早已去世。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全都形象高大,绚丽多彩,光环萦绕。这时,我的一生中的重大经历在眼前一幕一幕地飞逝而过,我感慨万千! 刹那间,觉得自己犹如同宇宙融合在一起,同时得到了一种最完美的爱情。所谓的灵魂不过是指人的精神,精神是与肉体同在的,死亡的那一刻精神消失,肉体的一切机能停止,随后肉体慢慢分解,最终剩下的只是一些白骨或骨灰 “靠,这就完了,你妹的!”欧阳骂了一声,心想这陈立夫也忒不正经竟然这就完事了,还有他记载最后一部分的时候到底死了没,嗯,这是个问题。 此时的秋醒过来便拉着欧阳要走,临走时欧阳把这日记也顺手拿了起来。 回来以后众人一阵责问,可又不好意思太过分,也就不说话了,一路上沉默无言。 “到了,出来吧!”船老大在外面招呼着。 欧阳应声往外走,出了船舱,霎时间,欧阳迟疑了…… 欧阳本以为这里地处南海,热带气候。必然会是海清沙白、椰影摇曳,微微带着热力的海风从周围吹来,远处白色的云、蓝色的天和同样是蓝色的大海连成一片,海鸥点点,偶尔还能看到跃出海面的海豚和大鱼。 可这里,却是典型的一副江南水乡造型,拱桥、宅河、河边阁楼还有迎风招展的垂柳,小河里的水很清澈,甚至可以看到里头游动的锦鲤,阁楼虽然都是门窗紧闭,但是古色古香的韵味却从丝丝袅袅的檀香味道中蒸腾了起来。 地上磨得亮的青石板路上湿漉漉的,仿佛清晨的朝露晕湿过的江南小镇,古朴内秀,就像是一个深闺中刺着秀,折着纸鸢的待字小姐似的,温婉秀丽。 “这……”欧阳眨巴了一下眼睛:“这是南海上的岛?不是南湖边的村?” 秋用力的嗯了一声:“这是照着爷爷家的小镇原版复制的,这个小镇在三百多年前就被海浪淹没了。” 欧阳眉头皱了皱:“你爷爷还是我爷爷的?” 秋想了想:“你爷爷的。” 欧阳吧唧了一下嘴,总感觉秋这句话有些怪怪的味道,可具体怪在哪里,欧阳却又一时之间不太能把握清楚。   ☆、第三十三章 奇怪姐妹花 这座位于海上南端的岛屿,为了防范无情的海浪侵饰,四向的林子被布置得极为厚实,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墩实的土围子。 汛期时节树上的叶子被海上的风刀子一刮便会四处飘腾,然后落在精致的屋檐上,落在不知疲倦的人们身上,整个世界都将变成一片绿色,人们夜里入睡抖铺盖时都会抖起一阵香风。 即将入冬,欧阳他们来的恰是时辰,受到秋乡亲们的热烈欢迎,从昨夜至此时的淅淅沥沥雨点洗涮掉屋顶的灰尘,仿佛也把人们的眼睛也洗的明亮了很多。 至少戀此时的眼睛很亮。 做为这个岛地位最高的人也是最高家族的族长,他此时的态度很谦卑,虽然对于名贵毛毯上那些黄泥脚印有些不满,却成功地将那种不满掩饰成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愕。 对着矮几旁穿着肮脏衬衫的欧阳恭敬行了一礼,他低声说道:“尊敬的客人,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如果你们坚持明天就出发寻找病因,那么我随时可以拨出一个百人队护卫随行,长老那边我马上做记档传过去就可以的。” 欧阳温和笑了笑,指了指屋子里那几个人影,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意见。就在这时,一道冷漠骄傲的女子声音从帐里传出:“不用了,你走吧,我照料他们就好。”这个女人正是秋。 今天清晨,欧阳他们的船在秋的指引下入岛后,戀没有花多长时间便猜到了船上那些人的身份,这个岛外围有着重重禁止,没有族人的指引根本进不来。所以对于对方的骄傲冷漠没有任何意见,也不忍有任何意见。 秋沉默片刻,忽然开口说道:“外海那一带航路难行,看样子一场风暴不用多少时日就会到来你从族中给我们个向导吧。” 戀怔了怔,想起某个可恶的家伙,沉默片刻后低头回应道:“有现成的人选。” …… …… 屋外几个长老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惋惜有不舍有庆幸有震惊,但很明显他们都没有想到戀居然会选择让那两个女人去做他们的向导,哪怕他们预料到戀和秋的关系已经冻结到极点。 “族长,你真准备就这么让她走了?”一名长老吃惊说道。 这座岛于他们而言并不大,父老幼儒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三千人,远离繁华地的岛礁有时候更像是一个土匪窝子,所谓乡申也只不过是种了几亩田的老人家。然而戀治家极严,或者说这位族长很喜欢被人叫族长,所以即便是日常交谈,下属们也不敢忘了在抬头加上族长二字。 戀看着宅子四周的积水,感慨叹息道:“总不能老把她们留在这个地方吧,这里不比从前了,万一瘟疫真的把我们这里毁了,大好的前途还在等着那妮子,反正她也要离开,恰好和他们的队伍一道,也算咱们的心意不是。” “我看你女儿可不见得领情……”一位长老恼火回答道。 众人身后的房门被推开,秋走了出来,望着戀和长老们冷淡说道:“带我们去看看那个向导。” 可是戀竟是还没认出这是秋,只道是遵命,这也是秋回来以后没给老爹好脸色的缘故,丫的老娘在外面拼死拼活你连我是谁都忘了,靠! 戀只以为她是一个惹人厌的随从,实在是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随意说了两句闲话,便挥手召来一名下人,吩咐他带着欧阳一行自去寻人。 轻雨过后的海岛显得格外清新,道旁三两枝椰子树绽着长绿,不过景致虽好岛却太小,几乎没走几步路,那名下人便领着欧阳他们走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处简陋而热闹的房子。 听着门内传出的嘈乱声喝骂声行令声,秋微微蹙眉,心想难道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吗?门帘被风拂起,里面的声音陡然清晰,果然是在划拳,却不是什么正经酒拳——听着行令的内容,秋清秀的容颜上闪过一丝羞红恚怒,暗自握紧了袖中的拳头。 “我们来划淫荡拳啊!谁淫荡啊你淫荡!谁淫荡啊我淫荡!谁淫荡啊他淫荡!……” 龌龊的行令声往返回复嘈嘈不绝,竟是过了极长时间都没能分出胜负,表情越来越恼怒难看的秋掀起门帘一角,眼神极为不善向里望去,第一眼便看见方桌对面的一个少女。 那少女约摸十五六岁,身上穿着一件岛上常见的民族服装,衣服襟前满是油污,一头黑色的头发不知道是天然生成还是因为几年未曾洗过的缘故有些发卷,也有些油腻,偏生那张脸却洗的极为干净,从而显得眉眼格外清楚,脸颊上那几粒雀斑也格外清楚。 “谁淫荡啊你淫荡!” 与龌龊的划拳内容截然相反,这少女此时的神情格外专注严肃,不仅没有丝毫淫亵味道,甚至眉眼间还透着几分圣洁崇高之意,她右手不停地在身前比划着剪刀石头布,出拳如风,出刀带着杀意,仿佛对这场划拳的输赢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更加重要。 几只在海上恶劣环境下生存下来的拥有强悍生命力的绿头苍蝇,正不停试图降落到少女染着油亏的衫子前襟上,却总被他的拳风刀意驱赶开来。 “我赢了!” 漫长得似乎要把桌旁对战二人肺里所有空气全部榨干的划拳终于结束,黑发少女用力地挥动右臂,宣告自己的胜利,极为开心地一笑,左脸颊上露出一个可爱的酒窝。 少女的对手却不肯服输,坚持认为她最后在喊谁淫荡时变了拳,于是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激烈的争吵,在旁观战的闲人们各有立场倾向,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在这时不知道是大吼一声:“照老规矩,听婉儿的!”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房间一角,那里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正在地搬动水桶,身材矮小瘦削,肤色黝黑,眉眼寻常,身上那件不知她姐姐从哪儿偷来的衫子明显有些过于宽松,下摆在地上不停拖动,搬着可能比自己还要重的水桶,明显非常吃力。 那名叫婉儿的小女孩放下水桶转过身来,闲人们紧张地看着她,就像是赌场上的豪客们等待着庄家开出最后的大小,而且很明显这种场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 小女孩皱眉看了一眼那名少年,然后望向桌对面那名犹自愤愤不平的乡申,认真说道:“第二十三回合,你出的剪,她出的拳,但你说的是她淫荡,所以那时候你就已经输了。” 房间里响起一片哄笑声,众人就此散开,那名乡申骂咧咧地给了钱,那少女开心笑着接过钱钞,用手在胸前油渍上擦了擦,然后拍拍对方的肩膀表示诚挚安慰。 “想开一些,整座岛……不,这整个天下,谁能赢我微儿?” 秋的脸色很难看,于是一直站在旁边偷偷观察她脸色的下人脸色也难看起来。他用手攥住门帘,深深吸了口气,正准备咳嗽两声,却被秋瞪过来的两道严厉目光阻止。 阻止下人惊动对方,秋远远跟着那名少女和女童离开了这房间,一路沉默观察打量,下人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只好归为高人亲近人物惯有的谨慎怪异习性,没错他也没认出是秋。 一路上那名叫薇儿的少女没有显示出任何特殊的地方,买了些吃食,和街畔酒馆里的胖大婶打了声招呼,显得特别悠闲,唯一让秋甚至一路无言的欧阳觉得怪异,让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是:那位瘦小的女童在他身后吃力地拖着水桶,少女却没有丝毫帮手的意思。 这岛不是个阶层森严的地方,民风朴实,就算是在外面那些浮华阴暗地,哪怕是最冷漠的人,也无法看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瘦弱女童如此吃力而毫不动容。 “这是怎么回事?”秋强行压抑心头的怒意,对身旁的下人发问。 下人挠了挠头,回答道:“前年岛外风暴,无数船只涌向我们这里,好多人都说婉儿就是薇儿那时候从海上的死尸堆里抱出来的,薇儿也是孤儿,从那之后两个人一直相依为命。” “后来她报名加入警卫队,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把这个小丫头留下来。”他看了婢女一眼,小心翼翼解释道:“我们这里好多人都得了健忘症,不知道允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但他们的情况有些特殊,总没办法把一个小丫头逼进绝路,所以大家都当……没看见。” 听到这番解释,秋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然而当她看到薇儿提着半只烧鸡晃荡的模样,再看到她身后数米外小侍女吃力拖动水桶而憋红的黑瘦脸颊,心情又变得糟糕起来,冷声道:“这哪里是相依为命,她分明想要那个丫头的命。” 欧阳也也一样觉得有些蹊跷,这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隐隐又有些古怪,也不多言,跟着秋继续往前走。   ☆、第三十四章 诵读 这座岛确实很小,没过多时,前后四人便到了南向某处屋外,屋外有一片小石坪,坪外围着一圈简陋的篱笆,秋、欧阳和下人站在篱笆外向里望去。 小侍女把有她半个身子高的水桶艰难挪到水缸旁,然后站上缸旁的板凳,拼尽全身气力异常艰难地将水倒入缸中,紧接着,她开始淘米洗菜,趁着蒸饭的空当,又拿了抹布开始擦拭桌椅门窗,不多时便有水雾升腾,将她瘦小的身子笼罩在其中。 虽说凌晨下了一场雨,但雨水不够大,门窗上积着的叶子没有被冲涮干净,反而粘到了上面,这些叶子在小侍女的抹布下迅速被清除,屋宅小院顿时变得干净明亮起来。 很明显这些家务活儿她天天都在做,显得非常熟练快速,还是孩童的小黑侍女像蚂蚁般辛勤忙碌,像仆妇般东奔西走,累得满头大汗脸蛋通红,看上去有些滑稽,又有些令人心生同情…… 那个叫薇儿的家伙很明显缺乏这两种情绪,她安静或者可以说是安逸地躺在一张竹躺椅上,左手拿着卷有些旧的书不停翻看,右手拿着根硬树枝在湿泥地上不停划动,偶尔沉思入神时,她便随意将手中树枝一扔,掌心向上伸向空中,片刻后便有一壶温度将将好的热茶放到掌上。 岛上所有的人早已习惯这间小院里的日常生活画面,所以并不觉得奇怪,站在篱笆外的秋和欧阳目光则是逐渐冰冷,尤其是看到那个小侍女忙着做饭打扫的过程中,还不敢忘了留意观察少女要求,随时准备沏茶倒水捶背捏腿时,欧阳和秋的脸上霜色愈发重了,仿佛要凝结了一般。 或许是引发了童年时的不好回忆,或许是心中对某些美好情感的想象被某个家伙破坏的太过彻底,秋迳直推开篱笆走了进去,目光落在竹躺椅上,落在那名少女一直认真读的旧书上,淡淡嘲讽说道:“以为看的是什么圣贤大作,能让你忘记身边发生的一切动静,没想到居然只是市面上随处可买的丹经,莫非像你这种人也奢望能踏进修行之道?” 薇儿坐起身来,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衣着华贵似乎永远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小娘子,又看了眼表情尴尬的下人哥哥,停顿片刻后解释道:“只能买到这本,所以也只好将就着看,也就是好奇,哪里有什么奢望。” 秋明显没有想到这女孩竟会回答的如此自然随意,弄得自己反而不由一窒,旋即望向门旁正在倒灶灰的婉儿,不悦说道:“这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长辈。” 薇儿疑惑皱了皱眉头,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向正拿着抹布呆站在窗边的婉儿,明白了对方言辞间的锋利由何而来,左脸颊里酒窝隐现,笑着说道:“看你应该比我大,要不然……你就当我不是长辈,是个小孩儿吧。” 秋这一生大概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赖皮之人,袖中的拳头缓缓攥紧,神色冰冷正欲发作之时,目光却落在竹躺椅旁那片泥地上,落在那些树枝画出来的字迹上,心思不由微微一动,眸中隐现异色,让她浑然忘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 …… 岛上条件最好的营房内,那几个小姑娘正在嬉闹,戀则是半躬着身子和帐内的贵人对话,谦卑的态度里,有着隐藏不住的惊讶神情。 “您对那名向导不满意?”他疑惑问道:“为什么?” 秋的声音极其不满,训斥道:“我要的是精明能干的向导,而不是一个满脑子全是修行美梦,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提烧鸡的惫懒女孩。” 戀轻轻咳了两声,低声解释道:“以我所知,婉儿虽然年岁尚浅,但这两年来在海上也捕过好多鱼,若……只是带路我想应该问题不大。” 这座岛历来以武立家,首重军功,虽然那人与他女儿有很大的关联,但既然触及这座岛最看重的荣耀,戀毫不犹豫选择了反击,似是解释其实却有些嘲讽反驳的意味。 屋里那道冷冽的声音稍一停滞,不悦道:“能捕鱼便能做一个好向导?” 戀回答得愈发谦卑:“岛上有三百部属,婉儿肯定不是其中捕鱼最多之人,但末将敢以人头作保,无论是何等样恶劣的环境,最后活下来的人里……肯定有这女孩。” 然后他抬起头来,微笑说道:“因功绩累加,他已经得到了晋升长老的资格,这孩子也确实争气,半年前便通过了初核,而且还没有染病,如果他愿意,他就可以离开了。” 听到染病二字,帐后忽然沉默下来,秋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戀离开后,欧阳平静的眼眸间流露出一丝兴趣,他望着帷帐温和笑着说道:“在这里这么久了,居然还能洁身不染,实在是令人意外,既然如此,那这孩子想必无论品行还是能力都是上上之选,让他做向导倒也不差。” “离岛不过一载,没想到长老这等神圣的职业居然也开始招收这等女痞子了。” 语调依然清冷不屑,但实际态度却已经有了变化,秋至少不再反对婉儿做为自己队伍的向导——只需要一个名词便能够让她改变主意,因为这本就极不简单。 欧阳说起另外一件事情,神情显得有些疑惑:“先前我去看过他写在泥地上的那些字,抄的是丹经第三节,字体线条简练,却又极为生动,明明只是用了一根树枝,落于湿地之上却有刀锋加诸泥范之感,这名叫婉儿的女孩书法已然入了正途……真不知他是怎样练出来的,师承又是何方。” “我觉得只不过空有笔触罢了,先前偶尔一观之,新鲜之余难免震撼,此时细细想来,也不过是些奇技陡笔的路数,谈何正途!。” 秋冷淡应道。 欧阳摇了摇头,说道:“你所说新鲜二字便是关键。我不懂书法,但看那女孩枝梢落处,竟真的隐隐能见金石之意,这等字中风骨极少见,真有些像丹师的手段。” “你是说丹药宝鉴?” 秋一怔,旋即嘲讽道:“世上亿万人众,丹师大家却不过十数人而已。像你这样的本就是极少的。那少女身上也无气息波动,就是一普通人,就算再看五十年丹经只怕连初境都无法踏入,哪里敢和那些大家并列讨论?” 欧阳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虽说他而今已经变得非同反响,可心境却愈发平和起来。 当然他并不赞同秋的话,关于那名叫婉儿的女孩,秋有自己的判断:俗世之中皆凡人,能够体悟到天地气息从而踏入修真的人真可以说是万中无一,起始感应一关最是艰难,绝非易事,然而那婉儿若真能走上那条路,万一哪日因缘际会定会对自己大有助益。 就算那厮始终无法开窍,单凭那手字就能让那些名家们另眼相看,至不济也能震一震那些文士书家。 …… …… 婉儿放下手中的书籍,摇了摇头向门外走去,脸上尤自挂着淡淡的失落与不甘。 这本小时候跟船队去赶集买的丹经,正如那个女人所说,是随处可见的大路货色。他很清楚这一点,却依然时刻不忘诵读学习,仿佛这本书就是天地奥义一般。 书籍早已翻的页角发卷,显得破旧不堪,若不是被婉儿用棉线密密缝住书脊,只怕偶一翻动就会化做几蓬纸钱迎风而去祭穷酸的先贤。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书页已翻烂,上面的字句深刻于脑中早已熟烂,她却依然不得其门而入,不要说什么丹境,就连书中所言最简单的感应都无法做到。 曾经失望甚至绝望过,后来知晓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正常人都无法体悟以天地之气,她的心情才变得平静了很多——是的,那些传说中的世外高人们都不是正常人,都是变态人士,因为只有极罕见的变态者方能感悟天地之息,不然那么多丹经在世上流传,怎么没听说过外面的世界有人练出什么丹药,有什么惊天异景。 而他和婉儿很正常,或者说很普通。只是,忽然发现眼前有一座奇妙的宝山,你却只能空着手回去,忽然发现天地间充斥着那种叫做元气的像看不见的白云一般的奇妙东西,你却抓不到一片云彩,终究还是会有些不甘心吧? …… …… “这岛这么穷,海上的鱼早就让人打怕了,好些年都不见过来,所以功绩也没办法积的太快,能去外面当然是好的,我哪里会有什么不甘心的地方。” 灯光昏暗的房间内,婉儿向身前的族长恭敬行礼,言辞恳切解释道:“我想着没必要这么早离开。这些年在族长身边虽谈不上突飞猛进,但总被您教诲的像了个人样儿,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命好活下来了。我是真想在岛上在您身边多呆几天,能多听听您的教诲……哪怕就是这么多做会儿,多说说闲话也是好的。” 戀看着面前的少年,下颌的胡须微微拂动,不知是被夜风吹拂还是非常生气的结果,没好气说道:“婉儿啊婉儿,曾几何时你也变成这么不要脸的家伙了?” 婉儿认真回答道:“只要将军您需要,我随时可以不要这张脸。” “说真话吧。”戀的神情冷淡下来,表情严肃问道:“为什么你不肯当这个向导?”   ☆、第三十五章 出发 婉儿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低声说道:“将军,那位女人应该很不喜欢我。”绣花鞋中间那块泥巴里长出的一根倔犟的青草,沉默表示反对。 戀拿这个少女无可奈何,叹息说道:“你到底是要闹哪样?为什么就不肯跟他们去探路?” 婉儿抬起头来,神情极为认真说道:“在外面我看过他们的船,他们在海上遇过风浪,最近那边正在汛期,鬼船出没的厉害,那个男人手上有一本呕的发黄的日记,所以……我不敢跟他们走。” 船遇上风暴,海上汛期,鬼船出没,呕的发黄的日记,这些看似没有什么表面关联的词语,被她琐碎的组合在一起,便成为了她沉默倔强反对不肯离开岛屿的理由。 戀看着他,叹息问道:“你早就猜到了?” “整座岛现在还有谁没猜到他们是谁?” 婉儿很无奈地摊开双手,望向夜色下大院的那一边,说道:“也只有那位在岛上长大,外出多年寻找解药做威做福的白痴公主殿下,才会愚蠢到以为这始终是个天大的秘密。 不过秋进来岛后,是何等样的喜出望外以及紧张,哪里想到薇儿居然这般大喇喇做出了如此刻薄的评价,而且他认为薇儿的评价并不公道,所以脸色更加难看。 不过岛上的人都知道秋并不是白痴,而是位极贤良的殿下。 以他们千百年的积蓄无论是面对海上的盗匪,还是面对风暴海啸,从来不会考虑祈求这种带有屈辱性质的手段,除了早年太爷爷的几个儿女离开这里采购机械遇过些挫折。 然而当三年前怪病蔓延整个海岛,当时正处十三四岁豆蔻年华、深受族长宠爱的公主,竟是跪于宗堂前叩阶泣血,不顾国民反对,宁愿舍弃宗室繁华,坚持要远走他乡,寻找解药。 此事一朝传出,天下震惊,坊间议论纷纷,白发老朽痛心疾首连连痛哭,族长大人震怒摔碎了无数盏玉杯,然而这一切都无法阻止那位少女的决心,最终族长只好无奈定下让女儿出海的提议。 传闻中公主坚持远走他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避开怪病的传染,然而即便这是真的,在诸位长老眼中看来,公主不恃族长宠爱、远走遁世,也是一种识大体、极贤良的行为。 所以他们对那位公主殿下的感觉很复杂,既有些无来由的愤怒,却也难免有些感激,种种情绪到最后,渐渐变成了内心深处不便与人言的一丝尊敬。 薇儿是个普通警卫队成员,不知道能不能理解族长的复杂情绪,就算理解想来也不会在意,因为他现在争取的事情牵涉到他个人安危,而他一向以为没有太多事情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她现在已经回来了,结果她依然没有完全表明身份?为什么?因为她现在脑海里已经没有信任这个词。她或者会信任族长您,但肯定不会信任我,甚至是整个岛,公主还是介意的。” 戀不说话,站在那里。 “护送他们的队伍里多我一个,也就是海里多具尸首;少我一个,岛上还能多留一个容貌不错的善良姑娘。” 戀看着貌似谦卑的少女,揉着脑袋,他没有取笑这个孩子,沉默片刻后皱眉解释道:“让你去给秋的车队当向导,其实,真的是为你好,你的战功确实够了,初试也过了,但你真的以为你就能离开了?” “你这些年一直呆在这里,就算听过一些外面的传说,但你并不清楚那里究竟个什么地方。” “我知道这两年你在这里存了些钱,可难道你以为靠那几百两银子就能把那些家伙喂饱?” 薇儿挠挠头,感慨说道:“以前可没有人告诉我这件事情。” “因为现在有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所以自然没必要告诉你。” 戀看着他不悦说道:“只要路上对他们好些,入了他们法眼,甚至只需要有人记得你的名字,到时候怎么还不过得好些?” “这就等于说,我必须要拿命去赌一个去外面的资格,听上去怎么总感觉有些不划算?”薇儿继续挠头。 戀狠狠瞪了他一眼,训斥道:“胡涂!混帐!为了能去外面,不知多少人恨不得卖了自己亲娘,杀了自己亲爹!现在不过是要你妮子冒点小风险,你居然还不肯干!” 片刻后戀平伏粗重喘息,劝道:“据我分析秋应该也明白她的行踪不可能保密。你能猜到她的身份,全岛上的人都能猜到,难道她在外面里的敌人会猜不到?既然如此她还坚持照常上路,说明他们有恃无恐你的任务只是带着她们海上转转,尽快找到病因,哪里谈得上赌命?” 薇儿低着头,默默不语,不停盘算着其中的得失利益。 戀看着他的神情,想起这少年平日里最令人恼火的那些怪脾气,知道不拿出一些看得见的利益,很难说服对方去冒险,不由叹息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殿下的队伍里有一个年轻人,他姓欧,听说也是丹师,而且还是A市第一丹师。” 听到这句话,薇儿霍然抬头,惯常平静而又惫懒的眼眸竟是陡然变得极为明亮。 戀看着他感慨道:“你还是个小屁孩儿的时候就来了岛上,自己靠着甜言蜜语和本事讨好了全岛的老少爷们儿,警卫队换了一批又一批,就算是东城的肉饼店都换了两个老板,你却始终还是岛南那个土匪窝里最受宠的小屁孩儿。” 他揉了揉薇儿的脑袋,就像看着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说道:“去年前任族长病逝之前,通门路给你弄了军籍,紧接着秋天大家伙去海上捕鱼,差点儿被海浪淹死,全靠你我们才逃了出来,那时候全岛人一致决定要好好赏你,我们甚至想好了,就算你提出的条件是要用世界上最帅的男人嫁了我们大家也要凑钱把这事儿漂漂亮亮地给办了。” 头发已然花白的戀话锋一转,苦涩说道:“但谁也没想到你居然想学那些世外法,很无奈啊,全岛上的人甚至是整个海域,都没办法给你找一个老师,我们只能看着你把那本丹经翻的又破又烂,却没什么主意。” “但现在是机会!” 戀目光骤然变得凌厉起来,“那位姓欧的先生,你必须抓住,也一定要抓住。” 薇儿沉默很长时间,低着头轻轻叹息说道:“其实……还是有些舍不得吧。” 窗外星光清漫幽淡,戀看着少女说道:“这岛……终究太小,你应该去外面去那些真正的大世界看看,或许那些地方有很多凶龙恶虎,但你这头初生的雏封儿又真怕过谁?” “至少……那些地方不会只有一本破烂的丹经。” 岛南边有一条连小溪都算不上的小水沟,小水沟旁有座连小山都算不上的小土坡,小土坡下边有一个连小院都算不上的带篱笆有石坪的草屋,夜里雨云早散,格外明亮的星光洒在水沟、土坡、草屋上,顿时镀上一层极漂亮的银晕。 薇儿趿拉着鞋慢腾腾地在星光下行走,看着眼前这间和婉儿住了很长时间的草屋,速度不禁变得更慢了些。但只要在走,那么无论多慢总有抵达目的地的那天。她推开那道只能防狗不能防人的篱笆墙,走到门缝漏出来的油灯光前,抬手堵住自己嘴唇,咳了两声,说道:“如果去都城怎么样?” 草屋门被推开,吱呀的尖响刺破安静的边城夜晚。 小侍女婉儿在门口蹲了下来,瘦小的身影被油灯光拉的极长,她用指头按了按木门边,回答道:“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外面吗?对了薇儿,你什么时候才去厨房里偷些油回来?这门已经响了好几个月了,声音实在是很难听。” “现在还有谁做饭啊,如果只是要油,我明天去问问……”薇儿下意识里随口应了声,然后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哎!我要和你说的好像不是这个事儿,如果真要走了,还管这破门做什么?” 婉儿扶着膝头站起身,瘦小的身躯在微凉的春日夜风里显得格外单薄,她看着薇儿,用认真而没有夹杂任何其余情绪的声音细声说道:“就算我们走了,可这房子还是会有人住,他们还是会开门啊。” 自己二人离开后,这间远离坊市偏僻破落的草屋真的还会有人愿意来住吗?薇儿默然想着,不知为何突然间多出一些叫不舍的情绪出来,他轻轻叹息了声,侧着身子从婉儿身边挤了过去,低声说道:“晚上把行李收拾一下。” 婉儿将鬓角微黄的发丝随意拢了拢,看着他的后背问道:“薇儿,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对那件事情这么感兴趣。” “没有人能拒绝让自己更强大的诱惑。而且那些玩意儿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薇儿知道小侍女猜到了自己的心思,抬头看着婉儿黝黑的小脸蛋儿,挑眉说道:“而且我们两个总不能在渭城呆一辈子,世界这么大,除了那个国家还有很多国家,我们总得去看看,就算往小了说,就为了多挣一些钱,玩的开心些,去外面也比在这里呆着强太多,所以这次我一定要出去。”   ☆、第三十六章 遇险 婉儿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情绪。因为年龄还小的缘故,小侍女的眉眼并未长发,又因为边城风沙的关系,小脸蛋儿黝黑粗糙,加上那一头童年营养不良造成的微黄细发,实在谈不上好看,就连清秀都说不上。 但她有一双像柳叶似的眼睛,细长细长的,眸子像冰琢似的明亮,加上很少有什么太明显的神色,所以不像是个出身凄苦将将十一二岁的小侍女,倒像是个什么都知道,看透世情心无所碍的成熟女子,这种真实年龄相貌与眼神之间的极度反差,让她显得格外冷酷有范儿。 薇儿知道这些都是假象,在她看来,小侍女婉儿就是一个典型缺心眼子的丫头,二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因为习惯了依靠自己思考办事,所以越发懒得想事,因为懒得想事,所以变得越来越笨,而为了掩饰笨拙她说每句话时用的字越来越少,所以就愈发显得沉默冷漠成熟怪异起来。 “不是笨,应该是拙。”她想着某些事情,在心中默默纠正了一句。 沉默了很长时间,婉儿忽然抬起头来,咬了咬嘴唇儿,露出罕见的畏怯情绪,说道:“听说……外面很大,有很多人。” “外面繁华,听说人口就已经超过70亿了,生活所费极贵,外面居,大不易啊……” 薇儿叹息了一声,看见小侍女紧张的神情,笑着安慰说道:“人多也没什么好怕的,你就把外面当成一个大点的岛上便好,到时候还是我去和外人打交道,你照老样子操持家里的事情,真要怕你就少出门。” “在外面一个月买肉菜米粮大概要花多少钱?” 婉儿柳叶般的双眼瞪的极圆,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布裙下摆,紧张问道:“会不会超过四两银子?那可比岛上要翻倍了。” “去了外面,你总得让我买些衣裳,再加上家里可能会来客人,比如同窗什么的,万一哪位教授看中你家小姐我,也可能来家做做,所以你至少也要做套新衣裳,我粗略算了下,怎么也得要几千块。” 薇儿蹙着眉头回答道,实际上她只是极为认真地瞎说,她并不是很清楚,几千块钱对于外面的人来说,有可能只是中酒楼随意一桌酒席的价钱——正如那个著名的笑话:在田里干活儿的农妇闲唠,总想着东宫娘娘在烙肉饼,西宫娘娘在剥大葱,肉饼似海,大葱似山。 然而即便是这个明显缩水的错误答案,也远远超过了婉儿的心理底线,她皱着眉头认真望着她建议道:“太贵了……薇儿,我们不要去外面了好不好?” “没见识的东西。”薇儿训斥道:“去了外面,能捕更多的鱼,到时候你我一个月花几千块,我随手一个月怎么不得挣个七八万回来?再说外面有什么不好,香水面膜什么的不要太多喔。” 香水面膜四字竟仿佛是婉儿的要害,她紧紧抿着嘴唇,明显陷入极剧烈的心理挣扎之中,很久之后她用蚊子般的声音回答道:“可是刚出去那几年怎么办?我什么也不会,外面人眼皮子肯定高,不见得有活干。” “这确实麻烦,听说外面城周边不能捕鱼,那些水河都是国家的……我们还有多少钱?”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然后极为默契地走到两个大榆木箱旁,打开箱子从里面最深处摸出一个包裹极严实的木盒。 木盒里尽是极旧的钱,像废纸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平日点滴存蓄而成,只是数量并不太多。 看着木盒里的钱,两个人都没有数,婉儿低声说道:“老规矩五天数一次,前儿夜里刚刚数过,七千三百四十元六角四分。” “看来去外面后必须想法子多挣些钱。”薇儿神情认真说道。 “嗯,我会争取学点什么。”婉儿神情认真回答道。 …… …… 入夜,婉儿跪在炕上整理被褥,干瘦的膝头快速移动,动作麻利快速,小手掌一摁便把枕头中间摁出一弧形,正是薇儿睡的最舒服那弧度。然后她抱起自己的被褥跳下冷炕,走到屋角那两个大榆木箱边开始铺自己的床。 灯熄,薇儿把水碗搁在窗台上,借着星光钻进被窝,双手搭在被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然后发出一声极为满足的叹息,闭上眼睛,过了会儿才听到屋角传来那阵听了好几年的悉悉窣窣的声音。 这是一个仿佛和过去这些年头没有什么区别的夜晚,她们将伴着岛上的星光沉沉睡去,然而真实的情况是,今天草屋里的主仆二人都没有睡着,或者是因为即将踏入崭新世界的激动不安,或者是因为都城外面的繁华、隐约可见的富贵,还有那些散发着迷人味道的香脂水粉,窗边屋角的两道呼吸声迟迟未能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薇儿睁开双眼,看着窗纸上的淡淡银晕,出神说道:“听说……外面城里的姑娘都不怎么怕冷,衣裳穿的很单薄,领口开的很大,身子都很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时候年纪太小,都不记得了。” 她翻了个身,望向黑糊糊的屋角,问道:“婉儿,最近有没有犯病?会不会冷?” 黑暗中小侍女似乎是摇了摇头,隐约能看见她紧紧攥着被角,双眼紧闭,唇角却挂着一丝极罕见的微笑,低声喃喃回答道:“听说外面城里的女孩子确实都挺白的,她们天天都用那么好的水粉,能不白吗?” 薇儿笑了笑,看着她说道:“放心,等本少爷以后有了钱,香水面膜随便你买。” 婉儿霍然睁开双眼,像柳叶般细长的眼眸里映着明亮的星光,严肃说道:“薇儿,这可是你答应的。” “刚才说过,去外面后你要记住一定要称我为小姐,这样才显得尊重。” 当年薇儿从死人堆里翻出浑身冰冷的小婉儿,然后辗转来到岛上,至今已有七八年。婉儿虽然在名义上是婢女,做的也是婢女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喊过她小姐,这不代表别的任何事情,只代表一种习惯。 今天小侍女婉儿被迫要扔掉这个习惯。 “薇儿……小姐……你要记得答应给我买面膜。” 薇儿应了声,目光落在炕边地面像白霜般的星光上,心头无来由微紧,很多年前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再次袭来,回头望向窗外深青色的夜空,看了眼满天星光,然后开始低头思念故乡,喃喃念道:“今天还是没有月亮啊……” 黑漆漆屋角榆木柜子上的婉儿,像个小老鼠般蜷在微凉的被褥里,她伸手到腰后扯了扯,挡住外面的微凉气息,顺便让两个柜子间的缝显得不那么硌人,听着窗边传来的呓语,心想薇儿……又开始说这种胡话了。 欧阳站在篱笆之外,听着他们的对话,微微叹气,是啊,这里没有月亮,好久没有了。 就这样几个人出发了,欧阳觉得必须得找到那条鬼船,必须! 在大海中景色单调,让欧阳留下印象的,是那种宝石一般的蓝色,广阔无垠的深蓝色与远天衔接,犹如一块缓缓隆起的蓝色大陆,闪着远古洪荒般的琉璃之光。 刚开始的那几海里,他们经过不少非常袖珍的岛屿,大部分都是光秃秃,少数上面有几棵矮小的灌木,似乎在昭彰生命的张狂,阿宁和我说,能在水面看到的岛屿只是这里岛屿链的一小部分,大的珊瑚礁原来都在水下,经千千万万年珊瑚虫体堆积造礁作用,才逐渐露出水面,但造礁过程是继续不断的,所以至今还有星罗密布的礁滩、暗沙处于水下或时隐时露于水中。 出了那岛之后,他们很长时间都看不到和陆地有关的东西,就连海鸟都消失不见了,偶而有几艘与我们类似的渔船出现在海平线上,告诉我们仍旧行驶在人类的活动范围之内。然而,这一丝的兴奋,很快又会消失在无垠的天地尽头。 欧阳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这种病没有蔓延了。几乎无限广阔的海面,没有任何可以辨认的特征,就算在卫星定位和航行记录的情况,想要要凭眼睛找到痕迹,几乎是天方夜潭。 不过,他们虽然有精确的航线记录,也有先进的设备,但是要在短时里,透过这里目视30多米深的清澈海水,找到掩藏在某个角落的鬼船,欧阳也没有把握。 船头那个年轻的姑娘薇儿突然唱起了有名的渔歌,充满乡土气息的歌声回荡在空旷的海面上,也不知道是这歌声映衬了眼前景色的宁静苍茫,还是这里的景色使得歌声更加的空灵悠远,欧阳烦躁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海风在开船四个小时后开始大作,船的晃动更加剧烈,甲板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吱吱”声,我十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加上晕船,这么一晃,倦意袭来,逐渐睡着了。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感觉光线有点晦涩,还以为睡到了晚上,转头看去,原来是变天了。   ☆、第三十七章 海上遇险 天色变得愈发阴暗起来,正巧薇儿从欧阳面前急匆匆的走过,神色有点不安,欧阳叫住她,问道:“孩子,看这天色,是不是要起大风?” 薇儿努起了嘴,用很生硬的普通话对我说:“孩子?谁是你孩子。”有指了指远方继续说:是的,有风暴,大大地,要来了。” 欧阳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远处的海平线上有一条诡异的黑线,将原本连成一片的天地分成两半。欧阳问她:“那怎么办?我们还继续赶路吗?” 她摇了摇头,说道:“赶路不行地,大风,要找礁盘避风地。” 欧阳看她表情严肃,知道这不是在危言耸听,心里也着急起来。 欧阳走进船仓找秋商量,秋也知道了消息,一脸愁容的对欧阳说:“按薇儿的说法,现在前面有一个气压团,必须马上改变方向,到最近的礁盘里避风,否则我们这样只配了两台发动机的小渔船,肯定会被卷进风暴圈的内部,后果不堪设想。可是这样一来,我们找到那里的时间,也必须往后延迟好几个小时。” 欧阳问有没有办法走另外一条航线,这几个小时对于下面的人来说,可能就是生和死的区别,薇儿听了摇摇头,说:“风暴不是不动的,很快速度,船跑不过风,想绕没时间了。” 薇儿说完后就大叫着调动水手去了,秋拍了拍我的肩膀,叫我别着急,说:“这种事情也是命里注定的,急也没用,你别胡思乱想,我们尽力就行了。” 欧阳看她说的中肯,回了声谢谢,当下将鞋子脱掉,赤脚加入到忙碌的水手中去。 热带风暴来的很快,甲板上的物资还没有全部固定完毕,乌云已经连成一体,挡住了所有的阳光,大海一下子变成了骇人的黑色,海浪翻滚起来,他们一台发动机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罢工,航速一下降到三节,小船几乎就是在随浪起伏,就好象激流中的一片枯叶一样无助。 薇儿扯着已经喊哑的嗓子,一边招呼机械师去抢修,一边让我们注意无线电,如果边上有船经过,就发求救信号。 可怜欧阳浑身被打上来的浪花湿透,只能拉住船舷上的铁环固定身体,船舷外面的情景犹如怒海地狱,黑色的大海在沸腾,巨浪像丘陵一座接着一座,我们一上一下,似乎在坐没有任何保险措施的云霄飞车,那种情形,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根本无法体会。 这样颠簸一直到了傍晚,船才逐渐远离了热带风暴云团,海浪稍微收敛了一些,这个时候罢工的发动机也修好了,薇儿大叫着,我们开足马力,向七海里外的礁盘逃去。 我又冷又饿,被薇儿叫进了船仓,里面已经有热好的姜汤水,我灌了一大碗下去,又换上防水的连体潜水服,吃了点巧克力和牛肉,这才缓过劲来。 随行的几个小姑娘都给折腾的够戗,金璃本来就晕船,风暴一来晕的就更厉害,迷迷糊糊的,嘴唇都变成紫色,钟玉冰脑袋磕在门框上,满头是血,几乎没把秋给吓死,那金琉更要命,不会游泳还非要到甲板上来,说想体验大海激情的一面,结果一个大浪过来就找不到人了,薇儿以为她给冲下去,跑过去一看,才发现她挂在船舷外面,吓的连救命都叫不出来。 婉儿倒是没什么,看上去还是那样冷冰冰的,似乎见惯了这样的风浪,休息期间,她也换上了紧身的防水潜水服,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正在指挥几个人加固着固定物资的网绳,短发在海风中飘动,凹凸有致的身材陪上发黑的皮肤,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这时一个老外船医找欧阳商量,说金璃有点脱水,能不能想个办法让船不要这么颠簸,欧阳心说这老外的人道主义觉悟就是高,不过审时度势的能力就差了点,你也不看看你坐的是啥船,这颠簸不颠簸是我说了算的吗? 这医生让欧阳去和薇儿说一声,说是最好行驶的稳一点,欧阳对他说:“这种事情啊,请你去找龙王爷商量,别来找我,我不负责这一块。” 那老外不知道什么是龙王爷,就在船上到处去问,谁是龙王爷,你是不是龙王爷,船夫们累的筋疲力尽,谁也没理他,他问了一圈也没找到龙王爷,只好无奈地看着欧阳耸肩膀。 我们只休息了大概二十分钟,浪又大了起来,船老大在船头叫起来:“风暴追过来了,快快地,东西不要吃了,游泳不会的回仓里去,千万不要出来了。” 欧阳走到船头眺望,隐约看到一团墨汁一样的乌云正在向他们蔓延过来,比刚才他们看到时,又低了很多。 欧阳只感心下一凉,不多时口中鼻中已全是盐水,他本来昏昏沉沉,给冷水一冲,登时便清醒了,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船沉了?”他不识水性,当即挣扎着站起。脚底下舱板斗然间向左侧去,船中的海水又向外倒泻,但听得狂风呼啸,身周尽是海水。他尚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猛听得薇儿喝道:“欧阳哥哥,快到后梢去掌住了舵!”这一喝声如凤鸣,虽在狂风巨浪之中,仍然充满着说不出的滋味。欧阳不假思索,纵到后梢,只见黑影一晃,一名舟子被巨浪冲出了船外,远远飞出数丈,迅即沉没入波涛之中。 欧阳还没走到舵边,又是一个浪头扑将上来,这巨浪犹似一堵结实的水墙,砰的一声大响,只打得船木横飞,这当儿欧阳服食还丹得来的功夫显出了功效,双脚牢牢的站在船面,竟如用铁钉钉住一般,纹丝不动,待巨浪过去,一个箭步便窜到舵边,伸手稳稳掌住。 但听喀喇喇、喀喇喇几声猛响,却是薇儿横过不知那里来的斧子将主桅和前桅先后击断。两条桅杆带着白帆,跌入海中。但风势实在太大,这时虽只后帆吃风,那船还是歪斜倾侧,在海面上狂舞乱跳,薇儿等人竭力想收下后帆,饶是他一身武功,遇上了这天地间风浪之威,却也束手无策,那后桅向左横斜,帆边已碰到水面。薇儿眼见稍有犹豫,座船便要翻转,只得提着斧子,将后桅也打断了。三桅齐断,这船在惊涛骇浪中成了无主游魂,只有随风飘荡。欧阳大叫:“金璃、金琉、钟玉冰你们在哪里?”他连叫数声,听不到答应,叫到后来,喊声中竟带着哭音。突然间一只手攀上他的膝头,跟着一个大浪没过了他的头顶,在海水之中,有人紧紧的抱住了他腰。待那浪头掠过舱面,他怀中那人伸手搂住了他的头颈,柔声道:“欧阳哥哥,你竟是这般挂念我么?”正是金璃的声音。欧阳大喜,右手把住了舵,伸左手紧紧反抱着她,说道:“谢天谢地!”心中惊喜交集:“她好好的在这儿,没掉入海中,其他人呢。” 在这每一刻都可给巨浪狂涛吞没的生死边缘,他忽地发觉,自己对这几个女人的关怀,竟胜于计及自己的安危。金璃道:“欧阳哥哥,咱俩死在一块。”欧阳道:“是!金璃,咱俩死在一块。”若在寻常境遇之下,两人境遇殊途,顾虑良多,纵有爱恋相悦之情,也决不能霎时之间两心如一。 这时候两人相拥相抱,周围漆黑一团,船身格格格的响个不停,随时都能碎裂,心中却感到说不出的甜蜜喜乐。欧阳和海浪一番对击,原已累得精疲力竭,但得金璃的柔情一加激励,立时精神大振,任那狂涛左右冲击,始终将舵掌得稳稳地,绝不摇晃。船上的其他人似乎已不知去向,这场狂风暴雨说来就来,事先竟无丝毫朕兆,原来是海底突然地震,带同海啸,气流激荡,便惹起了一场大风暴。若非欧阳和薇儿均是有手段的人,如何抵挡得住?也幸好那船造得分外坚固,虽然船上的舱盖、甲板均被打得破碎不堪,船身却仍无恙。头顶乌云满天,大雨如注,四下里波涛山立,这当儿怎还分得出东南西北?其实便算分得出方向,桅樯尽折,船只也已无法驾驶。 薇儿走到后梢,说道:“欧阳,真有你的,让我掌舵罢。你两个到舱里歇歇去。”欧阳站起身来,将舵交给了他,携住金璃的手,刚要举步,蓦地里一个巨浪飞到,将他两人冲出船舷之外。这个浪头来得极其突兀,两人全然的猝不及防。欧阳待得惊觉,已是身子凌空,这一落下去,脚底便是万丈洪涛,百忙中左手一勾,抓住了金璃的手腕,当时心中唯有一念:“和她一齐死在大海之中,不可分离。”他左手刚抓住金璃的手腕,右臂已被一根绳套住,只觉身子忽地向后飞跃,冲浪冒水,倒退回来。原来薇儿及时发觉,拾起脚下的一根帆索,卷了他二人回船。砰砰两声,两人摔在甲板之上。这一下死里逃生,二人固大出意外,薇儿也暗叫一声:“侥幸!”若不是脚边恰好有这么一根帆索,也难以相救了。扶着金璃走进舱中,那几个女孩,金琉,钟玉冰、婉儿竟然都还在,欧阳大喜若望。   ☆、第三十八章 诡异获救 看着船舱里躲藏这的姑娘们,欧阳一股暖流涌向心头,此时船身仍是一时如上高山,片刻间似泻深谷,但欧阳与金璃二人经过适才的危难,对这一切全已置之度外。金璃倚在欧阳怀中,凑在他耳边说道:“欧阳哥哥,我俩若能不死,我要永远跟着你在一起。”欧阳心情激荡,道:“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一句话,天上地下,人间海底,我俩都要在一起。”金璃喜悦无限,跟着说道:“天上地下,人间海底,我俩都要永远在一起。”两人相偎相倚,心中都反而感激这场海啸。全然无视其他人火一样的目光。在薇儿心中,却是不住价的叫苦,不论他武功如何高强,对这狂风骇浪,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只有听天由命,任凭风浪随意摆布。这场大海啸直发作了三个多时辰方始渐渐止歇。天上乌云慢慢散开,露出星夜之光。 欧阳走到船梢,说道:“薇儿,多谢你救我几人的性命。”薇儿冷冷的道:“这话说得太早。咱几人的性命,有九成九还在老天爷的手。”这一叶孤舟飘荡在无边大海之上,看来多半无幸。他刚和金璃倾心相爱,对人世正加倍的留恋,便似刚在玉杯中尝到一滴美酒,立时便要给人夺去,“造化弄人”这四个字的意境,随着薇儿这一骂,是更加深深的体会到了。 他叹了口气,接过薇儿手中的舵来。薇儿累了大半晚,自到舱中休息。金璃受不了几人的白眼走出来坐在欧阳身旁,仰头望着天上的星辰,顺着北斗的斗杓,找到了北极星,只见座船顺着海流,正向北飘行,说道:“欧阳哥哥,这船是在不停的向北。”欧阳道:“是啊!最好能折而向南,咱们便有归家乡之望。” 突然又有一股大浪袭来,几人猝不及防,跌落还中。 当欧阳再有知觉的时候,只是感觉自己在梦游一样,先是被人拖了一段,然后被扔到汽车的后座,一路上震来震去,等车停了,又被人拖着,上了一个摇摇晃晃的东西,然后就一直摇来摇去,摇的他越来越恶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脑袋突然一凉,就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迷迷糊糊看到一大片蓝色,这个时候又是一拨冰凉的东西打过来,我一个机灵,突然发现,在我面前,竟然是一大片汪洋大海。 他叹了口气,接过薇儿手中的舵来。薇儿累了大半晚,自到舱中休息。金璃受不了几人的白眼走出来坐在欧阳身旁,仰头望着天上的星辰,顺着北斗的斗杓,找到了北极星,只见座船顺着海流,正向北飘行,说道:“欧阳哥哥,这船是在不停的向北。”欧阳道:“是啊!最好能折而向南,咱们便有归家乡之望。” 突然又有一股大浪袭来,几人猝不及防,跌落还中。 当欧阳再有知觉的时候,只是感觉自己在梦游一样,先是被人拖了一段,然后被扔到汽车的后座,一路上震来震去,等车停了,又被人拖着,上了一个摇摇晃晃的东西,然后就一直摇来摇去,摇的他越来越恶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脑袋突然一凉,就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迷迷糊糊看到一大片蓝色,这个时候又是一拨冰凉的东西打过来,我一个机灵,突然发现,在他面前,竟然是一大片汪洋大海。 准确的说,欧阳靠在一艘老旧渔船的船舷上,四周全是海,没有礁石也没有海岛,我转头一看,几个皮肤黝黑的当地渔民正站在船头拉什么东西。 越过船舷可以看到这船已经下了锚,但是仍旧晃的很厉害,不时有水冲到船舷上来,刚才我那一凉,肯定是被这海水溅到了,欧阳动了动手脚,发现并没有被限制住,心里觉得奇怪。这个时候从船仓里走出来一个穿紧身潜水服的女人,短头发,带着太阳眼睛,手里拿着他的包,我一看就警惕起来,站起来问:“你是谁?” 那女的不理他,走到船边上,拿出一个对讲机喊了几声,过了几分钟,突然,就从水里冒出几个蛙人来,那几个人爬到船上来,其中一个摘掉气嘴,喘着气说:“也不是这个地方。可能还要再过去一点!” 那个女的看了看清澈见底的海水,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然后走向我,摘掉了眼罩,我看见她的脸,暗叫一声:“柳月琪,你怎么在这!” 她朝我一笑,说:“欧阳,你这么看我干嘛呢?” 欧阳哼了一声,她把包递给偶遇,笑着对他说:“跟我来。” 一栋无敌海景大别墅的大客厅里,正坐着四个人。虽然这里已是深夜,但是房间里却是灯火通明。可虽然是灯火通明,却鸦雀无声。 “欧阳先生,我相信你肯定会答应这个条件的。”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左手轻夹住一根烟,神态慵懒且充满华贵妩媚:“我们算是互利互惠,对么。”这女人正是柳月琪。 欧阳此时陷入默然。 “你到底是什么人?”欧阳表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略显苍白的嘴唇和湿透了的衣服已经深深的出卖了他:“你到底要干什么,他们究竟在哪!” “你叫我…人?”轻轻一笑,笑容绽放的她,活脱脱就像是天上来到人间的使者,任谁都看不出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要怎么样,刚才已经和你说的够清楚了。我给你打工,帮你找到这里的病源,你给我丹药,我需要很多很多的丹药。” 欧阳摸了一把额头:“你要什么丹药,还有你为什么找我呢,以你的家世,会有人趋之若鹜的。” 那女人笑容有些古怪:“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我需要告诉你么?”柳月琪轻柔的把烟灰弹进烟灰缸里:“我可以给你提供各种各样的人才,对吧阿星。” 女人旁边的那个男人微微一笑:“当然了,你是我老板嘛。”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女人根本不给欧阳继续说话的机会,施施然的站起身,转身朝墙角走了过去:“我们船上见。” 欧阳言明手快的一把接住了那女人抛来的瓶子,并打开闻了闻,但是立刻被一阵臭鱼烂虾恶臭给熏得连连踉跄。 “别怕下毒。”女人消失前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我不需要下毒。” 说完,那女人和那个被称为阿星的男人就彻底从房间里消失了,只剩下欧阳在屋子里大口大口喘气。 “你这是为了什么?”阿星站在一张床边,看着床上面色很难看的柳月琪:“我就奇怪了,你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去分身找那家伙。什么时候找不行么?” 柳月琪嘴角扯了扯:“时间很紧迫,我们吃亏就吃在没有足够的丹药。” “好,这个就算了。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满天星捂着下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你是血魅,夜之血魅。最强之你居然虚脱成这样?” 柳月琪吧唧了一下嘴,脑子里突然出现了那张脸,眼睛眯了眯:“我轻敌了。” 阿星看着血魅的脸色,脸色顿时一寒:“又是那个人?我看你们之间不止宿敌那么简单吧?” “你要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柳月琪的语气顿时严肃了起来:“不要得寸进尺。” 阿星转过身,颇为丧气的笑了一声:“好,我只是个下属而已。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柳月琪冷笑了一声:“你还以为你是我的谁?” 就在阿星刚准备出门的时候,柳月琪突然又说了一句:“把所有的成员全部召集过来。” “是……”阿星的语气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委屈:“还需要什么。” “你也勉强算是我朋友。”柳月琪翻起眼睛看了满天星的背影一眼:“但是你应该知道保持距离。” 阿星听完,浑身一颤,应了一声,就滚了出去。 而柳月琪慢慢的用被子盖住了头,翻身抱住了一个玩具熊猫,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熊猫……熊猫”金琉在抓娃娃的机器旁边大声叫着,兴奋的几乎脑溢血:“快抓那个熊猫!” 金琉本就是个漂亮女孩,加上她一激动,声音又嗲得能出人命,所以一时间,这个抓娃娃的机器周围,被一大圈的爷们给围了起来,然后一起跟着金琉大叫“熊猫熊猫……” 薇儿抽了抽鼻子,失败了十五次的她,怎么都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快点快点抓下去”金琉焦急的催促着。 而薇儿更是一塌糊涂。 “起”薇儿赌上了一切面子,大喊了一声:“来” 终于……终于起来了…… 可这时,钟玉冰突然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一拍机器:“喂,欧阳回来了。” 薇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娃娃要往下掉,顿时脸色一苦。钟玉冰倒是夜明手快,用手一扬,熊猫娃娃居然呈现出一条诡异的抛物线,直接进入洞口。 看着抱着熊猫娃娃的金琉,欧阳总算松了口气:“他回来了,在哪呢?” 钟玉冰满脸无奈的指了指跳舞机的方向…… 金琉顺着跳舞机望去,赫然发现欧阳在那里站着默默看着他们。 而薇儿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个,只是一个人在一个赌娃娃机器面前,不停的拍着一个猫型的娃娃,丝毫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第三十九章 再练雪颜丹 这时,金璃和薇儿也在捞空了一个橱柜的娃娃之后,也兴高采烈的站到了钟玉冰身后,优哉游哉的等着欧阳请吃饭。 “走吧,欧阳先生。”薇儿的声音软软的、沙沙的,典型娇生惯养小女孩的语气:“我先谢谢你的午餐,不知道等一下你会有什么礼物给我。” 欧阳那叫一个哭笑不得。什么样的人最可怕?不管怎么脾气都不上头不改色的人。那什么样的人最可恨?俨然就是这种根本没有自觉,老以为全世界都欠她几毛钱的女人。先不说脸皮,单单是这份恬不知耻的勇气,就已经完完全全的折服了欧阳。 欧阳看着薇儿,婉儿,想想也是怪异。他们几个一行不巧遇了海难,结果竟然没事,都被救了上来,而那柳月琪究竟要做什么,抓了又放了,到底要干嘛,只是为了丹药吗。 “好……好……”欧阳站起身,顺手拍了拍钟玉冰:“吃饭去……” 而金琉这时也走了过来,站在欧阳的身后,眼睛里泛着绿光看着薇儿和婉儿,嗓子眼里出轻微的呼噜声。俨然就是猫咪护食时的德行,连欧阳都不知道她莫名其妙的在什么脾气。 “吃什么?”五个人走出游乐城,欧阳看了看还挂在天空中的太阳:“好不容易来的休假……” “我和薇儿不能吃任何红肉、不能饮酒、不能吃辛辣、不能吃动物脂肪和内脏、不能吃反季节蔬菜、不能吃酵过的食品。”婉儿扳着手指头算着:“也不能吃任何血制品,差不多就这样了。” 你们不如死了算了……欧阳由衷的感叹了一声,这俩人居然弄得自己跟尼姑似的,这不能吃,那不能吃。欧阳想了半天,这么弄下来,他们唯一能吃的,就只有肯德基或者麦当劳了,当然不算海鲜。 欧阳找了半天没找到肯德基,所以他只能选择了麦当劳……就是门口有个怪叔叔站着,里面所有东西都比肯德基便宜一块钱、而且咖啡还能无限续杯的奇怪地方。 金琉玩着手上的食物不一言,眼睛里绿莹莹的光忽明忽暗。而钟玉冰则在一边大快朵颐,一个巨无霸不够丫三口,一杯热柳丁汁就够他一口。一边吃还一边大喊“爽快”,频频引得周围食客侧目关注这样一个饿死鬼似的大美女。 “我说。”欧阳踩了踩钟玉冰的脚:“吃相别这么难看好么……你要点脸行不行哎呀。” 钟玉冰舔了舔滴在手背上的沙拉酱:“洒家要的就是这种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畅快,谁敢拦我谁敢拦我” “哎呀……”欧阳一捂脸,下意识的把屁股挪向了金琉几分,远远的离开钟玉冰,生怕别人认为他和这厮是一伙了。 而婉儿则在小口小口的喝着一杯鲜奶:“对于你们这种行为,你们有悔恨吗?” 这厮,吃着欧阳的,喝着欧阳的。到头来还迎面来一句‘你们丫知道错在哪了吗’,这让欧阳着实无言以对。 “欧阳哥哥,其实你蛮帅的。平头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薇儿的眼神一直在欧阳和钟玉冰周围来回晃悠,并自作主张把欧阳先生改成了欧阳哥哥。 欧阳被这么一夸,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连忙摆摆手。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这声音让钟玉冰的脸色陡然雪白,然后脑门子上居然渗出了大滴大滴氤氲的汗滴……欧阳看的都心疼了。 而随着这尖细的鸣叫一路接近,欧阳仿佛听到了一个诡异而轻柔的脚步声。 和着心跳……噗通噗通的慢慢接近。 金琉眼睛翻了一下,凑到欧阳身边:“你倒霉了。” 刚说完,欧阳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堆手提袋……然后那阵剑鸣突然停止了。 “完了。”欧阳摊了摊手,他们来了。 说到一半,钟玉冰几个就瘫软了。因为厕所门打开之后,除了那个阿星,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高大概一米七左右、一身黑色女士西装、极为利落的马尾、带着一副飒爽的柳月琪模样的女人细薄紧闭的嘴唇给人一种刻薄凌厉的感觉。 欧阳满心委屈:“关我什么事……” 不过这几个人……当真是一副大姐大的样子,特别是那一副双手报臂的样子,着实是冷酷到了一种境界,再加上丝毫不乱的侧刘海和耳朵上那一枚亮晶晶的耳钉,肃杀之气顿时弥漫,直接压过了坐在旁边满身杀气的薇儿。她身上那点杀气跟柳月琪一比,那俨然就是水池比上鄱阳湖…… “我能坐么?”柳月琪的声音有点沙哑,但是却让她的味道和气场更加强了一步,她只是随口打了声招呼,就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又什么目的!”薇儿此时厉声问到。 “知道又能怎样,就凭你?”柳月琪冷笑一声:“你还不如早点回去找个好人嫁了,在你老家捕一些鱼,生几个孩子安稳的过下半辈子。” 平时的这种时候,金琉绝对是叫嚣的最风骚的,可是现在,他只是默默的往果汁里吐泡泡,低着头一眼不抬,毕竟自己妹妹还在人家手里。 而薇儿和婉儿的脸色更是一副灰败,对面的能力……着实把他们俩给弄得十分纠结。 而欧阳,也是什么话都没说,跟着金琉一起,往自己的咖啡里吐着泡泡…… “说吧,什么时候放人,秋,金璃她们在哪?”欧阳边玩着咖啡,边问对面的人,显得漫不经心,却以紧张到极致。 “我向你们保证,她们没有任何危险,也不会受到任何侵害!”柳月琪淡淡的说。 “那,你们怎么样才肯放人!”欧阳开始尝试进行谈判。 “我告诉过你,你知道的。”柳月琪还是那样的风清云淡,毫无浮夸之感,就像不是同一个人。 欧阳再次松了口气,“你要什么丹药。”丹药虽然珍贵但比起那二人鲜活的生命显然算不得什么。 “雪颜丹,还是雪颜丹,每人500颗换,”说着环视四周一遍,“包括现场几个人。”这女人脸上贪婪毕露,舌头微微挑起,可在欧阳心里绝对翻不起一丝地欲望。 “好,我答应你,但我要先见到人。”欧阳咬着牙是自己得以控制自身情绪,不至于掀桌而起。 柳月琪将一个平板电脑拿了出来,上面的二人的确毫发无损的被关在之前那个海景房里,“放心,现在他们是贵客,我们不会把她们怎么样的。”女人悠悠然的让欧阳放心下来。 “好,我答应你,但你到底是谁,柳月琪根本不会有那样的实力,更不会有这样的性格!”欧阳狠狠地质问这女人,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女人仍然是一脸淡然,只是悠悠说:“这,与你无关,你只是受制于我们,这就够了。” 欧阳沉默不言。 在某个角落,欧阳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掌心中红色的火焰,不断涌动,一簇簇的火苗腾上半空,旋即消散。 手掌抓起一株灵芝草,然后轻轻的丢进火焰之中。 灵芝草刚刚沾染上火,便是在瞬间被煅烧成了一团墨黑的液体,液体在火焰之中缓缓滚动,反射着幽幽光泽。 红色的火焰翻腾得越来越烈,然而一旁的萧炎,却是诡异的发现,红色的火焰之外的空气,越来越冷。 欧阳全神贯注的控制着掌心中火焰的温度,这种时刻,只要温度稍稍高上一丁点,这团墨黑液体,就将会被煅烧成一团虚无的空气。 在火焰温度维持到某个界限之后,那团墨黑的液体中,忽然出现了一点点黄色的杂质。 望着那团出现在液体中的黄色杂质,欧阳这才微微点头,屈指轻弹,一小团包裹着黄色杂质的墨黑液体,被他从主体中驱逐而出。 在驱逐了这团黄色杂质之后,后面又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淡黄杂质,而这些杂质,也全部无一例外的被欧阳清理干净。 在红色的火焰的不断煅烧中,体积本来足有小半个拳头的墨黑液体,已经缩小得只有拇指大小。 深邃的黑色液体在红色的火焰中缓缓的翻滚,犹如一粒黑珍珠一般,幽深而神秘。 将第一株灵芝草煅烧得只有拇指大小后,欧阳这才停止继续煅烧,再次将另外四株也投入其中,将它们全部炼制成了四颗犹如黑珍珠般的纯净液体。 经过长久煅烧,五颗小液体逐渐的融合,而融合之后,体积膨胀了许多,不过这种现象只是持续了片刻,便再次缩水到了原先那般大小。 在火焰中滚动了许久,甚至连那漆黑的液体内,似乎也都能看见一簇白色火苗在跳动。 见到这一幕,欧阳手掌快速的抓起桌上的蛇涎果,然后一把将之投进了火焰之中。 蛇涎果一进入火焰之中,便是化成了一团冒着丝丝寒气的碧绿色液体,将这团碧绿液体中的杂质飞速剔除,欧阳将之缓缓覆盖上了通体冒火的漆黑液体。 “吱吱…” 两种属性不同的液体相碰触,顿时响起一阵阵异声,淡淡的白气,从火焰中翻腾而起。 白气逐渐减弱,一颗表面粗糙的丹药雏形,悄悄的在火焰中现出了形来。 平静的望着那颗已具雏形的丹药,欧阳微微点头,再次将聚灵草与那颗水属性的二级魔核投入其中。 煅成液体,剔除杂质,互相融合…几种繁琐而精细的步骤,欧阳几乎是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停滞。 用白鹭丸将药中狂暴能量中和之后,一股淡蓝色的纯净能量,缓缓的灌注进了丹药的雏形之中。 当最后一滴蓝色能量进入丹药内部之后,表面有些坑坑洼洼的丹药雏形,顿时被修复得圆润光溜,淡淡的蓝色光泽,浮现在丹药表面,将之渲染得美轮美奂。 做完了这些步骤,欧阳却并未立刻收手,而是将丹药在火焰中温养了近十多分钟后,掌心中的白色火焰,方才缓缓熄灭。 当火焰消失之时,欧阳左手猛的吸过桌上的一只玉瓶,然后一把将那枚略微碧绿中略微带着一抹淡蓝的丹药装入其中。 欧阳小心谨慎的拿起玉瓶,有点激动的将之放在鼻下轻嗅了嗅,一股熟悉的异香从中散发而出,让得他精神为之一振。 望着瓶中那蓝绿交替的丹药,欧阳依靠着出色的灵魂感知力,他能模糊的知道,这一枚聚雪颜丹,绝对比上次拍卖行拿出的那颗,品阶与药力,要更强一些!   ☆、第四十章 茶师与剑师 竹墙掩映下的临湖小筑清幽黑。暗,中年茶师身下是昆湖石镂成的石椅,身前是昆湖石雕成的茶桌,桌上搁着乌木茶案,案上搁着温润洁亮的茶壶茶杯,桌旁是一方手提小炭炉,炉上的水壶嘴里渗出淡淡热雾,还没有沸腾。 如此酷暑夏夜,中年茶师却像是感受不到小炭炉带来的热气,身上披着件单衣,平静有如冬雪夜里等着归人的好客主人……他叫程林。 欧阳很确认这一点,先前在临湖小筑外生成的警惕感,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证实,因为对方提前察觉到自己要来,而且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来意。 用余光看了眼竹墙根下的茶渣,沉默片刻后,他望向其中的茶艺师问道:“那就直接一些……我叫欧阳,我的长辈告诉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来找你。” 程林微微蹙眉,没有想到今夜前来找自己的少年,居然是因为多年前故人之托。他本以为这个世界生早已没有人还记得他,略一沉默后微笑说道:“然后会好奇为什么如此一个我会变成一个替卖茶商人看家护院的茶艺师?” “我应该不是你找的第一个人。”他看着欧阳问道,“其他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也好些年没见,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欧阳沉默观察着临湖小筑和四周的动静,看着这片清贵的居所,回答道:“他们过得不怎么好,至少不如你,还能住这么好的地方。有的不愿意,不肯,我只能来找你。” 程林笑出声来,摇着头感概说道:“知道为什么他们都混的不行,偏我还能过得不错吗?因为我这个人还有些谋生的本事。” 身上胡乱披着的衣服,小炭炉上迟迟未沸的水,左手没有茶的茶杯,都在说明这位茶艺师刚刚醒来,应该只是察觉到欧阳靠近临湖小筑所以起身,而不是迎接故人。 只是一个看起来瘦弱无力,终日与茶具泉水打交道的茶艺师,为什么陈二会让自己来找他,而他是如此平静。他有什么凭恃?一个茶艺师如何能替茶商看家护院? 转瞬之间,欧阳想了许多可能,甚至是最不可能的那种可能。口罩外的青稚眉眼间渐渐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看着对方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只是一名茶艺师?”程林微笑着看着少年说道:“既然我是醒着的,就自然会履行承诺。” 说完这句话,他轻轻一拂衣袖,石桌茶案上便多了一把没有柄的微暗小剑,然后破窗而出,外面多了一些惨叫声。 欧阳的眉头舒展了起来,身体变得僵硬,知道自己遇到了那种最不可能的可能:这个瘦弱无力的茶艺师……居然是一位修行者! 在这一刻,他不禁想到当年和陈叔进行过的一番对话,那番关于境界的对话。 是啊,谁能想到,如今被茶商供养着的茶艺师,居然是个精通剑术的修行者! 欧阳惊喜的心情缓缓冷静,他看着椅中的程林,看着瘦弱的中年人身前的那把无柄小剑,温和一笑说道:“那么便仰仗前辈了。” 话音刚落,他毫不犹豫转身,像匹狂奔的骏马般向临湖小筑外冲去。 …… …… 程林极有兴趣看着少年将要消失在竹墙畔的背影,轻笑摇头感慨道:“既然都被别人发现了,现在回去是否还能来得及。” 温和却蕴着强烈自信与杀意的字眼从瘦弱中年男子唇间缓缓而出,同时他放下了左手握着的粗陋大茶杯,右手卷着左臂上的袖口,左手中食二指并做了一个剑诀斜斜向着临湖小筑外隔空点去,动作极为潇洒随意。 随着并指斜斜一指,石桌茶案上那把微暗无光的无柄小剑骤然低沉嗡鸣,仿佛被灌入某种神奇的能量,猛地自桌面弹起,然后化为一道乌暗的光迹,撕。开临湖小筑黎明前最黑。暗的夜色,直刺远方。 “柳月琪”后背一片针。刺似的痛楚,眉眼却看不到任何惊慌,只有沉着和冷静,她断没有想到欧阳竟还有这样的退路。 噔!噔!噔!噔! 坚实的高跟鞋快速交错踩在屋檐上,噔的短剑一阵摇晃,无数瓦片就像断裂的羽箭般簌簌落下。她踩着瓦片瞬间腾入夜空,险之又险地避过不知何处袭来的那道剑光,然后膝盖微微一震,借着瓦片振荡疾速向外面掠去。 铛的一声,像利剑般的身。体刚刚掠过水面,便逃向远方。 从知道这位茶艺师是名修行者之后,欧阳就知道今夜那女人必然将要面临生死间的大恐怖考验,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并不足以对抗那女人。 在A市,他记得陈叔那些最精锐的保镖,是怎样凭着铁血的意志与纪律与他战斗,在春风亭外,他知道陈二是怎样凭着自身的超绝实力和强悍控制力斩那些有着修真实力的叛徒,从中他学到一些经验,那就是面对修行者只能进不能退,他知道,那女人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一开始她的退便不是退。 而是以退为进。 进而杀人。 …… …… 丁的一声清脆响声! 柳月琪凝身挥刀,劈飞自身后遁来的那道灰暗剑光,身。体从半空跌落。 初一相逢,刀口处出现了一道米粒大小的缺口。她的风衣上方多出了一道极细微的破口,然而她的眉眼依然没有畏惧,双腿就像两根钉子般死死扎在地面,双手紧紧握着那把尖刀的长柄,微低着头警惕地观察着夜色里的动静。 忽然间她手中长刀一翻,用左肩外一道血痕的代价,避开了自右方夜色里袭来的那道剑光,同时从手中传来的细微振感,确认自己的刀锋至少擦到了飞剑。 欧阳依旧微低着头,静静盯着不远处椅中的程林,耳朵细细听着临湖小筑四周夜色里不时响起的轻微嗡鸣声,想要判断出那柄飞剑是否已擒杀那女人。 程林向前踏了一步。 院外一片飘落的竹叶被无形的力量撕成了两半。 “柳月琪”如风般向后退去,灰暗剑影擦着她的肩头疾掠而空。 她右手重重一拍地面,腰。腹一紧,那座山便重新站了起来,双脚闪电般连错,灰暗剑影嗤的一声扎进他脚前石板缝中,然后迅速嗡鸣再飞,消失无踪。 她此时站的位置,比先前退了百米。 茶桌右侧的小油灯泛着淡淡的光辉,程林好整以暇坐在石椅中,似笑非笑,“你快去救人吧。” 这夜色是那样难以逾越。 因为没有人知道灰暗的剑影在夜色中何处。 …… …… 双手紧。握着长刀柄,双脚稳定地踩在石板上,没有踩着缝隙,没有踩着突起,保证随时能够借到大地全部的力量,那女人像座雕像般一动不动听着四周的动静。眼眸里没有畏惧,只有平静和专注。 这是她生命里第一次单独和一名如此强大修行者战斗,她心里苦不堪言,如此突然的袭击,让她毫无防备,心里更是恨极了欧阳。 但被生死折磨了太多次,那女人非常清楚在这种时候,恐惧和愤怒是最没有用的情绪,只能把恐惧紧张变成兴。奋,才能够把胜诉二字翻转过来。 飞剑嗡鸣,闪电刺来,她挥刀而斩,纵使斩空,也会在最后关头凭借战场上打磨出来的战斗本能和极强的身体控制能力避开要害部位。 叮叮叮叮!剑如飞芒如雪,她的身体上被剑影割出了无数条密密麻麻的口子,鲜血渗透内。衣渗出破旧的外袍,开始在身。体表面淋漓,如同血人一般。 这女人依然双手紧。握着朴刀,双脚像钉子般扎在石板上,严重没有任何表情盯着椅中的强者,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恐惧,甚至连拼命时应有的狂热情绪都没有。 “你是那里回来的人?” 程林渐渐收敛了微笑,看着身前不知何处的浴血女子平静说道:“连续十四剑都没能直接刺死你,只给你留下一些小伤口,只有那里的人才有这种身体本能。但我必须提醒你,就算伤口很小血流的很慢,但流的久了,也是会死的。” “我明白,所以我会试着在血流干之前找个机会找到你砍掉你的脑袋,还有欧阳。”那女人回答道。 “你不会有这种机会,但我不会杀你。”程林同情的摇了摇头 这时候小炭炉上的水终于开始沸腾,热。热的白雾从壶嘴里喷薄而出。 茶艺师用左手提起炉上的茶壶,向粗陋茶杯里倾注。他看着被沸水冲的不停浮沉的茶叶,低头说道:“我要开始饮茶了,那便不陪你玩了。” …… …… 在上一世时在第九世时在第三百八十五世时在很多世,那人曾经对自己说过很多遍,即便不能修行那又如何,看我练好刀法一样能把他们劈的七零八落,但至少在现在,这种看似铿锵有力的宣言很大程度上只能是精神慰藉或者说是精神自慰。 她知道修行世界里的强者们拥有怎样不可思议的能力,她没有奢望过能在正面战斗中击败一名修行者,更何况是眼前这名明显至少已经踏入通幽境界的剑师。 这是她与修行者的第一战,她只有一些间接的经验,他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但他也不会绝望,她向来坚信只有死人才需要绝望,只是她现在很想那个男人。   ☆、第四十一章 沸腾的海水 欧阳不解为什么程林会放走那个女人,程林也只是笑笑说:“天机不可泄露。”欧阳虽然奇怪,也没有多问,只是恭敬的想将这雪颜丹交到程林手中,可惜这人却并未接受,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说:“年轻人,你比欧阳更需要它,那女人还会回来,你要尽快让自己变得更强。” 欧阳点了点头,问到:“前辈,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程林莞尔一笑,“你猜啊!”留下欧阳凌乱在风中。 程林眼中的海洋很宁静,给人一种无限仁慈的感觉……但那毕竟是一片海,很难想象,这男人愤怒起来,那片海洋会掀起怎样的巨浪,浪花里会生出怎样的雷霆,那会是何等样威严神圣的画面。 此时程林已来到某个地方,看着花盆里一片青叶,摇头说道:“欧阳的来意您很清楚,您应该给孩子们指明道路了。” “道路都是每个人自己走出来的。” 一个女人说道:“那孩子来到A市后,走的兵行险招的路子,不过欧阳不怎么担心,只是希望……他能够成熟的更快些。” 很明显,女人很关心这句话里提到的那个孩子。 听到成熟二字,程林沉默了很长时间,清静的屋子里,仿佛有道无形的压力渐渐生成。 “成熟需要雨水滋润,有时候更需要压力。” 女人说道:“用不了多久那女人的伤应该就快好了。” 程林明白了他的意思——守护便是压力。这个世界,有无数强者与天才,无数人费尽心思,刻苦修行,只为在天下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而那些有了的人看着在自己拥有的,便又会生出无限动力。 “那孩子可没多少机会,而且他身世凄惨,命运多艰,对名利二字,只怕看的比你欧阳还要更透澈。” 听着这话,那女人叹息一声,说道:“那就只有看这次海上之行能不能帮助到他了。” 程林想了想,对女人的看法表示赞同,因为星空之上有命运,星空之下只有生命值得敬畏,生命本身便是最大的压力,那个孩子在这种压力下,想必会快速地成熟起来。 “欧阳走了。” 他站起身来,对女人行礼,然后转身向屋外走去。 女人没有什么表示,拾起书卷继续开始看书。 时间缓慢而执拗地流逝着。 灰盆里的青叶很平静,因为没有风。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女人把视线从书卷上移开,望向外面的天空,脸上忽然露出羡慕的神色。 如果让侍女们看到她此时脸上的神情,一定会震惊到极点。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她羡慕呢? 有清扬的铃声从远处传来,女人站起身来,解下身上的麻袍。一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黑袍侍女,沉默地将一件神袍换到女人的身上。 女人向石阶上走去,露过由水晶雕成的莲花台时,伸手拿起那座冕,动作随意,就像拿起一块瓦砾。 那名跟随在女人身后的黑袍侍女,向来是冷漠严峻著称,脸上的表情隔数十年也难有变化,但每每看到眼前这等画面时,眼角都会抽搐难止,因为她总在想,如果阴阳冕就这么摔碎了,那该怎么办? 石阶最上方有一幅壁画,浓墨无彩,肃杀至极。 女人站到壁画前,把冕戴到头顶。 壁画墙缓缓向两边分开,无限光明从墙那面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那些如潮的光明,围绕着女人的冕与神袍不停舞动,仿佛在庆祝,在朝拜墙的那面,是一座无比高旷的教殿。 这便是这里的中心,这个世界的中心,人类信仰的中心——光明殿堂。 殿堂两侧有数十座高大的雕像,有大陆的传说,有先贤,有圣者,有十二护教骑士。 在光明的潮水里,有无数教士跪倒参拜。 这些教士们的额头触着手背,显得极为虔诚。 他们参拜的对象,便是那位女人,第四世教宗大人。 欧阳一行人再次上路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后,他望向微斜的日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回首望向清旷如前的海面,看着那些青砖,想着先前竟是去了别的空间,一时间竟有些惘然。 深秋时分的世界并不一味肃杀,午后微暖的空气,让那些耐寒的青槐雪松似乎变得更加有生气,枝叶也变得更加青翠,往下方望去只见满眼春色,清丽无限,很有时光倒回之感。 他们坐上了船继续顺着漫长的海岸线向远方驶去,隔着极远,已经隐隐能够看到,太阳似乎渐渐落入海中。 海水水流湍急,原来以为里面肯定没有生物,没想到话还没凉,水里突然冲出一股白色的木柱,直腾上洞顶,将所有人又全部冲倒在浅滩上。 混乱之下欧阳也没看清直接给水柱冲到的钟玉冰情况如何,只听到金琉大声的问金璃水里是什么东西,后者给吓得华容失色,连话也说不出来,根本无法回答他,他转头去看,也只看到一大片水花,水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连个形状也分辨不出来。 那水注子冲上海岸片刻也不见衰落,反而有越来越凶猛的势头,让欧阳想起可能是海里的鲸鱼,可这浅滩怎么可能会有鲸鱼,要真能碰上这么离谱的事情自己也不想活了,可除了鲸鱼,什么东西还能扑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欧阳转念一想想到一种东西,这家伙生活在淡水里,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有二十多米长,头发解放卡车的成年哲罗鲑?心里直叫命苦,这年头菩萨闭眼,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溜达,这病源是找不成了。 这时候钟玉冰突然扑腾了几下从水里钻了出来,不知道为何浑身通红,才走了几步就跌倒在水里,一动也不动,薇儿不知道什么事情,狠狠踢了欧阳一脚,让欧阳去把他拉回来。 欧阳心中暗叫不对只好硬着头皮冲进水花里,水柱喷上岸的水正下雨一样淋下来,欧阳一给淋就发现不对,这水竟然烫得离谱,沾到身上就是一个水疱,慌忙间只有拉起衣服遮挡,另一只手去拉那金琉,没想到手一碰到金琉的身体,欧阳感觉烫的吓人,吓了欧阳一跳。 欧阳看这水柱越来越大,滚烫的水开始向瓢泼大雨一样洒下来,心说不好,忙抓起金琉往岸上跑,其余的人一看欧阳往岸上逃也赶紧跟着逃了。 欧阳也才明白这是喷泉水和海水混合在一起,河水的温度也高了很多,刚刚一猛子上来,简直就是进了沙锅里,全身越烧了起来,欧阳他们走出几里回头一看,海岸四周的水已经沸腾了起来,热流迅速蔓延,几乎能看到海面都开始冒出水气,再不找个地方躲避,别说金琉他们也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候再往船上走已经不可能了,那边的水是温度最高的,几乎已经沸腾了起来,只有硬着头皮顺着岸上去了。欧阳看着水流的方向,心里后悔,刚才起航的时候应该选择逆流的方向,这样水流会把热水带到相反的方向,现在欧阳他们和热水一起顺势而下,在水中和水比快,简直是开玩笑。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方法,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欧阳对薇儿打了个招呼,一马当先走在最后面,后面几个也不管别的了,全部往前跑。 欧阳他们一下子就冲进去好几百米,感觉海水已经不再往上涌了,当下松了一口气,同时拿电筒一找,看见薇儿正在给欧阳拼命地招手,对着欧阳大叫:“停下!停!前面——” 他话没说完,突然就给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嘴巴里全是土,后面几个字没听到,这个时候欧阳已经听到身后传来了轰鸣的水声,转头一照,只见前面不远处水花翻腾,赫然是一个大的断崖,水流从断崖处倾斜而下,悬崖的下方是打雷一样的轰鸣,这肯定是一个巨大的瀑布。 欧阳一下子就楞了,这下子不得了,给冲下去那是死无全尸啊,薇儿这个时候又探出头来,大叫:“靠边!靠边!前面是瀑布!!!”欧阳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抓着大树边缘,用力扒住地,一连给水流带出去三四米才将自己停了下来,刚想松一口气,突然那个凉师爷就一边叫着救命一边从后面撞了上来,一下子把欧阳撞了出去,两个人在水里滚成一团,欧阳火到了极点,一脚就给他踢了出去。 欧阳再探出头来的时候已经给冲到瀑布边上了,当下再没有可以应变的时候和办法,欧阳下意识地伸手乱抓,突然就给欧阳抓到一根树藤,欧阳一咬牙扑过去死抱住金琉,终于在瀑布的边缘停住了身体,向下望去,双脚已经荡在悬崖下面,下面水声隆隆,漆黑一片,不知道有多少高。 正庆幸自己命大,谁知道下面有人推开欧阳的脚,欧阳用手电一照,原来薇儿正挂在另一根树藤上,欧阳的脚正踩在她头上,欧阳往边上一摸,发现四周的水下有着大量的树藤条,交错在一起,好像一条栏杆一样将从上游冲下了的东西拦住,只不过现在有些树藤已经断了,从瀑布上挂了下去,出现了不少缺口。   ☆、第四十二章 孤岛求生 程林蹙眉望向远方狼狈逃生的几人,对着女人说:“这些年你最可靠最能打的手下死了不少,除了那些花花草草,你就只能倚靠这几个家伙,可你并不明白他的力量。 程林沉默片刻,脸上神情渐趋平静,继续向门外走去。 女人在他身后冷笑说道:“你的手伸的太长了,居然已经伸到这里里去了……如今你举目皆敌,我倒要看看谁还能容你!” 程林右手放在房门上,沉默片刻后说道:“只要天能容我,我便能活。” …… …… 涯顶的这场谈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决定了欧阳的命运,当那些高居庙堂之上的大人物,忽然有兴趣关心江湖之上的野草时,无论那些野草的生命力如何旺盛,活着的欲望如何坚强,都必将如野火烧过后的草原,只留下焦黑的腰肢和残存在土壤里的草根,再也不可能重复此前的茂盛。 这就是权力的味道。 这个女人一辈子其实很习惯这种味道,所以当她知道那个孩子还活着,便要想方设法的杀掉他,无论谁阻拦。 程林出身贫寒甚至可以说低贱,先人没有遗泽,身后没有靠山,生着一张好看的脸,经历千百岁月,只要昊天老爷没有收他,他便会继续这样执着坚定伟大地活下去,正所谓只要天能容我,我便能活。 …… …… 金璃将欧阳从昏睡中摇醒,高高的太阳照射下来,周围的沙子开始散发热气。金璃第一个醒来,正晃动着欧阳醒来。 金琉钟玉冰她们还在昏睡,推醒她们四个之后,看到大家都平安无恙,才彼此露出笑容。 金璃昨晚在海水里浸泡被烫伤,衣服丢在大海里了,她上身仅套着坎肩。欧阳走过,伸手摸金璃的额头,发觉很烫。 金璃眼睛不眨的看着欧阳,欧阳用眼神示意她躺下,并告诉薇儿和婉儿去找些淡水来,需要给金璃清洗一下。她俩把背包拉了过来,那里面有昨夜积存的水。 周围都是沙子和零散的石块,没有盛水的工具。 欧阳告诉薇儿他们尽量喝足积存的淡水,这个岛很热,比在海面漂流时的蒸发量大很多。 金璃已经病的动弹不得,欧阳用嘴巴吸足了淡水,趴到她头前,用口腔给她喂水。她是最需要淡水的病人,欧阳把她的胃彻底灌满淡水,她舌头十分柔滑,几度接触。 薇儿他们的小脸已经被晒的红彤彤,欧阳环视了四周,发现这座岛屿像一条连绵起伏的山脉,四周被五六十米的崖壁包围。 想进入这座岛屿的里面,确实有些困难,如果在连绵的海岸线上找不到缺口,那将会永远被拒绝在外面。薇儿熟悉很多航海图,但从没在上面见过有这样一座岛屿,甚至怀疑自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而眼前这座吝啬的海岛,是如此排外。 这两天所有人很少说话,毕竟都是小小年纪,平生头一次面对残酷的生死考验。金璃可能三两天之内是无法行走的,欧阳必须背着她,带领着大家一起,沿着绵长的海线寻找上岛的突破口。 走了大概四五个小时之后,眼前豁然出现一片开阔的低谷。“太好了,从这里可以蹬上山垣。”大家听了我的话,都跟着高兴起来,加快了步伐。欧阳带着大家往前走 现在大家终于看到岛的一小部分了,都处是葱郁翠绿的植物,向远处望去,平缓的山坡上密集着灌木,像只刚被剪过羊毛的绿色脊背。 所有人兴奋的朝着岛里面走,身旁热带植物闪着油亮的叶子,不断摩擦着我们的身体。红色和黄色的小花开在上面,出奇的美丽。 薇儿告诉大家,这下我们不用发愁了。岛上一定有很多野果实和鲜嫩的植物用来充饥。运气好的话,还可捕捉到动物,吃上烤肉。 大家听了薇儿的话都开心的笑了,这是几天来第一次欢笑。钟玉冰俏皮的问薇儿:“要是动物把我们吃了怎么办?” 欧阳也被他俩逗笑了,告诉她们不用担心,还是有办法存活的。 金璃听见了欧阳说的话,也宽慰了很多,双手更用力的搂紧欧阳的脖子,把脸颊贴在他耳朵上。 他们继续的向前走,金璃是个娇嫩柔媚的女人,不足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在女生里应该很高。她腰枝纤细,虽然胸和臀很丰腴,但极其柔软。看起来挺重的女人,背在身上倒也轻松。 薇儿告诉她们,现在最好能找到山洞躲避,晚上在里面升起火,过夜就舒服多了。我们翻过两座山谷,地势不是很高,但却绵长辽阔,从这里走到那里也要花费些时间。 走到第三座山谷高处的时候,欧阳举目远眺,发现这片岛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到处是浓密的热带植物,很难发现有类似山洞的地方。 他们只好向那些分布着高大植物的山坡处走。如果晚上再有暴雨,可以借助它们硕大的叶子遮挡。 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金璃,她的身体不可以再让雨水打湿。欧阳的耳朵能充分的感受到她微烫的脸颊,她正发低烧,而且身体需要保持干燥和清洁。 在高大的树林里,是感觉不出自己正身处海岛,连欧阳也觉得这更像原始森林。 他们没有斧头,或者朴刀,否则可以砍一些树枝,搭起个临时的窝棚。薇儿当警卫队那会儿,多是在丛林作战,经常赶上下雨,所以对建设临时窝棚很专业,一般的大雨是很难浇湿底下的人。 现在他们身上唯一的钝器,就是两把瑞士钢刀。它门虽然锋利,但用来砍木头很不方便。 欧阳还是希望可以找到容身的山洞,就继续带领着她们向前走。森林深出的鸟来回乱窜,不知是被他们吓到,还是想吓到他们。 欧阳想要是他们永远离不开这座岛屿,那就在大树上建造只木房子,这样安全性就会很大。因为这个岛的生态现在看起来很原始,出现袭人猛兽的可能性极大。 渐渐的他们听到了水声,我回头望了她们一眼,大家都没有说话,但脸上的喜悦看的出来。 大家立刻加快脚步向前走,猜想可能是瀑布或着溪潭。原来,都不是先前猜想的那样。这是一个二十米宽的山沟,水从远远的高处顺着山夹流下来。即使最高的落差也就大概十米的样子。想上到水源的高处并不难,只是石面太滑,上面长满青绿的苔藓,又加上他们特别的劳累,暂时放弃了这个想法。 大家坐下来休息,由于欧阳背负着金璃走路,整个后背都是汗水。他看着前面一百米处,也就是那个落差最大的微型瀑布,想去冲洗一下。 把金璃轻轻放在一块平旦干燥的大岩石上,我就朝那个溅着白色水花的落水处走去。另欧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上帝居然对他们恩典到如此地步。 就在小瀑布旁边的岩壁上,赫然出现一个高两米,宽五米的洞口。欧阳急忙跑上跟前看个究竟,这个洞口垂直嵌入岩壁里面,大概有十五米深的样子。 洞穴里面和洞口保持同样的大小,而且地面平旦干燥。欧阳几乎不能再兴奋了,大自然真是太可爱了。 欧阳沿着清澈的溪流,踩着底下光滑的青黑石块儿,回到了她们坐歇的地方。“你们快跟我来,今晚我们有个安身的好地方。”说完,就拉起金璃,背上她朝那个优良的洞穴走去。 金琉、钟玉冰、薇儿以及婉儿,跟在欧阳的后面。欧阳不断的回头叮嘱她们小心脚下的石块儿,不要滑倒。 等他们都进入到山洞的里面,大家都很高兴,脸上的微笑都表现出满意的神情。欧阳告诉她们先做下休息,自己出去弄些干燥的树枝生火。 一个人独自出了山洞,感觉轻松了许多。欧阳在附近的灌木丛里折了很多干燥的细枝杆,用藤类植物绑成大捆儿,背了回来。路上,欧阳用匕首顺便削了些叶子茂盛的枝条,回山洞可以扫一扫地上的石子和鸟的零星粪便。 四个女人见他回来都非常的高兴,金琉和钟玉冰接过欧阳身上的干柴,薇儿把枝条绑在一起,让婉儿打扫一下地面。金璃躺在泄了气的橡皮筏上睡着了,欧阳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温度没有上升,说明她下面未被细菌感染。 大家很快把洞里的地面清扫干净了。接下来就是如何生火。欧阳走出洞口,在旁边的小溪捡了几块儿石头回来。在山洞的中央,把几块儿石头围成一个小圈,抓了一些细小的干柴枝儿,放在圈里堆成一堆儿。 “溪水里有鱼,我去捕捉几条,吃上一顿热的熟食。”众人听完欧阳的话,都微笑着点头,看来都怕了吃生肉的滋味。扛柴回来的路上,为了不迷失方向,就顺着溪流向上走。 途中看到几条青色鳟鱼,在清澈的浅溪中逆流溯源。趁现在天色还没有变黑,如果能抓几条回来,大家就能饱着肚子睡觉,尤其是金璃的身体挨饿不得。   ☆、第四十三章 等我回来 沿着溪流,欧阳来到刚才看见鳟鱼的地方。这四五条呆头呆脑的家伙,还在使劲摇着尾巴,想游回源头。 前面是十米高的小瀑布,但它们却不知道宿命的含义,天一黑它们又会被冲到下游,天亮后,又开始成群结队的逆游,日复一日,不知道徒劳了多久。 为了防止它们调头逃跑,欧阳在下游溪流的狭窄处,码起了很多石块儿。水流照样可以穿过,对那几条鳟鱼来说却是死胡同。准备工作好了之后,欧阳又折了一根两米多长的树杆,轻手轻脚的来到鳟鱼附近,对准其中最大的一条就抡了下去。 由于溪水较浅,木棍把鱼一下打翻很容易。最大的鳟鱼被击中了,青黑的头骨和脊背翻开了白皮,鳃里散出了血。欧阳想它肚里控制平衡的鱼鳔一定被自己打破了,仰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下漂。 欧阳不去管它,反正有垒起的石块会拦截住。其它几条受了惊吓,掉转尾巴就往下游跑,比起逆游速度,那是相当的快。 欧阳又沿着溪流追赶过去,那几条逃命的鳟鱼发现突然冒出的石垒墙,更是急的乱窜乱撞,又反转尾巴逆流回游,速度却慢的可怜。 欧阳抡起木棍又是狠打几下,这几条愚笨的家伙儿都和第一条一样,翻着肚白挤到了石垒拦截的缝隙里。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欧阳拣起它们往回走。这些鳟鱼在水里看着不大,拎在手上却厚实得很。欧阳想今晚一定是上帝有意安排给他们的盛宴。 这时欧阳感觉到有人,赶紧起身,向右上方望去。一名中年男子出现在欧阳的眼帘里,嚣张的水花把他身上那件衬衫打湿大半,鞋子上更满是水珠。 被水打湿了青衫,前襟后摆上的颜色有些发深,看上去有些狼狈,但奇妙的是这名中年男子没有丝毫狼狈感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毫无间断的急流,神情从容平静,就像看着满街桃花一地阳光。 欧阳仰头看了他片刻,没有说话,继续低下头来捕鱼。 长时间后沉默,中年男子忽然低头望向他,微笑说道:“鱼很香。” 欧阳蹲在地上回答道:“自然是的,不过若吃的时间久了,再香的鱼也就只是那么回事。” “我没有吃过。” “虽然你救了我们一命,但我不打算请你吃。” “我喜欢你炼的丹。” 中年男子话题转的奇快,就像二人眼前淋漓的雨水,渗不透雨伞便顺伞面滑落,从这点可以感觉到此人平日只习惯发布命令,并且不允许下属质疑自己命令。 “我也喜欢。” “炼的很好。” “我知道我丹写的很好。” 中年男子笑了笑,说道:“丹里面的……执意很饱满,我很少见到有人执意如此饱满无碍。” 欧阳低头沉默,看着水里的鱼问道:“你今天晚上要去杀人?” 中年男子感慨回答道:“是啊,天能容我人不能容我,那我只好杀人了。” …… …… 欧阳仰脸看向他,问道:“想杀人就去杀吧,杵在这荒岛做什么?” 中年男子应道:“我在等一场雨,也在等几个人。” “等雨来的时候往往雨不会来,等人来的时候往往人也不会来。”欧阳好心劝道。 “人不来肯定是有不来的道理。”中年男子微笑说道:“不过能不能让我和你聊两句比较严肃认真的话,而不是像那些苦行僧一般试来探去?” “这个态度就对了,我也不喜欢尽在云山里转来转去。”欧阳笑着回答道:“不过我不喜欢蹲在地上和站着的人说话,因为高度有差距。” “你可以站起来。” “为什么不是你蹲下来。” 中年男子笑一笑,没有半点犹豫直接蹲了下来,湿漉漉的衬衫下摆遮住了老笔斋的门槛。然后他看着欧阳犹带青涩的脸认真地说道:“我现在很吃力。” 欧阳低头吃面,等着下文。 “很多大人物想要我表态,但我现在的情况是不能表态,所以我现在正在被围攻,我和我的同伴们做事很干净,普通人找不到我,所以他们决定今天晚上直接把我灭掉,趁着这场夜雨,我这个世界所有的对手都已经涌了过来。” “你等的那些人呢?” “我有一个兄弟前些天死了,剩下的兄弟大部分都在人世里有差事,那些大人物很轻易便能用差事把他们困在单位里面,所以今夜我的人很少。” 夜渐渐地黑下来,雨也开始落,而且似乎有越来越大的倾向,中年男子等的人看模样却是等不到了,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平静温和讲着自己当前面临的情况,没有做任何掩饰,然后他看着身旁的欧阳,微笑说道:“但所有这些都不是问题,我今夜的问题在于,我的身边必须要有一个人,但那个人我找不到。” 欧阳看了一眼他腰畔的那把剑,知道里面那把剑应该很小,问道:“你身边需要一个什么样的人?” “够快够狠够勇,杀人的时候不能眨一下眼睛,不能让任何东西落在我身上。” “不包括雨水吧?” “自然不。” “那这个要求倒不高。” 欧阳挠了挠有些湿气的头发,说道:“为什么是我?” 中年男子的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说道:“我打听到一些事情。虽然A市的第一炼丹师在这里没什么名气,但我很清楚一个食用过还丹的少年能做些什么。” 欧阳沉默片刻,然后笑了笑,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有什么好处?” 中年男子很欣赏少年的直接,伸出手指弹掉油纸伞上的雨水,微笑说道:“整个世界没有人知道我的底牌,今天晚上如果我赢了,那张底牌就能掀开来,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真的是一根很粗的大腿,很值得你抱上一抱。” “既然今夜这么危险,为什么你不把底牌先打出来?” “因为底牌不是一张牌,是一个人。我无法命令他,相反他能命令我,他需要我赢了今夜这场战斗,因为他想看看对手的手里有没有藏着牌。” “好吧,我对这种风格的对话实在是有些厌憎了,我只想说你这根大腿或许很粗,但对我真没有太大吸引力。你既然知道遥远的A市,那你一定知道我曾经有机会抱住一根看似很粗,但实际上是也的确是这个世界最粗的腿之一,可我没有去抱。” 欧阳说的自然是陈二他们,说完这句话他再次沉默,把鱼搁到湿漉漉的地上,与中年男子蹲着并肩看雨,在这一刻,他忽然想到某个自己很喜欢的故事里的某一幅画面,想到小黑子在小馆里的交待,于是做出了决定。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后说道:“或者……你习惯直接开价?” 欧阳对着恼人的雨水干净利落说道:“帮我们找出病因。” 中年男子蹙着眉头建议道:“太少了,是不是再加点儿?” 雨夜书铺门槛旁,二人讨价还价的画面着实有些诡异,主雇竟然觉得代价太少了。 欧阳转头看着他问道:“你估计今天晚上我要杀多少人?” 中年男子想了想后说道:“至少五个。” 欧阳回答道:“我没杀过人,但你放心,为了这个条件,我绝对可以拼命。” “我不需要你拼命。”中年男子微笑望着他说道:“如果到了需要拼命的时候,你可以先行离开。” 欧阳摇头说道:“那不是我做事的风格。情义比金坚确实是句很白痴的话,但既然是做生意,当然要遵守基本的从业道德。” 中年男子微笑伸出手来:“成交。” 欧阳伸手和他轻轻一握然后松开,说道:“我们算是好好的认识了,我叫欧阳。” “我就叫程林。” “好朴实的姓,好林的名。” “世人都叫我朔北翰林,你可以叫我程林。” “程林比较好听一些……我说你就是魔教的教主?” “你可以叫我程林……另外,我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魔教的教主,我只是集合了一群兄弟,做些别人认为不便做的事情罢了。” 欧阳最终确认了他的身份,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世界第一的的教主还这么谦虚,程林啊,你这就显得太虚伪了。” …… …… 从洞里里拿出来薇儿那把样式普通的刀,从背包里找出那些药,接着他在箱子底部摸了半天,摸出一块不知多久没洗过的黑色口罩。 仔细穿好贴身的软甲,外面套了件压箱底的旧年短袖箭袍,把头发散开系成热带人常见的样式,用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欧阳对着铜镜仔细端详半天,确认没有什么漏洞,走到女人们面前说道:“我走了。” 金琉躺在那里,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薇儿柳细般细长的眸子里隐约有些孩子气的烦躁,不知道为什么,金琉在一边烤鱼的声音很大,时不时发出砰砰闷响。 欧阳微怔,然后明白了一些,温和解释道:“能早些离开总是好的,而且他帮过我们,还对方一个人情,将来我们也用得上。” 啪的一声,金琉将鱼重重摔到火堆上,薇儿婉儿那两个小丫头腰身一扭,竟是当做没看见他这人,没听到他的解释。 欧阳揉揉蹙起的眉心,沉默片刻后说道:“等我回来!” 说完这话,他不再理会众人的小情绪,直接出了洞穴走向前方的平地。   ☆、第四十四章 教主 程林身为天下第一大教魔教的教主,在江湖上飘荡经年,不知见过多少奇人异类,他知道故人所托的少年肯定也是奇人之一,早有思想准备,但此时看见欧阳这身打扮,依然忍不住感到一丝诧异。 他看着欧阳微微苦笑说道:“看你这身打扮不像是去杀人,倒像是欠了赌债准备连夜逃家的破落户,你莫非打算把所有家当都背在身上?” “我只背了一把刀,你就知足吧。” 欧阳走到他身旁,看了一眼欲来的风雨,忍不住皱眉说道:“希望你的兄弟里没内奸,希望你的兄弟们能把这里看好,我可不希望跟着你风萧萧去杀人的画面明儿就变成满城缉拿里的索图。” 程林低头看了一眼遮住少年大半张脸的黑色口罩,微笑说道:“其实不用这般谨慎,如果过了今夜你我二人还活着,那么今后只要你不触犯禁制,为非作歹,这里甚至整个世界都不会有人再敢来找你麻烦。” 听着这话,欧阳心想谁说天下第一大教身后没有背景,然而他并没有摘下口罩去光明磊落杀人的想法,清稚的声音隔着黑色口罩透了出来:“我习惯低调。” 程林笑了笑,不再劝他什么。 春夜的幽静早被淅沥的雨声打扰,此时又多了脚步声,欧阳走出山洞,程林撑开看似破不禁风的油纸伞,二人同时抬动脚步向夜色与雨中走去。 金琉冲了出来。她站在洞口,看着地上未刮完鳞片的鱼,看着远处那个背景焦虑喊道:“老公,你鱼还没刮完!” 欧阳回头笑着望着她,说道:“先搁那儿吧,回来继续吃。” 金琉瘦小的肩膀靠着被雨水打湿的石头,大声喊道:“冷了不好刮!” 欧阳用力地挥了挥手,笑着大声回答道:“那你再烤一些,等我回来吃。” 金琉紧紧抿着小嘴,怔怔看着他转身而去,最后喊了声:“我多放些盐,老公你要记得回来吃!” 欧阳不再回答,黑色口罩外那双眸子里的笑意却上越来越浓,看着越来越黑的夜景,看着越来越急的雨丝,忽然开口问道:“程林啊,咱们现在去哪儿?” “燕回坞。” 程林平静回答道:“我的家在那里……敌人也在那里,另外我还是建议你称我为前辈,因为你才是小辈。” 此处风雨依旧,不知燕回坞那处如何。 …… 人知晓的缘故,程林向来不怎么愿意提及自己帮派的名称:魔教,他更愿意把这个天下第一大教叫做燕回坞。很多人猜测这是因为他自幼住在燕回坞的关系,敌人们则是暗自嘲讽,认为丫就是杀人太多黑钱捞的太多坏事做的太多又不乐意别人说他粗鄙,于是硬要把自己、自己帮派和燕回坞这个看似很雅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燕回坞地处远海,建筑破烂不堪,从白昼到夜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亡命之徒,连清静都算不上,自然没有什么风雅可言。但今天的燕回坞一带格外安静幽静,静到雨落的声音有若雷鸣,静到春夜凉风刮过屋檐的声音有若松涛,从前到后几片街巷,看不到任何冒雨行走的人,甚至连婴啼声都没有,仿佛除了风雨和被肃杀之意笼罩的街巷外,其余的都不存在,静到要死。 从孤岛走到燕回坞,距离很远,但两个人像散步的游客般慢悠悠走着,也没走多久竟便走进了这片静街暗礁里。 前方的燕回坞隐藏在夜色里,隐藏在风雨声中,只能模糊看到一处破旧的小亭,却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同样隐藏在这夜色风雨中的燕回坞内外。 戴着黑色口罩、背着一大堆东西的欧阳,撑着油纸伞老老实实走在程林的身后方,把一名助手侍者的角色扮演的极好——不知何时,他接过了程林手中的伞。 程林则一如既往目不旁顾负手走着,纵使身上衬衫已被油纸伞淌下来的雨水打湿大半,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笑意,将伞外风雨夜色都照亮了几分。 破烂小亭四周一片死寂。 埋伏在此间的人全都没有想到,没有他们想像中的三千青衫兄弟,只有程林一个人,然后带着一个沉默的少年、以风雨为伴闯了进来。 长时间的沉默,确定只有程林和欧阳二人,隐藏在夜色风雨中的敌人不再隐藏自己的行踪,伴着连续不断的脚步声,靴底踏浅泊的啪嗒声,利刀缓缓抽出刀鞘的磨擦声,数百名脸色肃然的江湖汉子从屋后从巷中从宅侧走了出来。 程林和欧阳站在离破烂小亭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四面八方涌出来的黑压压人群。程林微微一笑,没有问身后少年怕不怕这种无趣的问题,抬起手臂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着人群最中间某个微胖的中年人说道: “这个人叫乔·布鲁斯,西方哒当家,他身旁那个剃光头的大汉叫宋铁头,朔虎是宋铁头的大哥。” 随着青衫中年男子一抬臂,雨夜围击的人群骤然一阵骚动,手持利刃站在最前排向自家老大展示悍勇的汉子们表情微僵,下意识里齐齐向后退了一步。欧阳站在他身后静静看着这一幕,大致了解了魔教在黑夜世界里的地位,了解在了这些江湖人士心中,程林这两个字拥有怎样的威慑力。 程林笑了笑,没有出言讥讽对方,指向东侧人群深处一个瘦高个说道:“这位叫俊介,北方主事,手底下也是有好些位汉子,平日我那些兄弟没少与他亲近。” 紧接着,他望向亭后站成一小圈的人群,微微皱眉说道:“那些都是猫叔的人,猫叔向来跟着zf混的,下手却极没有规矩,令人厌憎。我自然不会怕他,但给他些颜面罢了。” “那几条汉子比较麻烦,都是各地退下来的,手底有真功夫,更麻烦的是,因为我管的那几条货运线路向来不用给他们上贡,所以一些人本身就对我很有意见,把他们杀了,不知道那边会不会愚蠢到继续闹事。” 春夜风雨之中,数百名天下暗夜群雄聚集在燕回坞四周,就为了围杀他这位天下第一大教教主,然而面对此情此景,他却极温和地替欧阳介绍今夜来了哪些人物,无一遗漏,显得格外有耐心,或者说有信心。 欧阳压低声音说道:“玩介绍可以,但你可别介绍我啊,这些可都是举世的大拿,要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在这世上还怎么混?” “过了今夜,这些人如果没有被杀光,大概也会被杀破胆。”程林负手望着雨夜中的人群,平静说道:“既然如此,你何必还要怕他们?” 欧阳撑着伞,看着他的背影很认真地解释道:“我不怕杀人,但我怕麻烦。” 就在伞下二人轻声交谈这际,雨夜里的人群终于忍受不住对方这种视天下英雄为无物的羞辱,几番商议后强行推出南方的朔虎为代表说话。 眼下虽然看着程林是必然毙命的下场,然而说实话,不到亲眼看着此人闭眼,依然没有谁敢在对方面前放肆,南方的朔虎也是如此,但此时场间他的人最多势力最大,平日里也被魔教压的最狠,不出面怎么也说不过去。 “这天下所有最挣钱的暗活,这些年全部让你们魔教给霸占了,连一点清汤都不拿出来分润下众家兄弟,这世间真有这样的道理吗?” 这朔虎冷冷看着程林说道:“你应该很清楚什么叫犯众怒,以往众家兄弟看在你程林的经年字号上敬你三分,然而眼下既然所有人都要收拾你,你却依然油盐不进,那你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混江湖的人文化水平向来不高,所以他们翻来覆去也只会说这么几句话,早年前我需要亲自出面与人谈判,这种话实在是听的快要起老茧。” 程林站在伞下,看着侃侃而谈的南方的朔虎,微笑轻声说道,他这话自然不是说给对方听,而是说给身后的欧阳听。 南方朔虎见他如此轻视自己,面色变得极为难看,重重一顿手中拐杖,喝道:“魔教号称三万甲卫,但你我都清楚,敢为你做亡命之战的顶多不过二百来人,现在如今你那几个最能打的兄弟,全部被贵人们镇压在各单位内,今夜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脱身!” 程林看着他微微抽搐的肥脸,忽然展颜一笑答道:“先回你第一个问题,无论是什么生意我能霸着这些生意如此多年,自然是我有资格霸着,不管是你还是俊介还是猫叔,你们没一个人有能力霸着这些生意,甚至这些生意放在你们面前,你们都不敢吃。” “你也不用再试探我有没有后手,我可以告诉你,燕回坞兄弟没有一个人会来燕回坞四周,老四不在,难道你们不觉得奇怪?不用奇怪,他和兄弟们已经去了你们的家,相信这时候,世界各地还有你猫叔的外宅那里已经开始不清静了吧。” 随着这句话响彻破旧小屋周遭,雨中人群顿时变得更加骚动,他们在这里围程林,一直派人跟着程林的行踪,哪里想到程林竟是拿自己当诱饵把他们诱在此间,却又把魔教剩余的所有力量都派去了他们的老巢! “祸不及妻儿家宅!”一众汉子们厉声喝斥道:“程林你欺人太甚!” 程林面色微寒,旋即微微摇头说道:“你们在我家门口围杀我,如果不是我提早把家中人口散走,这算不算祸及家宅?不过你们放心,我燕回坞做事向来有规有矩,我不打算把你们杀死在自己家门口,让你们的父母妻儿伤心欲绝。” 略一停顿,他看着众人平静说道:“不过今夜之后,你们别想还在世上有家。” 你们别想还在世上有家。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场间众人脑海中顿时出现很多画面——程林这五个字就是信义保证,他说不动众人亲眷便肯定不会动—— 然而微寒春雨夜,家中老父老母病妻幼儿被人粗鲁地赶出家门,紧接着自己经营多年的宅院铺子被那些魔教的甲衣汉子变成废砾,谁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南方朔虎肥脸再次抽搐,手下撑着的雨伞没有遮住所有雨水,这一抽搐竟是把肉上的雨珠弹出去了几颗,他寒声说道:“没有宅子可以再起,而人死了没办法重活,只要杀了你程林,江湖从此不一样,世界……就是我们的!” “世界永远是世界的。”程林微嘲一笑,低头看了眼腰畔的佩剑,抬头展颜露出令人心折的一笑,说道:“说到杀死我,你们见过我出手吗?” 他身后的欧阳收拢油纸伞,随意扔到脚下,右手上举伸向后背斜指雨云的刀柄。 程林缓缓伸手握住腰畔剑柄,就在修长手指与沾着雨水剑柄相握的一瞬间,只见他身上那件青衫微微一振,无数雨滴被弹落成细微水粉,如迷濛的雾。 温和微笑的中年男子骤然变得杀意凛然,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周那些凄寒雨丝仿佛感受到了一些什么,摇晃倾斜沉默避开,再没有一滴敢上那一身青衫。 …… ……   ☆、第四十五章 传奇 这些年来,整座天下城都是魔教的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魔教上层有一批能征善战,浑然不似普通人物的狠厉角色:常三冷、齐四狠、刘五横、费六凶,陈七阴。除了从江湖最底层爬起,以狠毒立位的齐四,其余那些角色随意放在西城或是南城,都绝对能轻松打出一片江湖。 很多人以为他们会不甘心现在的位置,以为他们会离开魔教自觅天地,会找机会出头,甚至背叛上位,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五个男人依然紧紧跟随着他们的大哥,一步都未曾离开过——因为他们的大哥是燕回坞程林。 天下间很少有人见过他出手,更准确地说,早年前那些见过他出手的老人早都已经死了,但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他,更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一个只会侈谈兄弟情义却毫无雷霆手段的纸老虎。因为谁都明白能把常三等人镇的死死的人物,腰间的佩剑不可能仅仅是书生的佩饰。 他的这个名字,是飘浮在他所有敌人头顶的一片阴影,他们想看见此人腰间佩剑出鞘后会带来怎样的风雨,却没有人敢去试,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此人腰间佩剑出鞘,天下的黑夜必将迎来一番血雨腥风。 感觉到己方所有人都被程林握剑那个动作震慑住,蒙老爷瞪着大眼睛,声色俱厉嘶吼道:“他只有一个人,又不神仙,都给我上!” 这里永远不缺少热血冲昏头脑的莽汉子,寻觅杀死江湖传奇一举成名机会的隐忍者,被身周同伴数量鼓起悍勇气息的从众之人,随着南城蒙老爷这声厉喝,数百名天下帮派众举起手中钢刀,大喊着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我只是想要回家。” 程林看着冲上来的敌人们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呛啷一声惊破雨中的破亭旧巷,腰间的佩剑如蛟龙出鞘,外象缓慢实则迅捷刺向冲在最前面那个人。 欧阳看着程林的后背,右手已经握住刀柄,却没有拔出那把最近磨的极锋利的朴刀,因为他想看看这位天下黑夜传奇的真实实力,同时他觉得他先前说的那句话过于装逼,有些担心自己拔出刀来会被一道闪电误劈至死。 程林的剑样式很普通,普通长普通宽,开锋处也无甚特别,只是在雨珠被高速移动剑身拍散的那一瞬,隐约能够看到剑上有很多细纹,那些细纹并不是某种符文,而更像是数道缝隙被水银补满。 过于牛逼的人说句实话,就会被人误以为是装逼,欧阳盯着那把剑,看着那把普通的剑在最后那一刻改刺为拍,准确而轻松地拍到那名汉子的胸膛上,终于明白程林那句话并不是装逼,而是这个人确实很牛逼。 平直的剑身在空中被某股力量强行拗成弯状,与它的速度相比,自夜空降下的雨珠缓慢的令人发指,而就在剑身拍打在那名汉子胸膛上时,那股力量骤然自剑身递出,啪的一声直接将那片胸膛击的深陷下去! 一声如击重革的沉闷巨响! 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嚎! 那名悍勇冲在最前的南地帮众,连程林的脸都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便被直接拍成了一只风筝,极为凄惨地破空而飞,飞过了破旧的亭子,落到了十几丈外! …… …… 正自喧嚣喊杀的数百帮众骤然一静,他们的目光下意识随着那名同伴在雨夜空中画了一道极长的弧线,然后迅速被恐惧占据身体,挥刀的手变得寒冷起来。 他们曾经想像过程林腰间佩剑出鞘之时可能会刮起一阵腥风,或许会落下一场血雨,但从来没有想像过,一把单薄的青钢剑竟能把沉重的一个人击飞如此之远,薄剑一挥间蕴藏着的恐怖力量竟像是天神手中的大锤,一动天地四方动! 不,那把剑不是天神手中的铁锤,更像仙使手中的一条钢鞭! 冲到程林身周的那些江湖汉子,被这雷霆一击震骇的僵立原地,程林却没有停止在雨中向前的脚步。他潇洒执剑而行,每一步踏出便手腕微提青衫微振挥出一剑,挥舞之时,平薄剑身嗡嗡作鸣,极尽弯曲弹放之态,像条钢鞭般呼啸挥舞,裹着雨珠凉风啪啪击出,每一剑出便有一道人影飞起! 剑身及胸,有人横飞撞到巷墙,吐血滑落;剑身及腿,有人翻着跟头滑破夜空,骨拍喷血堕地;剑挥破雨,沉闷嗡鸣,人影不停横飞而出,惨嚎恐惧之声响彻先前还是死寂一片的春风亭。 一路前行的程林挥剑动作轻松随意,甚至可以用毫不在意来形容,就像是在夏日里驱赶夜蚊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如常。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欧阳却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在夜雨中无比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用轻薄的剑身击飞敌人,而不是选择更简单更省力的刺死敌人,程林的出手在前一刻让他有些不解,此刻才明白,只有这种方式程林才能始终保持身周始终有一片空地,避免被对方一围而上。 但这样霸蛮甚至嚣张的战斗方式,显然很消耗体力与精神,程林如果不是想用这种方式震慑住当场数百名凶悍的汉子,那便是他有自信直接把所有敌人拍死! 欧阳看着程林的背影,看着这个在夜雨中嚣张前行的中年男子,看着在他剑下不时惨嚎飞起的汉子,看着那些在远处泥水里呻吟不起的人,抿唇想道: “我知道你强,但我没有想到你这样强。” 躲在人群之中的那几位天下大佬,此时早已心神俱裂,他们今天终于看到了程林出剑,但他们宁肯这一辈子都没有看到过。平日里他们在魔教的阴影下活的挺好,自以为双方差距不大,如果拼命去做犹有一搏之力,直到此时此刻,在凄寒的春雨之中,这些人才无比凄寒的发现事实原来如此残酷。 他们能够活着,只不过是因为魔教和那个中年男子根本不屑多看自己一眼。 传奇就是传奇,无论江湖、青楼还是官场上,能够在人们记忆中成为传奇的人,必然有他们成为传奇的道理,而这绝对不会因为传奇多年未曾出现就有所改变。 …… …… 眼看着平时悍勇无比的下属被那个中年男子轻轻一挥衣袖便拍飞,眼看着对方越走越近,蒙老爷、俊介、猫叔这些在世上挥斥夜色风流的枭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无法压抑地生出强烈退走的欲望。 然而想到站在己方身后的真正的贵人,想到那两位真正的强者,他们咬着牙,发出最狠厉的吼叫:“大家一起冲上去围死他!飞斧!” 厉吼回荡在亭子四周的街巷里,很诡异的是,听到围死他这三个字,那些鼓起余勇拿着钢刀嚎叫前冲的帮众们用最快的速度散开,拼命远离程林和欧阳身边,前方人群散开,露出两排精壮的汉子——那些汉子腰间系着粗糙的布带,布带里夹着四把小斧子,手里已经拿着两把小斧子,正要投出! 没人敢对他们用枪,没有人,魔教三万甲士,身后的贵人也不允许,在这种情况下,数十把破空而至的飞斧就成了最可怕的手段! 雨夜厮杀至此时,程林脸上的平静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他看着远处墙下的两排飞斧手,并无畏惧之色,甚至连警惕都没有,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只是觉得有些麻烦,摇头说了句:“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句话自然是对欧阳说的,然而欧阳……并不知道此时自己该怎么做,如果对方的飞斧像雨点般飞来,他相信自己能够逃离,但他同时相信程林在杀死或者击溃所有敌人之前不会选择离开,就在这一瞬间,他看着程林的背影,忽然想起海上的那场战斗,想起薇儿说过的那些话,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仿佛听到他脑海中的那声震惊之音,程林手中那把单薄的青钢剑嗡的一声响了起来,以极恐怖的速度高速震动,将剑身上的雨水血水尽数震成齑粉,然后咻的一声消失,化做一道灰淡流影撕裂雨帘,飞向那两排飞斧手! 似一道灰淡流影,实为迅捷之剑,剑迹精微妙渺,剑锋所向,那些纷纷扰扰扰着春梦的仿佛悬在夜空里的雨滴被粒粒刺破,刺破雨滴最外那层皮,刺透它的心,再贯穿而出,刺破人身最外那层皮,再刺穿它的肉与骨,再贯穿而出,紧握着斧柄的手指像藕节般段段落下,然后断口处才开始喷出鲜血! 巷间墙前只听到噼噼啪啪剑尖刺穿雨滴的声音,锃锃锃锃割断手指的声音,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根紧握着斧柄的指头就这样随着雨滴一同散落,然后沉重的小斧纷纷随之落地,砸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发出闷响,最后才是无数声惨嚎! 有两名反应最快动作也最快的斧手,在程林起剑之始,已经扔出了手中的斧头,然而就在电光火石下一刻,那抹灰淡的剑影便掠过了他们的手腕,只看见血水一飙,他们竟是把自己的手连同斧子一同掷了出来,然后画了道凄楚的血线,惨然堕落于不远处的地面,画面看上去异常血腥!   ☆、第四十六章 装逼 雨水落在地面,迅速被平日积着的灰尘染脏,渐汇成溪流向街畔的下水道,又迅速被经年的污泥薰臭,正是老鼠们最爱的环境。一只皮毛有些溃烂的老鼠用两只脏黑的前爪扑着一根人类的断指,兴奋地不停噬咬,偶尔歇阵舔舔毛上沾着的血水,在高处视野里发生的那些人类厮杀与它没有关系,它只希望那道淡淡的影子能多割几根手指头,企盼雨水能把那些指头冲到自己身前,昊天老爷保佑,一家大小这些天的食物就靠您赏赐了。 啪的一声,一坨东西呼啸着砸了过来,就砸在这只老鼠的身前,溅起满地污水和血水。老天爷觉得自己太贪心了所以要砸死我?老鼠惊恐万分地快速跑开,快要钻进院墙脚下的鼠洞时,有些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眼快要被啃噬成白骨的那根手指,然后毅然决然甩尾钻了进去,如果它仔细看两眼,发现那坨溅起雨水血水的东西是一个人类的脑袋,它一定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老鼠钻出鼠洞,便再也没有办法后悔了,在被那只坚硬的皮靴踩成肉泥的那瞬间,不知道它的遗憾是不是没能告诉同类人肉的味道有多美妙。 一名精锐帮众缓慢收回穿着军靴的脚,看了一眼脚边血肉模糊的老鼠,听着院墙外的声音,缓步退回队列,用手式向同僚比划了一下外面战斗的情况,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枪,确认雨水没有让机簧出问题。 数十名穿着深色雨披的精锐沉默无声站在院墙后方,手中拿着步枪,墙外那座破旧的亭子四周此刻杀声震天,却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存在,这些人沉默的像是一群石雕,无论是风雨还是厮杀都无法让他们面上的表情有丝毫变化。 在这些精锐后方,在那被层层雨帘锁住的开楼木地板上坐着两个人。一人是位眉眼清俊的中年人,一身星白色长衫,身旁木地板上安静搁着把尺寸有些小的剑,另一人戴着笠帽,看不到容颜,但从他穿着的僧袍、阔大肮脏的一对赤足和身前雨檐下的铜钵来看,应该是位苦行僧侣。 那位长衫长者微微蹙眉看着眼前如丝如缕的雨帘,轻声说道:“居然是位剑师,难怪需要动用到我们两个人。” 苦行僧侣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听着墙外传来的隐约飞剑破空劈雨之声,盯着木阶下的铜钵,看着钵内的雨水被新来的雨滴扰的惊动不安,渐渐觉得自己的气海竟也变得有些不安,于是头更低,手指更加缓慢而坚定地拔弄着腕间的铁木念珠。 这座府院是程府,程林的府第,这座木制开楼是听雨楼,程林闲来无事扮文人时听雨的小楼,这些精锐和这两位强者,在等他回家。 在程府另一面的院墙外春雨淅沥的巷口处,停着两辆马车,车前神骏的马儿被雨水淋的有些不耐,时不时想打个喷鼻却无法发声,想要蹶两下前蹄却不敢动作,一辆马车死寂沉沉,另一辆马车里却时不时传来低沉的咳嗽声。 没有人知道谁在这两辆马车里,但如果程林此时能看到站在马车旁的那位中年胖子,就一定能猜到车厢里的人不是一般人物。那位看似普通的中年胖子在世界角度上不是名人,他身上没有任何官面身份,然而很多人看到他都会曲意讨好,因为很多人都知道,那位殿下某些不方便办的事情,都是由他进行处理。 然而这样一位比古时的宰相管家更厉害的人物,纵被冰凉春雨淋的浑身湿透,也不敢坐进车厢避雨,微弯着腰老实站在车厢外,态度格外谦卑。 …… …… 那位中年胖子站在车厢旁,站在雨中,弯着腰压低声音说道:“程林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教教主,看样子现在局面有些棘手……” 车厢里那人咳嗽了两声,淡然说道:“着什么急?府里不是还有请来的两个异乡人?如果连他们都挡不住那个混江湖的家伙,我们再出手也不迟……至于那些江湖人死便死了,这世上的阴水沟里哪几天不死几个老鼠?” 数百名悍勇的江湖汉子,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在世外高人眼中如阴水沟老鼠的他们,在这生死关头暴发了极惊人的战斗力和血性。 然而程林终究是修行者,他们只是普通的江湖人,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就像是鹰与蚁之间的距离,剑影穿腿而过带起一蓬血花,绕颈而过掉下好大一颗头颅,握斧的汉子断了手指,挥刀的汉子仆倒在雨水之中。再强悍的战斗力在那道时隐时现的剑影面前都不值一提,再强悍的血性在同伴不时倒下后总会绝望的溃解。 程林平静前行,身上青衫早已被雨水打湿,然而就像欧阳每次看到他时那样,谁都不会觉得这位长安黑夜第一人狼狈,他走在春雨里,就像春雨一样自然,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就像春雨一样滋润大地,令人无法抵御甚至不想抵御。 来自各地的帮众们看着雨中行来的中年男子,仿佛看到一个恶魔正温文尔雅地向自己点头示意,然后举起魔爪轻松将自己捏成碎片,满心震骇的他们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恐惧,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众人终于散去。 南城蒙老爷西城俊介还有猫叔那些人物已经不知何时悄悄溜走,破旧的春风亭四周除了那些被雨水不停冲涮的尸体,那些重伤呻吟的重伤员,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立着的人,天地间一片清静——如果忽略那些雨水中的尸体和伤者,忽然掉雨水都无法冲淡的血腥味还有春风亭被撞塌的一角。 欧阳沉默跟着程林身后向前走去。他双手紧握住刀柄,雪亮的刀身横于胸前淋着雨水,从始至终他没有出过一刀,这场单方面的屠杀便就此结束,但他没有放松更没有什么尴尬歉意,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凶险还没有到来——如果你有机会跟着一位修行者战斗,那么你遇见的敌人就极有机会是一位甚至几位修行者。 一步两步,程林走到自家宅院门前,身畔鞘中无剑,那剑此时不知正在哪方夜雨中穿行,他伸出空着的双手轻推,被雨水打湿的门轴发出一声有些怪异的呻吟, 院门被推开,数十名穿着深色雨披的精锐端着枪相迎,表情坚毅冷漠;雨帘之后的听雨楼木地板上,那名穿着星白长衫的中年男子眉头微蹙,身旁鞘中短剑低鸣;戴着笠帽的苦行僧缓缓抬起头来,手中念珠微微一僵;远处巷口那两辆马车依旧安静,其中一个车厢里咳嗽的声音不知去了何处。 安静还是安静,轻微的风声在树叶与梁柱间轻绕,淅沥的雨声在庭院和小池间轻响,彼此看着彼此,没有任何人选择抢先动手。 沉默也许很长,也许很短,程林的目光越过那群持弩的军士,落在楼间的苦行僧与剑客身上,淡然说道:“这是我的家,请你们出去。” “没有人会出去。”身着星白长衫的剑客平静回答道。 程林看着此人身旁轻振欲鸣的那把短剑,若有所思,忽然开口问道:“前些天那场雨里,就是你杀了我那位小兄弟?” 长衫剑客身体微微前倾,示意自己正是那人。 程林唇角微微翘起,看着他说道:“那你今天会第一个死。” 雨一直在下,顺着听雨楼顶的瓦片屋檐流淌而下,变成水帘,那位苦行僧身前的铜钵一直承着雨水,渐蓄渐多,就在这一刻终于溢了出来。 程林出手。 他抬起右臂,隔着重重雨帘,隔着那些持枪严阵以待的唐军精锐,遥遥指向听雨楼里那名长衫剑客。 随着一指点出,雨夜里骤然响起一道凄厉的鸣啸,那把始终隐藏在夜色春雨间的薄剑终于显现出了踪迹,自听雨楼上闪电般破空而至! 长衫剑客眼瞳剧缩,悬在身旁的右手中指一扣一弹,身旁那柄已经跃跃欲出的短剑一声清呤震鞘而出,化作一道清光护在自己身前。 程林说了今天第一个要死的人就是他,程林隔雨帘一指指的也是他,然而程林第一剑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他身旁那名苦行僧! 那位苦行僧虽然始终沉默,但却一直警惕注视着周遭的动静,上空天地元气稍有波动,他便知道程林已然动手。虽然他不知道自己是这一剑的目标,然而佛宗弟子的本能让他枯掌重重一拍身旁木板,木板缝隙间烟尘一震,木阶前那只铜钵仿佛被人踢了一脚,猛地弹了起来,在空中荡出无数水花。 灰淡的剑影破空而至,穿透那片晶莹透明如琉璃的水花,却被铜钵挡个正着,锋利高速的薄剑与笨拙厚实的铜钵狠狠相撞,发出一声令人耳膜欲裂的脆响! 苦行僧侣露在笠帽外的脸有些微黑,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苍白,明显吃了些亏,而就此时,长衫剑客双眉一挑,见机奇快地手腕一翻,中食二指并为剑决指向站在府门处的程林,在他身周刚飞舞半圈的短剑去势陡转,化为一道青光直刺程林的面门,此时程林的飞剑正与苦行僧的铜钵相撞,又如何护得住自身? 紧握长刀柄沉默站在程林身后的欧阳动了,他身体快速向左闪去,就在将要闪出程林身体时,却强行收住了脚步,他不是畏惧那名长衫剑客的手段,不是害怕那道青光短剑,而是发现现在依然不需要自己出手。 因为程林的飞剑在与苦行僧铜钵相撞后,虽未能破钵而出,却也未颓然堕地,而是借着那道猛烈的撞击力量,单薄青钢剑上那些不知意味的缝隙线条,在那一瞬间骤然放大脱离,极为奇妙地在空中化作了五片极薄的剑片疾飞而射! 无中能生有,一而再,再而三,再三便是五。 程林一剑化五。 …… ……   ☆、第四十七章 化剑 程林一剑化五。 三枚剑片嗤嗤作响绕过铜钵的方位,射向苦行僧的身体,其余两枚剑片没有回援己身,而是根本无视长衫剑客的青光短剑,犀利一掠斜斜刺向他的面门! 纵是修行者的战争,这青衫中年男子依然在其间贯注着江湖的凛厉狠辣意味:你若杀我你便要死,我在江湖夜色里修行多年,我不惧生死之别,你在名山大川师门庇护之下修行多年,怕不怕死? 长衫剑客怕死,面色微白的他并指剑决一散一勾,把刚飞出半箭之地的青光短剑强行召回,在最危险的那一瞬间,击飞了两枚袭向自己眼睛的剑片,就这一个动作便让他的右手微微颤抖起来,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隐现。 旁边那位苦行僧神情凝重看着袭向自己身体的三枚剑片,已经来不及召回笨重的铜钵护体,只见他拙喝了一个意味含糊的字眼,左手虎口间搭着的那串念珠飘浮而起,围绕着他的身体呼啸旋转,只见一片火花四溅,瞬间内竟是不知道与那三枚踪迹诡异的剑片生了多少次碰撞! 剑影破空而至,铜钵荡水而起,青光短剑直刺府门,灰淡剑影化作五枚剑片,青光短剑闪电遁回,念珠悬浮护住,每一个环节都蕴藏着极可怕的凶险,只要有一处处理不当,这三位强者便会有人溅血而亡。 强者的世界里时间尺度本就不一样,这看似繁复凶险漫长的过程,在真实的世界里只是极短的一瞬间,其时那只铜钵泼出的水还在空中化成片片琉璃未曾落下,满院的雨水还在缓慢地编织着雨帘,而那些持枪的精锐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突!突!突突! 精锐们用尽可能短的时间做出了反应,迅抠下扳机,数十发子弹携着强劲的破风声射向府门,此时那五枚剑片正在听雨楼内与那两位修行者相斗,程林全无自保的能力,眼看着只能被那些子弹射成筛子。 而就在此刻,在子弹快要抵达程林身前时,一片雪亮的刀光耀亮了庭院,将层层雨帘照的清晰无比,将那些密密麻麻的子弹竟全部卷了进去! 靴底踏在程府正门的水洼里,仿佛钉子般锲进地面,紧握长刀柄的双手像钢铁般坚定,欧阳不知何时绕到了程林身前,手腕与臂上的肌肉以难以想像的度绷紧放松,带动那把雪亮朴刀绕着手腕快转动起来,化作一片银色圆盾,把他脸照亮,把那些密集子弹震飞。 当当一片清脆碎响声在二人身前暴起,十几发子弹被坚硬的刀面强行震飞,高斜向射,扎在程府正门的木门匾额之上,紧接着出一阵笃笃闷响。 数十发子弹骤如急雨,纵使欧阳刀法再好,也无法完全阻挡,然而他此时瞳孔微缩,眼神锐利至极,就像是草原天空上飞翔着的鹰,将身前的一切细节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心神也如鹰一般冷静,凭感觉捕捉着子弹的射击角度,只对那些能够伤害到自己和程林的子弹挥刀,而对边缘方位的那些子弹毫不理会。 在这一瞬间,这些年经历过无数场生死搏斗的少年,完美地展现出被那些大恐怖打磨出来的危险触觉和判断能力,那些看似极其凶险的子弹擦过他的耳垂,穿透他衣衫下摆狠狠射进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缝隙,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进击!”一名精锐领厉声喝道。 随着这声命令,射完一轮子弹的精锐们分成两组,一组迅速子弹上膛,另有十余名拔出刺刀沉默着向朝府正门处冲来。 蹬!蹬!蹬!蹬!一名高手双脚连蹬湿漉的地面,仿佛紧随着最后那轮子弹冲了过来,距离府门尚有一段距离,只听得他暴吼一声,双手持刀高高跃起,以不可抵挡之势,向欧阳的头顶劈下。 欧阳那双眼睛眼帘微垂,欧阳看着身前的雨地,似乎没有看见马上便要临头的这凶蛮一刀,只见他手腕一翻,刀锋化作一道白光,精确无比斩掉最后两枝子弹,然后……刀光忽敛,消失不见。 雨夜漆黑深沉,楼内隐有灯光,刀起时锋面映光大动便成光面,若要刀光消敛无踪,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把刀现在处于静止状态。 他手中那把样式普通的朴刀,这时候静止在那名高手的脖子里,朴刀深深楔进那人颈间大概一半的距离。 刀锋破开皮肤骨肉紧紧夹住,血水从那道极细微的锋间涌出,然后迅被越来越大的夜雨冲洗干静,欧阳左手正握刀柄最下端,右手在刀柄前方反握,微微低头看着一滴雨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浊花,保持着沉膝转腰的姿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但它不会真的停止。欧阳闪电般一拉左臂,刀锋在那名精锐高手的脖颈上带出一道令人牙酸的声音,那是金属与强壮颈骨磨擦的声音。就在这名高手瞪着死不瞑目双眼倒下的过程中,欧阳左手紧握刀柄向前一推,刀锋携着雨水猛然跃起,刺入第二个敌人的咽喉。 双手相错交握朴刀长柄,脚步如草间灵豹在极的范围内跳跃趋避,欧阳一记错手平斩,砍翻左侧袭来的敌人,紧接着身形一转骤然力,刀锋砍破雨帘,砍断自夜色中递来的刀身,砍掉第四名敌人半片肩膀。 甫一照面名那个精锐便死在他的刀下,血水从残破身躯上四处喷洒,竟仿佛比雨水还要更加密集,欧阳做到了自己的承诺,没有让一个人一发子弹伤害到程林的身体,至于那些越来越磅礴的雨水,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三名修行者正在以天地元气为舞台做着生死之际的战斗,那些精锐本以为自己捕捉到了最好的出手机会,然而他们没有想到,那个沉默站在程林身后的少年,竟是如此生猛的角色,大概是被欧阳犀利诡异的刀法所震慑,精锐们眼中的那把刀竟变得有些可怕,前冲的脚步下意识放缓了些。 欧阳双手握刀,被雨水打湿的黑色口罩缓缓起伏,眉头皱了起来。 这些人是世间纪律最严明,战斗力最强大的组合,今夜出现在程府中的这些人则是他们中的精锐,像这样的精锐,无论遇到再强大恐怖的敌人,只要上级没有下达撤退命令,那么他们便一定不会撤退,只要没有军令,就算面前是万丈深渊,他们也会勇敢地冲过去,绝对不会畏怯地放慢脚步。 砰砰砰三声枪响起,暴雨哗哗落下,击打在听雨楼的楼顶上,坚硬的青石板上出雷鸣般的声响,成功地将这三道细微的声音掩盖。 但欧阳一直没有放松,他盯着那些看似畏怯不敌的精锐,双手紧握着刀柄,专心凝听着雨夜里的任何声音,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内捕捉到那三声极细微的枪声,同时在第一时间内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沙鹰。 沙鹰是世上单兵携带的最恐怖武器之一,能一次性射十发子弹,更可怕的是,沙鹰的机簧经过特别设计,射出来的子弹度奇快。这种武器曾经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创造无数辉煌,只可惜由于制造这种武器所需的特种钢材越来越少,所以才会逐渐退出黑夜标准配备,没想到今夜居然会出现。 埋伏在这里的精锐一开始没有动用沙鹰,是因为他们没有信心能够用沙鹰击毙处于完好状态下的程林,而那名提刀的少年,不值得使用沙鹰去应付。他们本想用普通子弹配合苦行僧和长衫剑客逐步消耗程林的实力,最后才用沙鹰动致命一击,然而眼下的局面由不得他们这么做——因为不动用沙鹰,他们连那个提刀的少年都无法杀死,更何况程林。 一颗黄豆大的雨珠从刀的上沿落到下沿,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欧阳想明白了这么多事情,而同时他的左手早已悄然无声离开细长的刀柄,伸到了自己的身后,指尖快要触及那块破布。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虽然食用还丹让他变得有些不普通,但他终究没有信心就靠手中这把朴刀去应付沙鹰。 就在这时,雨中的程府再次响起一连串细微而又清脆的声音,这些声音比雨珠坠落琴弦的声音更清脆,比最玄妙的琴师拔动的野蜂飞舞还要迅疾。 丁丁丁丁……丁丁丁……丁丁……丁! 五道极黯淡的剑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自听雨楼间归来,在庭间像野蜂般高穿梭飞舞,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网,仿佛有灵性一般准确地捕捉到沙鹰每一发子弹的射击轨迹,把那十发子弹尽数拦截,然后一一击飞! 程林站在雨中,略有些苍白的脸上除了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只见他悬在袖外的右手缓缓张开,那五枚剑片嗖嗖作响飞回身前,笼在四周啸鸣高飞舞,二人身周的雨水被剑片所挟气息割出一道道口子,显出道道白线。 在雨水中时隐时现的剑片流畅飘逸而飞,时而擦着地板低掠而过,溅起一蓬雨水,时而在墙上割出道道深刻的剑痕,时而飞过那四名被欧阳砍倒的身体,在他们身上再添几道血痕,还未死透的人被剑片割过时便会一阵抽搐。   ☆、第四十八章 杀杀杀 此时程林和欧阳二人就站在五枚剑片织成的这片无形剑网之中,织成这道网的每一根线条都代表着锋不可阻,代表着死亡,无论是坚硬的青石板,被雨水打湿的墙壁还是地上躺着的尸体,都无法让那些线条缓慢一分,温柔一分。 风能进雨能进夜色能进,人不能进。 没有人敢踏进这道占据方圆三丈范围的无形大网,即便是最勇敢的精锐们,也不会明知走进去就是死亡还要强行踏入,至于听雨楼间的苦行僧和长衫剑客,这时候正面色苍白的急于调息,铜钵念珠及碧光短剑安静地悬浮在他们身周。 来自南方的长衫剑客一脸震骇看着雨中的程林,苦涩说道:“想不到他已经是位洞玄上品的大剑师,甚至……只差一步就能踏进知命境界,莫非这就是他的实力和底蕴?然则,你应该很清楚,杀你是贵人的想法,你赢不了的,贵人说了,只要你肯降就会饶你不死。” 程林抬起左手,摘下湿透衣襟上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片青叶,然后抬起头望向长衫剑客平静说道:“你杀了我兄弟,那么不管你降不降,你都必须死。” 长衫剑客沉默无言。 那名戴着笠帽的苦行僧看着程林身旁的欧阳,看着他的刀,看着他那熟悉但细微处有些怪异的发髻,皱眉问道:“少年,你是哪里人?” 欧阳沉默回望着这名苦行僧,没有做任何回应,只是眉头微微蹙起。 程林望向庭院那头的精锐们,目光渐趋寒冷,沉声说道:“一个是大剑师,一个是苦行僧,而你们为了那些所谓权贵的乱命,居然和异国人勾结,实在是令人不耻。” 那名首领微微低头,似乎是不想被磅礴的雨水迷了眼,又像是有些羞愧,无法正视程林冷冽而逼人的目光。 但凡有修行强者参与的战斗,那么整个战斗必然是由修行者控制,欧阳和那群精锐这样的普通人只能从旁协助支援,并不能左右战斗的进程。修行者在战斗中精神体力以及最重要的念力损耗极其迅速,在无法一击制敌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选择暂时退避进行调息,而先前那刻,他们使用了沙鹰,程林担心欧阳无法应对,冒险召回剑片,于是才有了此时雨夜里的简单对话。 “让这件事情结束。” 程林平静说出这句话,然后抬起右臂指向听雨楼的方向,他的实力境界在苦行僧和剑客之上,所以他有实力有资格选择何时开战。 就是此时。 在庭院间高速穿梭飞舞的五枚剑片,仿佛听到了一声清晰的命令,运行轨迹陡然一转,鸣啸骤然变得更加尖利,嗤嗤破开雨夜,刺向听雨楼! 苦行僧面色骤然一紧,双目圆瞪,双手在膝间快速变幻着手印,悬浮在身前的铜钵嗡鸣飞起迎敌,那串铁木念珠也随之飞起,绕着他的身体高速旋转。 剑客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却是鲜艳如血,念力透过气海雪山诸窍进入听雨楼内外的天地之息里,控制那柄碧光短剑闪电般飞起。 “不对!” 苦行僧眼瞳猛地紧缩。那些灰淡的剑影在磅礴春雨的遮掩下隐约似有若无,直到啸鸣飞抵听雨楼时,他才看清楚只有四枚,而不是五枚! 最后那枚剑片去了何处? 苦行僧正想提醒身旁的剑客,然而却已经晚了。 一道极微弱的剑影悄无声息地绕过听雨楼檐梁,避开楼中二人的感知,顺着木柱滑下,然后在半人高的位置骤然加速,如热刀入雪般穿透极粗的木柱,下一刻便出现在剑客的脑后! 剑客感应到脑后的那抹寒意,心中生出极大恐惧,悬在袖外的双手一阵狂招,空中那抹碧光短剑陡然一顿,却已经无法救主。 噗的一声轻微闷响,那抹剑片刺进他的后脑,然后戳破他的喉骨,挂着血水肉丝,像只噬血的怪虫般歪歪扭扭地飞了出来! 剑客瞪着眼睛,看着雨中的程林,捂着喷血的咽喉重重向后仰去,直到死的这刻,他才最终确认,对手的回复速度果然远远超过了自己。 主人已死,失去念力控制的碧光短剑颓然堕入雨水之中,弹动两下便静止不动。先前那刻正与碧光短剑缠斗的两枚剑片厉啸一声,和另外三枚剑片合在一处,高速向苦行僧身体袭去,只是五粒极黯淡的小点,却像是场狂暴的风雨! 雨空之中,五枚锋利的剑片与坚硬拙重的铜钵不停撞击,与高速舞动的铁木念珠不停撞击,清脆刺耳与铿锵嗡鸣的声音交错响起,仿佛没有间断,苦行僧身周一片如蒲公英般的金光小花,不时绽开不时被凉风吹散。 刹那间,苦行僧那身旧僧袍上便多了无数道口子,佛宗苦修不像一般修行者那样习惯穿软甲护体,鲜血从那些口子里不停渗出,把他变成了一个浑身浴血的血人。 程林静静看着听雨楼内,悬在袖外的双手没有任何动作,但那楼内的五枚剑片就像他五根无形的手指,不时点弄弹拔着杀人的弦律。 被雨水冲洗的脸比先前白了一分,程林眉头微微一挑,发现苦行僧意志坚定超出了自己的预计,只见他潇洒一掀青衫前襟,竟是浑然不顾身周弹雨,不顾那些正厉喝着冲向自己的精锐,就这般在磅礴大雨间坐了下来。 他在自家府门槛旁,盯着自家楼内的敌人,剑眉渐敛渐平,袖外右手修长五指却是骤然一紧,随着这个动作,楼内那五枚鬼神莫测的剑片厉啸而聚,重新凝为一剑,无任何花俏就这般直直刺向着那只铜钵! 就在此时,另一面围墙外被瓢泼大雨洗至幽静无人的街口,两辆马车中的一辆终于缓缓动了起来,驶向朝府的大门,蹄声车轮声被风雨掩盖的无迹无痕。 这边看似是沛然一剑,实际上是蕴着人间锋利极致意的无数剑,程林强大的精神随着他的目光落在听雨楼内,让那把薄薄的青钢剑高速刺向铜钵,然后闪电缩回,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再次刺下,在刹那间竟是连刺数百剑! 比啄木鸟啄树要快无数倍的剑击,极其恐怖地落在铜钵正中央的位置,发出笃笃笃笃的声音,由于剑刺频率太高,声音与声音之间根本听不到任何间断,于是庭院里的人们只能听到一声拉长了的闷击声! “他也不行了!近身杀死他!” 精锐首领看着盘膝坐在雨中的程林,注意到他脸色越来越白,厉声喝道,此时这些战士们已经不再需要什么纪律荣耀来支撑自己的行动,他们清楚自己必须马上杀死朝小树,不然若等那把薄剑破开铜钵,杀死那名苦行僧,他们便再也没有杀死对方的机会,更准确地说是他们都会死。 密集的弹雨再次射出,十几条剽悍的身影再次袭来,这一次精锐们显得更加坚绝更加强悍,因为这是被绝望逼出来的坚绝和强悍。 可他们还是没能靠近朝小树的身体,杀死这位境界可怕的大剑师,因为朝小树的身前一直站着一名少年。 欧阳在积雨的青石板上不停移动,并不灵动而显得格外沉重,每一次靴底踏下便要溅起一蓬水花,而每蓬水花溅起时,他的刀锋便会收割一名精锐的人头。 程林盘膝坐在暴雨间,便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完全托付给了他,所以他始终守在朝小树的身前身后,把自己和手中那把朴刀变成先前那道死亡的网。 右肘一挫,刀锋下沉割断一名唐军的膝盖,欧阳不及拔刀,左脚一抬像块飞石般弹了出去,狠狠踹中另一名的阴部,紧接着错握细长刀柄的双手一转,刀锋由下向上挑起,破开第三名的腹部。又有人影悍勇扑来,半蹲在地面的他腰部一拧,单手执刀借势狠狠一划,刀光绽现,不知砍断了几根小腿。 脸早已被雨水打湿,透出的呼吸带着一股湿意,露在口罩外的眉眼却平静一如往常,甚至显得有些麻木,他的动作极其简单,但杀伤效果却异常惊人,在他身前刀下,那些悍勇的精锐就像是一根根木头,不停被砍倒踹翻。 无论弹雨多密,刀光多寒,他始终站在程林身前,一步不退!纵使肩头被子弹击伤,纵使腿侧被刀锋划破,他半步不退! 听雨楼内传来一声极为难听的巨响,就像是一口铁锅被人用砖头砸破,苦行僧身前的铜钵终于在那沛然万剑之下崩裂而碎! 苦行僧头顶的笠帽随着铜钵破裂同时裂开,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绝然之色,手印再次变幻,一直守护在他身躯四周的念珠停止了旋转,骤然变成一条黑色的蛟蛇,嗖嗖作响缠上正要刺向自己面门的那把单薄青钢剑,让剑势为之一顿。 程林沉默看着楼内,露在袖外的右手自身旁积水里划过,掬起一捧雨水洒向身前,听雨楼内那柄单薄青钢剑随着他的这个动作,陡然开始嗡鸣振动,如将要破云的真龙,强硬地不停向前突进! 黄豆大小的雨珠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啪啪的轻响,被风刮断的新枝发出啪啪的轻响,听雨楼内也发出了啪啪的轻响,那把困住青钢剑的铁木念珠四处迸散!   ☆、第四十九章 结束还是开始 此时的苦行僧已经苦笑着闭上了双眼,甲钢剑鸣啸着穿过楼内空中那一百多粒铁木念珠,深深刺进他黝黑的眉心,鲜血缓慢渗出,苦涩的笑容就此定格。 程府正门处,欧阳看着不远处的敌人们,缓慢把朴刀从一名精锐胸口里拔出。 嗒嗒嗒嗒,迸散的念珠撞到梁柱上墙壁上,然后落到木地板上。 还活着的精锐们,看着盘膝坐在暴雨里微笑的中年男子,看着持刀站在暴雨中沉默的少年,心中满是绝望的情绪。 巷子里传来了轿车的声音。 程林的眉头缓缓挑起。 …… …… 世界南方的一处,蒙老爷手中最挣钱的赌场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被砸烂的赌具扔的满街都是,平日里代表银钱的筹码被浸泡在污臭的海水里,没有人敢去拣,道路旁,有女眷孩子围着十几名被打断腿的赌场管事护卫哭喊不停,却没有一个人敢用言语去咒骂那些该死的行凶者,甚至连怨恨的表情都不敢有。 四十几名甲衣甲裤甲靴的魔教帮众冷漠站在四周,他们在维持秩序,同时也是向南方所有人宣告自己的进驻,人群最前方,齐老四从下属手中接过一方甲色手帕,擦掉嘴角的鲜血,脸上没有任何得意骄傲神情,反而显得有些焦虑不安,因为他知道虽然魔教今夜趁势侵占了大量地盘,但大哥此刻却在燕回坞横街独自面对那些强大敌人的埋伏,他的身旁没有任何人。 同样的故事相似的画面,今夜在这个世界各个地方之间不停发生,猫叔控制下的典当行与妓院被无数剽悍的甲衣汉子砸烂,另一群甲衣汉子控制住俊介养的三个外室,然后直接把那三间奢华的别墅推平。 凉瑟的雨一直在淅淅沥沥的下着,而且有渐大的征兆,今夜地下世界各大势力借着那张虎皮,全部涌进了大海,对领袖世界江湖多年的燕回坞老朝发起了进攻,而谁也没有想到,那位黑夜传奇人物竟是用自己为饵,趁着天下势力抽调一空的时机,派出帮中全部兄弟控制住了全局。 今夜之后,只要燕回坞老朝还活着,那么他和他的兄弟们便可以把夜色中的世界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但是……今夜的程林只有孤身一人,随他浴血多年的那些兄弟们都不在,他能活下来吗? …… …… 世界极北之地,戒备森严的驻地,曹宁看着身前两名被反缚双手的人冷笑道:“常思威?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为常三?费经纬,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为费六?真没想到我这里竟然会藏着燕回坞的两位当家。” 常思威是名性情温和的中年人,他望着直属上司微微一笑说道:“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里挣外手钱的人很多,据我所知将军您在蒙老爷和猫叔那边好像都有些干股。” 费经纬保持着沉默,只是冷冷盯着曹宁的脸,仿佛要把这张老脸盯出花来。 曹宁端起茶碗喝了两口,说道:“现在说这些事情有何意义?只不过是争些言语上的功夫,你们两个只是小人物,若不是看在燕回坞的面子上,我何至于要和你们说这些废话?不过你们也莫要以为靠着燕回坞撑腰,就能在我面前摆谱,我只需要一个命令,你们便不能出去,只要你们敢出去,我就能不请钦命直接斩了你,而你们不能出营,燕回坞今夜必死。” “燕回坞死定了。”他缓缓入下茶碗,淡然说道:“所以你们就没用了。” 常思威微笑说道:“这世间很多人都死了,我大哥也不会死。”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杀不死的人。”曹宁盯着他的脸寒声说道:“这世界如此多的贵人想赏燕回坞脸,他偏不要,我倒要看看,这么多贵人要他死,他区区一个江湖人物还能怎么翻盘!” 话音落处,门帘被掀开,微寒的夜风裹着几粒雨滴飘了进来,曹宁微微一怔,正欲发怒训斥,忽然间表情一僵,下意识里站起拱手行礼道:“林先生……这么夜了,您怎么会过来?您……您这是?” 身材矮胖的林先生满脸笑容看着他,说道:“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听说今儿夜里说这边提高了警戒等级,我过来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然后林先生转身望向被反缚双手的两个人,皱眉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 …… 西部火把照耀马场,楚仁愤怒盯着对面马上那名国字脸汉子,咆哮道:“刘流你这个混帐东西!这是上峰发出来的命令!你胆敢闯进去,我就敢砍了你的脑袋!” 国字脸汉子身材极为魁梧高大,即便坐在越野车之上,仿佛双脚也快要垂到地面,听着他的训斥,他脸上依旧毫无表情,右手缓缓抚摩钢枪,目光穿沙漠望向世界某处叫燕回坞的地方。 他叫刘流,燕回坞排行第五,当年燕回坞程林靠着一把剑硬生生在世界打下一片江湖时,正是此人寸步不离站在程林身畔,而今夜他无法站在大哥身旁替他挡枪,只有默默希望大哥看中的那个小子能把事情办好。 刘思回首望着口的那人,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同属,面无表情说道:“先生,我不敢违抗命令,但自十年前被你亲手撕掉军令状时,我一直很想和你战上一场,不知道你敢还是不敢。” …… …… 某处偏僻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一道带着浓郁地方口音的声音:“老陈啊,你可是老人了。虽然早年间你就已经去职,但你当过一天差,那一辈子就得尽这份职,你是主子的脸面,哪里应该参合这种是非?我知道你和程林交情好,但今夜这事儿你应该很清楚是那位爷亲自做的计划,谁敢去拦?” …… …… 雨中那辆轿车缓缓停止,距离燕回坞程宅只有十丈的距离。 …… …… 不远不近正是十丈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数字没有任何意义,对于洞玄境界的修行者而言,这个距离却代表着危险甚至是死亡,因为无论是剑师符师还是念师,只要他们踏入了这个境界,那么他们便可以对十丈内的任意目标进行攻击。 磅礴的雨哗哗落在那辆轿车车上,车窗偶尔被电光照亮,只能看见古朴长衫一角,却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古朴长衫的主人是位面容古朴的老人,花眉愁苦下坠,脸上皱纹丛生,就像是黄连的老根一般涩且凄苦。 他叫萧苦雨,一方强者,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经进入洞玄境界,数日前因为今夜的清洗计划,从南方阳关秘密召回京中。 车外凄风苦雨,车内的萧苦雨却似一无所觉,搁在膝上的枯瘦双手微微颤抖,拇指在食指中指的四道横纹上不停掐动,就像是枯干的树枝不停点着干涸的土地。他双眼闭着,脸前是厚厚的黑暗,但只需要轻轻掐指,便能准确地看到程宅正门处的画面,望向盘膝坐在暴雨中的程林。 燕回坞横街上方的雨丝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扰动,开始变得招摇倾斜,数道没有人能够看到甚至无法察觉的波动,开始在天地元气之中凝聚。 坐在暴雨中的程林嘴唇微抿,今夜战至此时,中年男子微白的俊朗眉眼第一次出现了凝重肃然的神情,对于那辆神秘车辆里的念师,他必须凝聚全部的精神去应付,所以他眼帘微垂,再不看身前那十几名绝望的精锐,露在袖外的右手呼啸重击在身旁的积水之中,裹着泥的雨水哗哗溅起。 随着手掌重重击打在雨水中,听雨楼内,那柄深深刺进苦行僧眉心的单薄青钢剑嗤的一声高速退回,在雨空里闪电般转身,凄厉啸鸣着,以从未展现出的速度化为一道流光,瞬间飞越院墙,刺向那辆雨中的轿车车。 安静的雨中车内响起一个极淡然的字:“咄。” 如流虹般的青钢剑,仿佛被这个字里挟着的力量所击中,又像是被雨空里丝丝缕缕无形的元气波动所束缚,刚刚飞越院墙便骤然一顿,然后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凄然斜飞撞到了街巷对面的墙壁上,随雨水堕地! 雨中车里的那声咄,仿佛已经能够超脱空间与时间的范畴,起于十丈之外,却同时在程林的耳膜里气海里雷霆般响起。 咚!咚!咚!咚! 程林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开始剧烈地跳动,像战鼓般不停捶打,瞬间失去了对飞剑的控制,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做出任何应对,下一刻,这面战鼓便会被沉重的鼓捶击裂,自己的心脏便会被轿车里的那人捏碎。 那辆雨中轿车里的人,究竟是他们从何处找来的大念师? 程林薄唇紧抿,右手闪电般抬起,在自己的胸口上连拍三掌,啪啪雨水震出青衫,他强行封住自己的气海,身体却已经借着先前击地那一掌斜斜飘离地面,飘出自家别墅大门,飘到了被雨水笼罩的街巷上。 双掌重重踩在地面,程林感受着空气中无所不在元气波动,感受着那数道阴寒气线在身体四周织成的网,深吸一口气,抬步向前走去。 他向那辆雨中的轿车走去,脸色越来越苍白,而那双眸子却是越来越明亮,平日里的平静从容早已被冷漠坚毅代替——纵使每走一步,巷中的元气波动便会对他的身体精神造成极大的伤害,纵使再走一步,车厢中那位厉害大念师对他的气海刺击便会更锋利一分,但他依然坚持向前走,因为他必须靠近那辆轿车。   ☆、第五十章 结束了吗 就在程林胸内心脏开始剧烈跳动的那一刻,欧阳便感觉到了异样,在哗啦雨声中,他听到了那若战鼓般的响动,他知道那可怕的声音来自程林体内,以念力控制天地间的元气直接攻击敌人体内的腑脏! 这种手段看上去是那般的神奇而无法抵御,站在雨中的他,身体开始变得僵硬,握着刀柄的手骤然觉得非常寒冷,他知道真正可怕的敌人终于出现了。 程林向雨中的那辆轿车走去,没有对欧阳做任何交代,因为他的精神完全投放在与车中敌人的对抗上,他没有时间精神去告诉欧阳应该怎么做。 欧阳看过陈叔的出手,他知道念师是怎样恐怖可怕的存在,所以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必须将心中的恐惧全部压下去,他很清楚再强大的念师,相对更加脆弱的身体都是他们的致命弱点,想要让程林活着,想要让自己活着,那么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伤害到车厢里那人的身体,打断对方的冥想。 程宅正门与那辆轿车之间隔着重重雨帘,隔着十丈的距离,大念师可以控天地元气无视这段距离,无视任何时间空间的限制,直接攻击敌人,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应该选择怎样的手段去打断对方的冥想? 右脚重重蹬在青石板上,脚掌四周绽起一圈微浑的积水,凭借着巨大的反震力,欧阳的身体像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嗖的一声横掠出程宅正门,跃至半空。 人尚在半空之中,锃的一声,他右手握着的钢刀准确插回身后,然后握住长枪,左肘一翻,子弹筒在雨中绕了个圈出现在身前。 他飘掠在雨中,猛地扣动机关,弹出再放,四枚子弹齐发! 四枚子弹闪电般射向雨中的轿车! 欧阳的双脚踩进水泊,身体重新落在地面时,那四枚子弹已经越过了程林的身畔,可以想像他的反应速度和出箭速度是怎样的惊人! 既然要求的是速度,那么便没有道理停顿,只见欧阳双脚再踏街上积着的雨水,身体像豹子般前倾,向着那辆轿车狂奔,手中的长枪在身前再次举起,枪膛作响,子弹如电再次射出! 他在雨夜中奔跑,他在奔跑中射击。 转瞬之间,程宅正门与雨中轿车之间的空气里多出了百十四枚闪电般的子弹,这些子弹越过程林的身畔,刺破密集的雨滴,极诡异地避开轿车旁那名魁梧的司机拦截,然后在那道车窗上留了十四道空洞,嗖嗖射了进去。 车厢内的萧苦雨皱着眉头,本就极为愁苦的苍老容颜此时显得更加枯槁,盯着眼前的空间,体内仿佛无穷无尽的念力充斥着车厢,竟隐隐然让厢内弥漫着一股淡淡兰香的味道,就在这片如兰的空气中,是一副极为诡异的画面。 在车厢外如同闪电一般的子弹,一旦近到这位苍老强者的身前,如同进入了相对静止的空间,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速度,变成了静止的死物! 十四枚子弹竟是全部诡异的静止浮在空中,没有一颗能够沾到他那身古朴衣衫,一颗子弹悬浮在车厢内的空气中,距离萧苦雨紧蹙的眉心只有不到三寸的距离,两颗子弹静止在他的眼前,更多的子弹在他的双手之前静止悬浮不动! 静止的子弹轻飘飘地落下,就像是车厢外的雨水,更像是被雨水击落的青嫩树叶,再锋利的弹头,一旦失去了长枪所赋予的速度,便失去了所有的杀伤力,像垃圾般落在萧苦雨的脚下。 但为了应对这十四枝闪电般的子弹,纵使是强者萧苦雨,精神也不免为之有所牵动,念力对车厢四周天地元气的控制出现了一丝漏洞。 对于程林这样的人物,敌人的任何漏洞都是他的机会。他感觉到心脏处的层层丝裹松了一分,气海处万针刺下的痛楚弱了一分,稳定的脚步骤然一挫,只见他清啸一声,青衫振雨卷袂而飞,整个人的身体变成一片落叶向轿车上飘了过去! 车外那名魁梧的司机闷哼一声,一拳打了过去,身上粗布衣衫内极黯淡的土黄色光芒乍现即隐,很明显是位武者。 一位年老体衰境界惊人的大念师身旁,必然会有武力强悍的近侍,就连欧阳都能想到这一点,程林自然也不会误算。 一拳挥下,风雨辟易,程林身上湿透的青衫被劲风吹的鼓鼓作响,而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片落叶,极柔极轻避了过去,左手中食二指并为剑决,隔空戳向这名司机近侍的身体,指尖所向,被吹乱的雨丝里骤然现出一场白线。 司机再次闷哼,回拳在空中一绕画了道弧圈击碎这一指,正待再次挥拳阻止程林时,却被小腹处的剧烈痛楚打断。 他瞪圆双眼向下看去,只见一把样式普通的朴刀,正深深插在自己的肚子里! 在雨中一路狂奔一路射击的欧阳,明知道车厢里的大念师和司机都是修行者,但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比程林稍晚片刻跑到了轿车之前,然后他就地一个翻滚,钻到底盘下,避开那名司机近侍的目光,弃枪抽刀。 他人在底盘之下,右手紧握着的朴刀却是从车下方斜斜向上捅去,这阴险的一刀极准确地避开对方身上可能穿着的软甲,深深捅进了对方的小腹! 刀锋入腹并不是致命伤,欧阳面无表情一翻腕,手中朴刀一拧一绞,顿时把轿车司机腹内的腑脏绞成一塌糊涂的乱物。 司机看着那把在腹中不停绞动的朴刀,面露惊恐绝望之色,喉中嗬嗬作响,被雨水冲洗多时的金属刀面本就是冰凉一片,他却觉得无比灼烫。 欧阳此时没有心情去欣赏对手临死前的表情,手掌搭在车架上,身体灵巧翻起,从司机的身边冲了过去,紧随着程林的身影杀入那辆神秘的轿车之中。 门开凄寒雨入。 程林脸色苍白,眼眸明亮,一挥手击开萧苦雨迎面袭来的那柄短杖。 萧苦雨面色骤变,调集体内所有念力,想要将这名难缠的江湖人物直接毙杀。 欧阳从程林膝间钻过,闷哼一声猛地向前跪倒,手中锋利的刀尖狠狠刺穿萧苦雨的脚掌。 萧苦雨像一头苍老将死的野兽般痛嚎起来,因为脚掌上的剧痛,冥想再次被打断,但他那双苍老如枯枝般的手掌已经像蒲扇般张开,将要拍下! 面无表情的程林狠狠一头撞进老人的怀里,撞散对方凝聚全部念力的一击,反手自靴间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狠狠扎进对方的脖颈! 噗! 一刀。 两刀。 三刀。 十四刀。 程林跪在萧苦雨枯瘦的身上,左手死死摁住他的右肩,右手拿着锋利的匕首不停地捅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鲜血喷在青衫上,化做意味莫名的殷色花朵。 直到最后老人的脖颈处只剩下一层薄薄皮肉相连,纵是老天爷也无法复活,他才收回手中的匕首,在车厢里慢慢站起身来。 …… …… 巷口另外那辆轿车一直没有动,一直安静地停在磅礴的春雨之中,无论是最开始的屠杀,程府里的惨烈战斗,还是街巷间这场惊心动魄的箭刀斩念师,都没有让车厢里那位微胖的青年人动容,他只是静静看着自己如藕节般的手指出神。 在修行者的世界里有几条被公认的定律,同境界的念师基本上可以横扫同境界的剑师符师同侪,正如狗剩可以稳稳压过牛蛋,然而今夜这场战斗最后的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 “同样是洞玄境界上品,大剑师居然杀死了大念师,实在是令人有些想不明白啊。不过程林你真是了不起,修行者间的战斗竟被你硬生生打出了壮阔铁血味道。” 微胖青年人虽然年轻,却已经是强者供奉,他在心中默默赞叹感慨程林的强悍生猛,眼眸里却依然全是漫不在乎的意味,先前他是不屑出手,但他相信只要自己出手,无论程林和那名没有见到的家伙如何强大,都只有死路一条。 因为他是……天命以下无敌王略韬。 “走吧,让我去为这位黑夜传奇送上最后一程。” 王略韬轻轻搓着光滑肥嫩的手指,微微一笑说道,话语里充满着强烈的信心,还有那么一丝掩之不住的兴奋,每次要杀死一位真正强者之前,他都很兴奋。 轿车没有动,也没有人回答他的命令,王景略微微皱眉,紧绷宽大的额头上出现极少见的几丝细纹,他眯起了眼睛,隔着厚重的车帘感知着轿车四周的元气波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也没有发现有人正在巷内窥侍。 车厢内外一片死寂,只有哗哗的雨声陪伴,这位号称天命境界以下无敌的年轻强者心中生出强烈的警兆,却又觉得这种警兆毫无来由。他静静坐在车厢里,沉默了很长时间,听着车外的雨声,忽然伸手要开身旁的车门。 车门开了一丝,忽然那车门就此飞出去,飘出去十几米远,然后重重落在地上。 王略韬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雨水间的那片车门,右指微屈一弹,身前车门再次荡起,然后毫无意外再次割裂,变成雨水里的铁片。 轿车旁似乎有一把无形的刀。 没有感应到任何修行者的念力波动,只有天地间的元气在车帘被切割飘离的瞬间发生了些极细微的变化,如果他不是年轻一代的强者,或许连那丝天地元气的细微变化都无法察觉。 想到某种可能性,王景略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微发白。 片刻后,骄傲终究是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他闷哼一声,双手十根胖乎乎的手指像养份过足的白百合般绽开,强劲的波动瞬间从车厢内侵至外围,把车窗车门尽数震开,紧接着他清吟一声,便要掠出车外。 然而下一刻他极为狼狈地停住了身体,变成了一尊雨中的石雕。 整个巷口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他试图突围的动作直接引发了天地间凶险的气机,地面青石板上积着的雨水开始剧烈颤抖,不时跃至空中然后落下,就像男女们疯狂的舞蹈! 而巷口上方的夜空则变成了昊天老爷的神奇作坊,所有从那处夜空里坠落的雨滴,都变成了锋利不可抵挡的小刀子! 无数雨滴如无数把锋利的小刀,从夜空上方落下,落在巷口里这辆轿车上,落在车顶上,车子片片碎裂,落在车座上,车座变成碎粉,落在车前发动机上,不曾爆炸便已经破碎! 万滴雨落入巷口,雨中的轿车外围所有事物崩解粉碎,很诡异的是落在车里的雨就像真正春雨那般温柔,击打在王略韬苍白的脸颊上,没有留下一道血痕。   ☆、第五十一章 胜败 雨中的王略韬看上去异常狼狈,凄惨坐在身下仅存的那块底盘上,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几络湿发有气无力搭在额头。他有些惘然地抬头望向夜空里落下的雨滴,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惊恐的缘故。 他艰难地低头望向身周夜色里的四道巷子,看着巷子里地面上舞动的雨水,看着由四道巷子和雨水组成的那个隐约“井”字,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喃喃自言自语道: “井字符?” 雨水从额前湿发上淌下,王略韬失魂落魄转动着头颅,在雨夜中搜寻着敌人的踪影,平日里的骄傲自信早已变成了绝望和恐惧,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弯着腰身,用手重重拍打着身边的雨水,像被欺负了的小孩儿般哭嚎道: “不可能!怎么会有神符师!” “谁画的这个符!” …… …… 四岁初识,六岁能感知,十一岁便不惑,十六岁进入洞玄,又用了十来年的时间从洞玄下品攀升至洞玄上品,用连续的胜利打下知命以下无敌的名头,无论怎么看,王略韬都是一名修行道中的天才。 但王略韬很清楚,一天没有和那些偶尔从不可知之地出来的年轻男女对上,自己身上这份年轻修道天才的名号并不扎实。 所以他更希望别人说他是个沉稳老练的修行者,而不希望世人称赞他是所谓的修道年轻天才,他想拥有与境界高深的修行者相衬的气度风范,于是即便很年轻,身体也很健康,并没有什么肺病,他总会时不时咳上两声。 但此时狼狈坐在春雨之中的他,是真的在咳嗽,因为恐惧和惘然他被雨水呛着了,他脸色苍白看着巷口渐渐现出身影的那个瘦高老人,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 走出巷口的那个瘦高老人穿着一件肮脏的道袍,袍子上不知有多少油痕污垢,脸上三角眼里目光闪烁,配上那几根稀疏的长须,看上去异常猥亵下流,根本没有任何世外高人的模样。 “我花了半天时间画这道符,你觉得怎么样?” 瘦高道人隔着层层雨帘,望着跌坐在巷口里的王略韬认真问道。在他的脚下,那位胖子中年已经变成了一具死尸,身上的衣服甚至是衣服下的皮肤,就像是经年脱落的油漆片般片片绽裂,看上去异常恐怖。 王略韬惨然一笑,望着瘦高道人丧气说道:“符道大家不过十数人,愿意穿道袍的自然是当年南门四位神符师之一。” “需要前辈这样一位神符师足足花了半天时间画出来的符,以街巷为基,以雨水为墨,这道井字符自然可怕……我只是不明白前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那位南门的神符师微微蹙眉,挥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字,赶走身周恼人的春雨,摇头说道:“和尚,剑客,老头子们,这些人死便死了,但你不一样。我不让你出手,就是为了保全你。” “王略韬,你年纪轻轻便已经站在了知命境界的门槛上,实在罕见,听闻有人对你做过点评,认为四十年后你极有可能触到五境之上的那层纸……这天下出个年轻天才不容易,所以你要尽可能努力争取再活四十年啊!” 王略韬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停。 “你不要回那里了,去世外效力三年赎罪。” 说完这番话,老人转身向幽黑的巷中走去,喃喃说道:“程林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如果他这么好杀,难道十几年前我不会去杀?” …… …… 青袖轻振,堕入雨水间的单薄青钢剑嗡鸣飞起,回到程林的手中。 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欧阳,确认除了一些小血口少年并没有受到严重伤害,点了点头收剑回鞘,离开那辆马车,向街巷前方走去。 走到燕回坞横一街口,程林停下脚步,望着雨帘后方那处,欧阳抬臂擦掉额头上的雨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了去,沉默很长时间后,他问道:“你还在等人?” “嗯。”程林右手按在剑柄上,应道:“一个叫王略韬的人,但好像他不会来了。” 欧阳皱了皱眉,把刀从右手交到左手,问道:“为什么。” 程林回头看了着欧阳,微笑说道:“这世上出一个修道天才不容易,可能是有些人不想看着他死在我们手里。” “我可没有你这种自信。”欧阳回想着今夜的连番战斗,想着那几名强大的修行者,心想如果没有程林在前,自己早就死了,感慨说道:“如果是你那张底牌起的作用,为什么他不早些出手,偏要你打生打死?” “在孤岛上我向你解释过,那张底牌一旦亮出,整个天下便无人敢动,那么便无法知道那些贵人们手里究竟有多少张底牌,以及他们的心意。” 程林忽然开口说道:“陪我逛逛?” 欧阳抬起右臂,用袖子抹掉刀锋上的雨水和血污,插回背后的刀鞘,点了点头。 雨比先前小了些,淅淅沥沥落在燕回坞四周的街巷里。 程林的手离开了剑柄,负到身后,行走在安静的街道上,身上那件青衫依旧笔挺,面容依然平静,只是比战斗之前苍白了数分,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欧阳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走着一边撕下衣角扎住左臂上的伤口,那几道血口虽然又浅又细,但自岷山里走出来的他,还是习惯节省每一滴血和力气。 雨巷湿街,他们二人围着燕回坞四周走了一圈,就像是一对刚刚经历血战后开始巡视自家领地的狮兄虎弟。 走回程府正门,程林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疲惫之色,他揉了揉眉心,一掀青衫襟摆,就在这样坐在了湿漉的石阶上。 几名残余的精锐大喊着向他冲了过来。 欧阳反手抽出背后的钢刀,向着身前砍了下去,每一道刀光便会砍倒一名对手,冲到石阶前的士卒们就像是树木般依次倒在阶前,同时他的嘴里不停喃喃念着:“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我一刀砍死你,我两刀砍死你……” 程林坐在湿漉的石阶上,疲惫地用剑鞘撑着身子,看着眼前这幕,眼眸里的亮色越来越浓,他早已看出欧阳的刀法带着那里的影子,但更多的出手时机方位精妙选择,却是只有生死之间才能悟出的道理。 欧阳的刀势沉稳甚至简拙,但偶尔却又如雨点般诡异飘忽,始终禀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出刀最为省力,落刀处却必然是对手最薄弱的部位。 “这是真正杀人的刀法。” 程林看着片片刀光,回想战斗中那些画面中,欧阳表现出来的强大意志心性以及绝佳的判断能力,再想到他的真实年龄,不由在心中默默感慨道:“可惜你不修武,不然这世界的未来,必将让你占据极重要的位置。” 看着府门前被雨水浸泡如烂木般的尸体,看着扛着砍刀喘息的少年,程林微微一笑说道:“杀人能不能杀的有点儿诗意?你杀人的时候更像是在锄田。” 欧阳转身,扛在肩上的砍刀带起一道血水,他看着石阶上的中年男子,指着从天而降的夜雨,气喘吁吁说道:“湿意一直都有,至于锄田……哪里有砍人这般累?” 那个孤岛夜色深沉,山洞简易的门被人推开,然后又迅速关闭,里面黯淡的灯火像星星般闪了一丝便重新熄灭。 欧阳解下身后沉重的武器,又脱掉身上湿漉沉重的外衫,递给站在身前的金琉,寻常问了句:“饿了,鱼烤好了没?” 金琉把手里的干手巾递给他,重重点了点头,开心说道:“我给你端上来。” 一支热腾腾的烤鱼端了上来,尝起来外焦里嫩,砍人确实比锄田还要累,欧阳此时浑身湿漉,腹内更是饥肠漉漉,哪里能够抵御住这烤鱼的诱惑,顿时眼睛一亮,放下微湿的毛巾,拿起来,忽忽大口吃了起来,显得香甜至极。 金琉见他吃的高兴,嫩白的小脸蛋儿上满是高兴神色,拿起那块微湿的毛巾,站到他身后开始替他擦头发,时不时提醒一句太烫了不要吃的太快。 就在这时,昏暗的山洞内响起两声咳嗽声。始终无人理睬,仿佛隐形一般的世界级大佬,看着这对主仆对自己视若无睹对话交谈,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鱼很香。” 数个时辰前,程林来到山洞第一句话也是这几个字。 金琉继续替欧阳擦头发,就当做没有看见这个人,没有听见这句话。欧阳的反应却和稍早前有了一些区别,低头吃着鱼含混说道:“给他也来支。” 一会儿功夫,第二支鱼端了上来,程林看了一眼四周,发现除了石头之外没有什么坐具,也并不在意,就在欧阳身旁蹲了下来,拿着雨吃了几口,却发现自己的鱼似乎和欧阳的鱼有些不一样。 欧阳和程林快活地吃着鱼,金琉蹲在二人身前不远处,把那件衣服和布套放进铜盆里烧,洞里没有人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放下手中的鱼,舒服地向后仰去,揉了揉微鼓的肚子,看着身旁蹲着的程林,说道:“我杀的人超了五个,你再重新报个数……别太小气了。” 程林捧着鱼,看着他苦笑说道:“原来在这儿等着我,我给你两座城。” “成交。”欧阳看似随意,心情却是有些小小激动,至于蹲在铜盆旁烧衣服的金琉,更是紧紧地握住了小拳头,暗自盘算着两座城换成钱得有多大一堆。 欧阳看着他的衣袖,知道在先前的连番战斗中,这个极强大的中年男子终究还是受了不轻的伤,沉默片刻后问道:“没事儿吧?” 程林接过金琉递过来粗茶,微笑表示感谢,喝了一口后平静说道:“不用担心,我自幼在贫民巷弄里长大,这一辈子不知道打过多少场架,比这重的伤不知道受过多少次,每次仇家看着我浑身是血,以为我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我总能爬起来给他们致命一击。” 欧阳自嘲说道:“一个只知道打架斗殴的混混儿居然能够修行,而且还这么厉害,老天爷真是瞎了眼睛。” 程林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终生浸泡在黑夜江湖里的帮派首领,最后能够成为洞玄上品的大剑师,其间自有一些机缘,但那些机缘不足道也。 “你说过,过了今夜你的底牌就能翻出来。” 欧阳的目光透过铺子的木门,落到远处的大海一角,说道:“现在我大概能猜到你的底牌是在海上,有这么深的背景,难怪你可以不用看那些人脸色。” “今夜之后大概整个世界的人都会羡慕我,因为我身后站着那样一个人。”程林平静说道:“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为之付出了什么。” “替那个人人做事,需要你付出什么?”欧阳问道。 程林洒然一笑,说道:“如果这些年不是被俗务缠身,那位偶一动念,我便要去处理无数琐碎小事,或者我早就已经突破洞玄,踏入天命境界。” “就这些?”欧阳继续追问道。 程林不知道想到什么事情,陷入长时间的沉默,笑容变得有些疏淡,缓声说道:“还需要你付出血性,做事情要顾大局,那么有时候便不能快意。因为要逼出对手所有底牌,需要我隐忍数月,所以我甚至没能护住自家的兄弟。”   ☆、第五十二章 来走 程林回头望向少年青稚的脸,微笑说道:“从今以后就是兄弟了。” 欧阳眉梢微挑,笑着回答道:“会不会太儿戏了些?” 程林笑了起来,说道:“一世人两兄弟,这种事情本来就这么简单。” “一世人,不过两条烤鱼。” 欧阳摇头笑着说道:“兄弟这个词有些滥大街,而且我知道的那些著名兄弟们,如果不是其中某些人幸运先死,那么这些兄弟们最终都会反目成仇,今天晚上我只是想帮你,顺便挣些钱,并且找到病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俗气,在生活里找点儿别的意义?” 程林的眉尖缓缓蹙起,饶有兴趣打量着欧阳,有些意外于会听到这样一个答复,问道:“似你这般年纪,眼中的世界却是如此灰暗……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你的过去,日后如果你有兴趣讲给我听,请记得一定要喊我,我请茶。” 欧阳回答道:“那些事情我自己都不想回忆,更何况是当故事讲给别人听。” 程林微笑说道:“好吧,那除了鱼之外,你所以为生活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生活的意义当然是事业与爱情,或者说金钱和女人。我知道你觉得这句话很妙,觉得我这个人也很妙,但你能不能不要笑的这么莫测高深?” 欧阳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了让这位世界级大佬明白什么叫意义,指着刚走过来的婉儿问道:“你觉得这里面谁适合嫁给我?” 婉儿把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蹙着眉尖很认真地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说道:“我觉着坐在你左手边第二位姑娘就挺好的。” “那是金璃姑娘。”欧阳想着金璃的柔软腰肢,笑着追问道:“为什么你觉得她适合当我老婆?” 婉儿睁着那双柳叶眼,认真回答道:“脸上妆粉抹的匀细,笑起来感觉挺干净,牙齿白齐,看着觉得很健康,而且我偷偷看过她腰臀,将来应该很好生孩子。” 欧阳回过头,冲着程林得意地一笑。 程林看着他左脸颊上的小酒窝,怔然想道,流落孤岛,和未成年小侍女讨论哪个女孩子适合生养,适合当自己的老婆,难道这就是生活的意义? 忽然间他想到离开洞前倚着门的小侍女,想到两条热腾腾的鱼,想着先前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自己,想着这对主仆二人间自然到无法让任何人插入的感觉,渐渐明白了一些什么,微笑说道:“原来生活的意义就是生活。” 欧阳摇头笑着说道:“酸了,这话就太酸了。” 程林看少年神情,知道他并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自然也不会去点破那些东西,站起身来走到铺门处,回头微笑说了声:“我该走了,今天夜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报酬明天有人会来给你,然后他会带你去个地方,到了那里你将会明白一切。” 听到这句话最后几个字,欧阳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警惕神情,他没有问去什么地方,而是直接问出事情的关键核心:”能不能带上其他人去?” 程林推开山洞木门,干净利落说道:“不能。” …… …… 第二日上午,缠绵了好些日的雨忽然停止,清丽的日头招呼都没有打一声便从雨云后方钻了出来,当空照着树梢里雀跃的小鸟,一个人悄无声息走到了这座岛上,车上走下来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望着刚起床的欧阳微仰下颌,冷冷说道:“走吧。” 这大概就是程林说的来接自己的人。欧阳看着那小厮,注意到此人眉眼宁和却似有若无流露着几丝傲气,想着这家伙应该是那里的执事。 昨夜就知道程林的后台靠山在海上,今天一个小执事来接自己,欧阳自然不会觉得太过震惊,他只是想着要不要塞红包,要塞多大的红包。 在他那些被小说故事培养出来的印象中,皇帝不急执事急的另外一面意思就是皇帝好惹执事不好惹,故事里的主角但凡遇着随从一类,不拘对方是总管大人还是执事小役,都会择个时机“毫无烟火气”递过去几张薄薄的银票甚至是一块剔透的玉玩物,他看那些故事时最大的疑惑便是,那些主角身上哪儿来这么多玉器? 欧阳眉头一挑看了金琉一眼,用眼神询问是不是得准备点儿啥,金琉向来是个极抠门的主儿,微微一怔便扭过头去,全当没有看明白是啥意思,话说她老公也不是个大方的人,略一思忖决定自己也干脆装傻,省些银子是些银子。 那小执事负着双手在洞外随意打量了一番,像老人般点了点头,用清亮的声音说道:“有人想看看你你赶紧梳洗梳洗随我走吧。” 欧阳心想这由头倒是不错,看了眼身上穿着,向那小执事揖手一礼,笑着说道:“平日里也就这般穿的,哪里还能梳洗出朵花儿来。” 他本有些担心对方没有收到红包会不会刁难自己,没想着这位小执事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微微一笑似是有些喜欢他的谈吐,冲着他点点头转身外行。 有些逼仄的船舱里,小执事一路闭目养神,看他先前在洞前的表现,应该不是对欧阳有什么意见,也不是不屑与他说话,而是在外习惯性的谨慎。 欧阳反而觉着这样清静,打开窗帘一角望向海上景致,只见清丽阳光之下,一片祥和,哪像欲雨的模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排椰子树遮住了视线,一片舒服的阴影掩住了整条船,阴影不是来自椰子树,而是来自椰子树后的那座城。 欧阳仰头望向气势庄严的这座城,目光顺着极高的墙望向城头像黑点般大的士卒,表情平静依常,心中却在默默赞叹。 只可惜轿车并未经由正门而入,而是顺着城绕了半圈,然后从一道极不起眼的侧门驶了进去。轿车进入这里,在那些并不宽敞的车道上缓慢行驶,不知转了多少道弯,视线全部被车旁的高墙飞檐所遮挡,只看得到被檐角切割成碎片的天空,他根本没有机会一睹这里全貌,只觉着里面的宫殿极高极高。 在远远能看见一片碧湖的杂事房处,那位小执事带着欧阳下了轿车开始步行,二人顺着湖畔的密密竹海走了约摸几盏茶的功夫,穿过由柱子支撑的一片阔大雨廊,走到一排并不起眼的小殿前才停下脚步。令欧阳感到有些疑惑甚至警惕的是这般长的一段路途,他竟没有看到任何人,甚至连执事宫女都没有看到一个。 那位小执事转过头来,看着他面无表情说道:“这里就是主人休息的地方,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你就在这里等着,见完之后自然有人带你离开。” 欧阳本不如何在意,正背着手饶有兴致看着身前那些异花奇树,看着远处垂柳遮掩的湖中花舫,正想看有没有可能瞅着几位漂亮女孩,忽然听到休息这两个字,身体不由微微一僵,转身震惊望向身后这些不起眼的房间。 人最隐秘的地方不是卧室,就是书房。 昨夜猜着程林的后台就是海上某人,而那人很大可能就是那个人,然而猜忖与证实是两回事,前十六年颠沛流离艰难生存的少年,骤然发现自己似乎拥有了一步登天的机会,心中难免有些震撼,他终于明白程林昨夜说的话比真金白银还要真,这真是全天下最粗的一根大腿啊。 “半个小时之内,没有人会来这里,如果有人问,你就按我先前教的回答,就说是禄吉带你进来的。” 满怀感慨地想着,欧阳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位小执事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当他醒过来时,发现四周已经空无一人。 身处陌生而森严的环境之中,身旁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荫凉宜人的环境顿时变得有些阴森起来,纵使是胆大如他,也不禁感到有些微微不适,站在廊前等了片刻,他忽然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先进去? 他当初进A市就像土包子般赞叹惊讶良久,更何况这里是最神圣的地方,他根本不懂那些规矩,只是按照常理所论这般想了,于是也就这般做了,轻轻咳了两声,假模假式地向里拱拱手,便推门走了进去。 所谓水到渠成理所当然都是假的,欧阳就是想进去。 推门而入,入眼处依着墙壁是极高的一排书架,书架横平竖直,样式极为普通简单,但用的木料却是极名贵的东屿黄花梨,书架上密密麻麻阵列着各式书籍,摆放参差不齐,但却都是极名贵的孤本珍品。 书桌上铺放着几张书纸,一枝毛笔像清潭细筏般搁在砚中,浸在墨里,另外的数根毛笔则是凌乱搁在笔架上,纸是宣州芽纸,笔是横店纯毫,墨是辰州松墨,砚是黄州沉泥砚,无一起眼又无一不是珍贵之物。 这些笔墨纸砚若能拖回A市卖去,能卖出多少钱来?欧阳怔怔看着四周,心中无来由生出这般混帐念头,   ☆、第五十三章 女人们的荒岛求生 “嗯,金璃,你生病不方便开枪,还是给薇儿把手枪。”金琉说玩,绉了一下绑在背上的枪,双眸坚毅的看着薇儿,等待薇儿接武器。 薇儿将一把装满子弹的冲锋枪,拉上保险,递给了婉儿,又交给她一个弹夹,防止在路上遇到危险冲散后,她没有足够的弹药保护自己。 婉儿抿了一下俏嫩的嘴唇,接过武器,看都没看就把枪挎在了肩头。这在世上,她最信任的人,就是薇儿。“ 把要带的其他物品,背在后背,枪一定要握在手里,保持随时射击状态。”说完,薇儿拍拍婉儿的肩膀,给她一个鼓励。 “不,我也要冲锋,不要手枪,我比婉儿打的好。”金琉这会儿倒是收起了脸上的愁容,俏皮的撅起小嘴,伸着一只白白的小嫩手,向薇儿讨要冲锋枪。 “你确定在危险时不慌张,清醒的想对方射击,而不把子弹射的乱飞吗?”薇儿用坚定的目光看着她,等着听答复。“我又不笨,干嘛要把子弹乱打!”金琉的小嘴儿翘的更高了。 “好吧,给你冲锋枪。但要时刻记住,枪口不准面向婉儿她们和自己。跨在肩膀上时,右手把持住枪颈下压,万一走火,也好打到地上。这种冲锋枪,在开射时一旦落地,很可能转着圈乱崩,直至把里面的子弹打光,才会熄火。那个时候,子弹是不分敌友的。” “好啦,我知道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扑朔着大眼睛,走过来接薇儿手中的枪。 金琉收起了高翘的小嘴儿,抖动两下薄唇,突然抱住了薇儿的腰,一句话也不说。薇儿也不知道是她怎么了,就用双手轻轻搬起她可爱的小脸,看着她。 “别担心,我们就要有舒服的大床了,大船上还有很多有趣儿的东西,到时候你可以坐在船舷上,垂钓海鱼。”金琉并没有显得特别开心,只是嗯了一声,对薇儿点点头。 “好了,我们出发吧,时间拖延的已经很长了。”说完后,薇儿从后腰拔出一把手枪,放在了钟玉冰手里。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彼此,又环视着这个保护他们多日的山洞,不免有那么点留恋。“离开吧,住这里迟早要出危险,带走回忆就可以了。” 女人们都不说话,脸上失去了当初想着离开时的兴奋。也许,大家真正留恋的,是那段同甘共苦的日子。 欧阳早上离开后还没有回来,薇儿他们决定现行离开。 到了门口金琉看到了昨日欧阳打死的死豹子,显的有些不安,急忙躲到婉儿身后,偷偷张望。 “都是死豹,不会伤人,看把你吓的,待会儿进了树林,看见活的野豹攻击我们,你可不能这样,要愤怒的向它们开枪。懂了吗?”提醒着胆小的金琉,薇儿已经把死豹捆好,爬上了谷顶,再用麻藤将它们一只只托拽上去,最后抛到谷下。 由于花豹的肚皮和脊背,被密集的子弹钻出很多枪眼,在麻绳勒着上拉的同时,一条条血水从肉孔里挤出来,顺着岩壁直往下淌。 处理完野豹的尸体,薇儿们几个全副武装着,正式向树林里迈进。 灼热的阳光,暂时没把汁水饱满的树叶烤蔫,在树林中疾走的同时,头发和肩膀都被植物上面残存的积水打湿。野豹确实尝到了苦头儿,消失的很远。 大家尽量找靠近山谷的地方走,每行进大概一千米的距离,薇儿就握着狙击步枪,跑上谷坡半腰,观察接下来要经过的一千米范围内,有无野兽的出现。蓝色的狙击镜片里,依然是冒着白色水烟,正在蒸腾着的葱郁树木。 每当薇儿离开去谷腰观测的时候,婉儿和金琉她们就背靠着背,蹲在地上,组合成一个变身的哪吒,可以随时向四面扑来的危险射击。 从山洞到树林中央,行走了有六七公里,已经远离了院子。这段过程里,并未遇上什么构成威胁的危险。 由于薇儿现在裤腰上,挂着一把锋利的朴刀,能轻松的砍断交缠在一起挡住去路的藤枝,也免去了不少绕道的麻烦。 树枝上蜿蜒着的杂蛇,好像因为这几日的阴雨,也没怎么吃到食物。它们捕猎的时候,要靠芯尖探测热源,完成追踪。一旦冰冷的雨水把那些小松鼠之类的动物体温降低,热源就变得异常模糊。蛇就会像瞎子一样,捕不到任何食物。这也是为什么,冬季的时候,它们得去冬眠。 现在正是到了繁殖的季节,很多滴水的绿叶子上,盘曲着颜色各异的小蛇是正常的。 每当薇儿用长木杆儿挑开它们的时候,这些家伙就摇晃着小脑袋,像拧螺丝似的,顺杆儿往手臂上爬,把薇儿当成它们的妈妈。 好多花色小蛇,是薇儿之前没见过的。安全起见,无论蛇的体积大小,薇儿都会先挑开它们再过去。因为蛇毒是蛇与生俱来的生存武器。薇儿不能像以前那样,等到尝了苦头再重视,那就为时晚矣。 路上,金琉仰起热的淌汗的小脸儿,添添干燥的舌头说:“你刚在谷腰上看到了什么?”薇儿也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告诉她:“大树,绿色的。”一说完,三个女人都笑了。这一路上,大家走在纵横交错的密林中,都热的发闷发慌。 行进的队形,也是薇儿编制的。薇儿走在最前面,婉儿断后。金琉在中间。薇儿总是不时的回头看后面,生怕婉儿观察不到尾随的危险。若是有只花豹,从后面扑出来,婉儿的枪开射慢了,她势必会受重伤。咬她,无异于咬薇儿的心。 “哦,对了,金琉,薇儿刚看到一群调皮的小狐猴。”为了让大家能坚持着走下去,薇儿刻意的说些话题,调和大家的心绪。金琉是个喜欢小动物的女孩儿,从她和薇儿一起捉鳟鱼时那开心表情里,就能看得出来。 一听薇儿谈到这个话题,金琉真的有了些兴致,忙问:“小狐猴是怎样的,薇儿见过侏儒狨猴,以前弟弟们,常拿它们玩耍。”金琉很乖,一路上并未哭泣,只是有些压抑。 金琉伸出湿乎乎的手指,抓住薇儿一只胳膊。“帮薇儿把枪解下来,估计她也热的难受。”薇儿把木杆儿用力的插到地上,使它垂直立着,腾出手来去解缠绕在池春丰腴上身的绳子。 薇儿的衣服已经很潮湿。其实,三个女人都热的难受,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只是薇儿寻找猎物心切,忽略了这一点。薇儿自己香汗淋漓,温烫的汗水将她上身的衣服吸湿在肌肤上,彰显出少女的曲线。 由于她之前害怕枪脱落,把绳子绑的过于绷紧,在加上一路颠簸薇儿现在完全可以累的不能动弹。 “你还没告诉我,狐猴是怎么样的呢!”金琉的追问,打断了薇儿。薇儿把视线从远处收回,看到金琉正用折下的芭蕉叶子给自己扇风。她娇嫩红晕的小脸上,一颗颗晶莹的汗珠,不断顺着香腮淌落下来,那因闷热而紧锁的眉头,挤得大眼睛虚眯起来。可她还是好奇的盯着薇儿,想知道接下来的答案。 金琉的俊秀有一种特殊的美,可以驱散人的欲念,让人更深层次的去感悟女性美。婉儿白雪似的轮廓,如果让欧阳看见足以让她发狂。 “噢!狐猴的面部很像狐狸,两只凸鼓的眼睛,犹如晶亮的红宝石。而且,它们的尾巴和浣熊的极为相似,上面有斑马线圈,支楞起长长的硬毛。”金琉被薇儿的话很是吸引,她用硕大的芭蕉叶子,遮住头顶散射下来的灼热光线,开始朝四周张望,幻想着能有附近能有一只狐猴出现,满足下好奇心。 婉儿见到金琉一副执着的样子,又忍不住偷偷抿嘴笑。行进中,薇儿每回头查看后面的动静,婉儿也跟着薇儿投向她身后的目光望去。 “你看到的是大松鼠吗?它们正在干什么?尾巴为什么长的那么大。”金琉并未在四周潮湿高耸的翠色树枝上看到类似于她能想象的小动物,就联想到了松鼠,那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天真,令人哭笑不得。 “长尾巴用来保持重心,在高枝上攀爬跳跃时,能像风帆一样控制方向。当时两拨儿狐猴在争抢地盘,或者是争夺配偶。一只立了大功的雄性狐猴,想和伏在树上的母猴交配,可另一只强壮的雄性狐猴却在树下对它嘶叫,表示不满和抗议。” 回答着金琉的稚问,薇儿用朴刀从身旁砍下一个两米多长芭蕉叶,然后削成扇状,给她呼扇起来。 芭蕉扇子的风力不算太大,但对于汗流浃背的金琉来讲,顿时凉爽舒适了许多,那被热汗润的膏颜嫣红的脸上,立刻出现舒畅的表情。她微微翘起嘴角,闭着眼睛享受着薇儿送来的凉爽。 实力,是这个世界上系高地是唯一的信仰。 天下无数信徒虔诚地以精神和金钱供奉着各式各样的强者。而有一处神殿,便是影响甚至控制这些强者及世俗实力的至高中枢。 神殿以玉皇大人统领天下,事务则由三位主教具体管理,这三位主教权柄极重,威严极盛,地位极高,故称神座。   ☆、第五十四章 心向光明 三神座分别是天谕主教、裁决主教、天谕主教。 其中裁决主教主司裁决异端、缉捕魔教余孽,麾下强者无数,武力最盛,拥有明面上最大的权力。天谕主教主司领悟玉皇意旨,修编典籍,以七分书遥控世间,在世俗间拥有极大的影响力。 光明主教是三神座里最特殊的存在,他没有具体的道门事务分配,却有权力触控所有的道门事务,因为但凡能成为光明主教的人,必然是神殿内部最精通教义妙旨,信仰最坚定,对世间黑暗阴影最为繁感的大成者。 回想千年之前,那位光明主教携天数叛道,便在世间造就了一个魔教,便与神殿对抗至今日,纵使被神殿严酷打压扑杀,依然死而不僵,由此可以想见其大能。 神殿历任光明主教,都是这样了不起的绝顶人物,所以事实上在神殿内部虽无排名,但光明主教隐然为三神座之首,仅在玉皇之下。 这些年来,世间偶尔还会出现以西陵三神座之名发出的诰书,然而在巅峰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那位地位尊崇的光明主教竟是被神殿囚禁在后麓阴森终年不见阳关的幽阁之中,而且一囚便是十四年。 跪在木栅栏前的中年神官难以压抑住心中的激动。这些年来,世间只有他能经常见到木栅栏后的老人,但每一次他都像第一次见到老人时那般激动。 如今的他是裁决主教最信任的下属,即便司座大人也不会小看他,然而无论地位变得再高,只要走入昏暗的幽阁,来到木栅栏前,他就觉得自己仿佛还是那个刚刚从东海来到巅峰的少年,而栅栏后的老人还是当年那位地位崇高,深受教众爱戴的光明主教。 中年神官信奉玉皇,向往光明,他愿意、也只愿意为指引自己走上光明大道的老人投予全部的热爱与崇敬,甚至不惜为之燃烧生命和灵魂。 老人平静看着中年神官,脸上的皱纹像栅栏上的木料纹路一般繁密,脸上的神情极为温和,根本看不到一丝当年光明主教智慧威严如海的气息。 中年神官以额触地,轻声说道:“裁决主教询问,所以我来看看您。” 老人说道:“你不来看我,我也想看你。” 中牟神雷一惊,声音微颤道:“神座,您看到了什么?” 老人缓缓转身,从房间镶着玻璃的极小洞口向外望去,洞外是深雾幽暗,看不到阳光,但他知道那里是南方。 老人深陷眼窝里氤氲的圣洁光浑渐渐散去,黑色眼瞳奇异地放大,占据整个眼球,看上去就像颗不沾一丝尘埃的透明黑玉。 “我看到黑夜的影子出现在海上。” 听到这句话,跪在木栅栏外的中年神官身体颤抖起来。 被囚禁了很多年的光明主教,依然是光明主教,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自然有其道理,对于中年神官来说,和昊天的意旨几乎都没有任何差别。 光明主教没有预言世间万物运行的能力,那是天谕主教的天赐能力,但做为道心最纯净坚定,每一根毛发血滴里都盈荡着光明的神官,他有一种很特殊的能力,可以看到人世间真正的黑暗。 很多年前,他曾经看到黑夜的影子从末法时代飘来,正是坚信这一点,神殿才不惜一切代价,在那里做了那么多事情。 然而很奇异的是,正是在那件事情,在神殿内部地位崇高的他,被瞬间打落尘埃,面对玉皇大人的震怒尤其是那位青衣道人的目光,强大智慧如他,也根本做不出任何应对反抗,就此变成了巅峰后麓里无人知晓的一个囚徒。 中年神官颤声请示道:“这件事情应该禀报裁决主教,不,玉皇大人。” 老人微笑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这座殿啊……” 伴着幽幽叹息,栅栏上的灰尘飞舞起来。 “还有殿后的那座观……都已经堕落腐朽了。” 被无缘无故囚禁多年的光明主教,有资格对神殿甚至是那座观发出冷漠的指责,然而中年神官虽然崇敬他,却不敢回话相和。 他抬起头来,疑惑片刻后难掩兴奋,颤声说道:“您……要离开了吗?” 老人静静看着他,深陷的眼窝早已回复如初,圣洁的光辉让眼神多出一股漠然空洞的气息,枯干的双唇微微颤动,毫无情绪说道: “你会死,很多人都会死。” “神殿里有很多人像我一样,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中年神官毫不犹豫,坚毅说道:“为了光明降临人间。” 沉默被囚十四年,因为眼中看到的那抹夜色,终于决定要逃离神殿幽阁。老人静静看着跪在栅栏外的中年神官,仿佛看到很多年前,那个眼神里满是敬畏崇拜神情的少年道士,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皱纹里充满了慈悲与怜悯的气息。 某夜。 老人起身走到那排看似疏松并且低矮的木栅栏前,他静静看着栅栏,看着自己相伴了五千今日夜的它看了很长时间,然后说了一句话。 “我本心无樊笼,樊笼如何拦我?我道心光明,光明如何拦我?” 完这句话,老人伸手推向木栅栏,动作寻常随意,仿佛不是脱经年之困,而只是想要离开家,推开家中那扇会发出吱呀声响的木门。 苍老的手指触到木栅栏上,木栅栏无声碎为击粉,化作无数粒耀着光浑的尘埃到处飘散,然后像萤火虫群一般钻出那方细小的石洞。 以手撑颌静静了坐在墨玉神座上的裁决主教忽然身体僵硬起来。 他威严深重如海的双眸里忽然出现两粒极微小的光点。 噗的一声!浓稠的鲜血从他唇中喷出,淋在深红色的神袍上。 萤火虫钻出细小的石洞,进入夜雾之中,仿佛像油泼入火堆一般,点燃了身周所有的一切尤其是那些雾霾里微小的粒子。 永世不见光明的幽暗山谷骤然间燃烧起来。 这种燃烧没有温度没有毁灭的力量,只有亮度。 燃烧的山雾瞬间向上蔓延,一直蔓延到巅峰南麓,蔓延到重重道殿之间。 深沉黑夜里,整座巅峰都燃烧起来。 尤其是那座光明神殿,里面道唱回荡,悲悯庄严大放光明。 巅峰最高处有一座座洁白无垢的神殿。 神殿内响起一道雷鸣般的怒吼。 伴着雷鸣怒吼巅峰间的无形火焰渐渐熄灭。 最高神殿里的吼声渐渐变低。 尾音悠悠,尾音幽幽。 极遥远东南方有座海岛。 这片海洋的风暴比风暴海更加可怕,从来没有渔船或商船来过。 这座海岛上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人类的脚印。 一名瘦小的青衣道人站在高高的礁石上。 恐怖的巨浪不停拍打着礁石的底部,声若雷鸣岛岩震颤,他却像是一无所觉。 青衣道人静静看着海洋深处看着那里被海底火山融浆蒸发而出的冲天热雾。 忽然间,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回头望向遥远不可见的陆地。 很长时间后,青衣道人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那一夜,巅峰有十四名神官在光明中化为灰烬。 那一夜,光明神殿共计三百人被处死。 那一友,被囚禁十四年的光明主教,成逃离神殿。 他是历史上第一个能活着离开巅峰后麓幽阁的囚犯。 冬天的世界,暮时是最暖的时候,斜斜垂在长草远方的红色落日,散发着一天中最后的光明,虽然无融化积雪,但却能给旅人们的脸颊添了一些红润。 远处响起箭啸声,重物坠地声。 宿营地里的人们听着远处传来女人惊喜地呼喊:“欧阳哥哥你的箭真好!” 自有人去收拾猎物,欧阳喂好马,准备休息一会,路过时,发现一个女人正在车旁,借着最后的余晖专心看书。 “当心坏了眼睛。” 他站在车窗旁好意说道。 女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淡,仿佛他就是空气。 来这里已有些日子,宁缺发现这少女竟是骄傲地从来不肯用正眼看自己,难免有些不爽,心想自己连魔教的骄傲都不在乎,又哪里会被你击败? 于是他也懒得用正眼看她,靠着窗边斜乜着眼看她看书,目光没有落在纸面上,而是落在她的脸上,发现微圆的小脸上写满了专注与忘情。 认真时最美丽,宁缺认同这个说。而他一旦拾起笔来也经常会忘了身周诸事,所以看着少女专注写书,观感不免有些好转。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痴于书的家伙还颇有几分风采。” 旁人在做体力活,负责搭帐蓬钉木桩,一些弟子则在堆柴生火煮饭,听着欧阳这番点评,不知道为什么竟是笑了起来。 她们掩嘴而笑,望着欧阳,却不说为什么而笑。 欧阳有些尴尬,为了掩饰这种尴尬,他抬头望天,发现几颗米粒般的星星出现在荒原边缘,与落日隔天相望,下意识感慨道:“还是没有月亮啊。” 车窗内,那女人放下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木讷问道:“说什么胡话?”   ☆、第五十五章 老人与海 欧阳站在顶端,看着远处浑圆落日下渐起的烟尘,眉头渐渐皱起,把手伸入唇间吹出一道尖利的啸声。 这里里骤然一片安静,一切开始骚动起来。 在落日的陪伴下,金璃几个人有滋有味地吃着烤鱼。 鱼里一处烧焦都没有,因为她们不喜欢,以前之所以会,那是因为某人喜欢。 金璃一个人对着镜子尽情地涂脂粉,不会有某人总在在旁边嘲笑。 她一个人睡,从左边滚到右边从右边滚到左边,这显得大了很多。 在这里,她想蹬腿就蹬腿,想伸胳膊就伸胳膊,再也不担心踢着谁打着谁络着谁。 一个人在洞里的的生活很舒服,很不舒服。 金璃躺在床上,看着树叶里的繁星,心里想着怎么还是没有月亮呢?欧阳这时候又在哪里呢? 可能是因为床忽然变大,所以有些不习惯的缘故,金璃像前些天一样整整一宵都没有睡好,一直折腾到了天亮,她打着呵欠揉着小脸起床,推门去洞口拿了支咸鱼,然后坐到洞口,等那群小姑娘。 在清晨来临的明亮光线里,她一个人没滋没味地吃着。 边境一处嘈杂一片,无数人等着入境。 有一辆普通的轿车规矩地排着队。 车里有位枯发深眸的老人正在闭目养神。 他睁开眼睛向南方遥远的岛望去,眼中充满了温柔而威严的光明。 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极普通极为寻常的干瘦老人。 他挑了一个普通的旅游团,后面这些日子在这里跟随南下佝偻着身子,逛些普通名胜,去些普通坊市,点些普通小菜,喝些普通花茉,听些普通唱本小曲,打发些普通夏日时光,就像最普通的闲耍老头儿。 直到夏意愈盛,他又去买了件普通的半袖。 普通老头的睡眠向来不需要太多,某日清晨,在船上天刚擦亮的时候他就起了床,随意看着,看到一个岛,他下了船,走了过去,没错就是走了过去,隔着几百里的海走了过去。 一个小姑娘看见站在洞外的老人家,面无表情,给了一只鱼。 老人向她道谢,她摇了摇头,示意不用,便离开。 老人愣了愣,把鱼吃完,便站在洞口。 老人看着那个小姑娘在铺子里勤劳忙碌了整整一天。 老人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姑娘清新可喜,说不出的可人,从外貌到气质干净到了极点,仿佛是一颗绝对透明的琉璃珠,只要有一点阳光,便定然会大放光明。 小姑娘的肤色很白。 而且白的如此干净,如此光明。 所以这位来自神殿的光明大主教,痴痴站在洞口,不尽欢喜赞叹。 他吃饭睡觉看金璃,爆炉饮茶看金璃,听曲打盹看金璃,每天都去看金璃,知道她的名字后,看金璃便成为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那部分。 某日,老人提着两只鸡再次来到这里,看着几个小女孩回来,他不禁有些好奇疑惑,却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看着木门紧闭的洞,看不到金璃忙碌的小身子,老人觉得若有所缺,若有所憾,惘然呆立半晌后,忽然想起来自己竟是忘记了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老人的眼中早已没有那抹黑暗的影子,他不知道那个人藏身在何处,是不是还在这里,这些天他甚至根本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情。 在荒岛上惘然而立,他想起了这件事情,摇了摇头,把手里提着的那提桂花糕放到老笔斋铺门前,紧了紧身上变得有些脏的半袖儿,穿过密若蛛网的林子,来到极北之地一处幽静府邸间。 巷口安静地伫立着两棵大枫树,树叶在冬风里有气无力打着卷,与街巷两侧宅院里探出来的傲然大树森森绿意相比,实在是显得有些寒碜。 街巷中段有两座府门相对,老人理都没有理右手方那座隐有人声传出的府邸直接向左手方望去。脱落的封条早已被经年的风撕扯干净,只剩下一些残纸飞屑夹杂在木门脱落翘起的涛皮间,看着无比衰败。 老人静静站在这道凄破的府门前,奂着双手,佝偻着身子,看着残存的那座石狮,看着石狮底座后方积着的若经年稠血的老泥,深陷的眼眸里浮出一抹莫名情绪。 老人站了很长时间直到一场冬风自巷口袭来从厚棉袄的领口里钻了进去,激得他咳嗽了几声身子佝偻的更低了些。 随着寒风席卷而来的还有一道声音。 “今年要比以前冷很多。” 老人依旧佝偻着身子,回答道“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所以不知道这里以前的冬天是什么样子。…… 然后他转身望向巷口。 一人自巷口缓缓行来,眉直若尺,眼亮若泉棉布道袍,简单道髻,身后背着一柄长剑,脾下踩着一双草鞋,每一步踏下,皆成龙虎,身前落叶泥砾似乎畏惧他的威势无风而动簌簌避至街巷两旁。 正是魔教程林。 “以后这些年,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或许会对这里的冬天有更深的认识。” 程林停下脚步,看着老人说出这样一句话,表达了留客的意思。 如果是真正的客人魔教自然有好茶好酒招待,如果是不清自来,并且有经年之怨的恶客所谓留客自然是代表别的意尼 老人静静看着他,缓缓直起身躯佝偻瘦小的身躯,随着一个简单的挺腰动作,竟骤然变得高大威猛起来,一股庄严智慧强大的感觉喷薄而出。 面对魔教教主,老人自然不再是那个喝茶吃饭看金璃的普通老人。 他是光明大主教。 一方领袖、魔教之主,世间百姓几乎所有的对权力的想像,都可以赋予在程林的身上,这些年来从没有人见过他施展神妙境界,因为以他如今超然的身份地位,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亲自出手。 但就连长安城街头巷尾玩耍的顽童都知道,教主理所当然很强大,不然他为什么能当上教主?而对于修行世界里面的人来说,魔教教主程林身为大高手,不出手则矣,一朝出手定然会惊风落雨。 不过在衰破的将军府门前那位老人也不是普通人,做为神殿最尊最贵的光明主教,被囚禁十四年,依然拥有无数忠诚部属,便是玉皇也不敢妄言诛杀,一朝发力便引发神殿惊天混乱,有史以来第一个成功逃离幽阁。 魔教教主正面对上光明大主教,不知道胜负如何。 “神殿来信,说你很强大,师兄也说你很强大,甚至说你有可能比玉皇更强大。” 程林看着光明大主教,忽然笑了笑,说道“我知道自己因为心系俗务,道心无法保持清静,所以在境界上一直有所缺憾,所以如果你真比我强大,我并不以为这是很难接受的事情,更不会认为这是一种耻辱。” 光明大主教说道“修道多年,如果连这点还勘不透,不免有些愚钝。” “所以我看不透你。……程林敛了笑意,说道“你和裁决天谕二位神座是不一样的人,当年师兄和我从未在你身上看到一丝对权力的野心,甚至你对光辉在人间的播洒似乎都没有太大兴趣,你苦研教典,你救苦扶难,你慈悲但不以慈悲为怀,你冷漠却不以冷漠为趣,你是一个近乎完全透明或者说光明的人。” 程林的声音渐渐冷冽起来“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年你会忽然变成那样一个人,你会做那样一件事情,成为神殿第一个被囚禁的光明大主教,我更不明白你为什么脱困之后还要来长安城你究竟想做什么?” “世间一切事与法,皆由天注定,我们在世间的位置也早已注定。我的位置在光明神座之上,我的使命便是看到黑暗仅此而已……” 略一停顿,光明大主教抬头望向院墙上方乱树枝后方凌乱的天空,脸上浮现出一丝慈悲的笑容继续说道“如果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和使命,那么世间所有事情都会简单很多,当年我看到黑暗,本应由裁决去净化黑暗,然而没有人愿意去完成自己的使命,我只好多做一些。” 他收回目光,望着程林说道“无论你看或不看,黑暗总在那里但既然看到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当做自己没有看到。” 程林摇头说道“如果世间一切事与法皆由天注定,那我们何必还要修行求索?黑暗在那里自有天净化,你在自己的位置上完成自己的使命便好,何必还要做这些事情?如果你真能清楚自己的位置和使命,现在的你还应该是坐在神座之上受万民崇拜的光明大主教,又怎么会变成所有人都想杀死的丧家犬?” 光明大主教沉默不语。 程林看着他苍老的面容想起多年前在神殿偏居里苦心孤诣研习教典的那位慈爱老者,心中生出同情与厌慢交织的惘然复杂情绪,感慨说道“历任光明大主教均为道门内精研教义聪慧无双之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光明大主教反而易出问题的人,越优秀越是如此,千余年前入极北之地那位如此六百年前在南海失踪那位如此,你也如此,为什么会这样?我时常在想,是不是你们这些有大智慧大毅力的人物有大自信,所以才会坚持认为自己看的才是真实的而且是唯一的真实,从而与真正真实的世界越走越远?” 听着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光明大主教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也生出了些许感慨,但片刻后他的表情便变得平静淡漠起来说道“看到便是看到,光明眼中之所见便是世间客观之所在,虚妄亦是真实。” 听他如此说法,程林不由微怒,沉声斥道“但除了你,没有人会这样认为!十四年前你假传玉皇谕令,让李沛言和夏侯做了这件事情,陛下震怒,玉皇同样震怒,若不是你要与整个世界为敌,这个世界又怎么会以你为敌?陛下和玉皇又怎么同时认为你该死?你如此德高望重又怎么会被关了这么多年!” 光明大主教说道“我没有假传过首座的谕令。” 程林眉梢微挑,说道“你是说玉皇拿你当替罪羊?” 光明大主教语气愈发平静,说道“谁有胆量拿我当替罪羊呢?” 程林沉默片刻后说道“但这件事情终究是你做出来的。” “不错。” “你就没有考虑过陛下和玉皇的想法?” “至尊和首座的想法,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   ☆、第五十六章 围杀 光明大主教的声音平静的就像是冬天被冻凝的湖面,平滑无波无痕,仿佛当年他一手造成的那场震惊世界与神殿的祸事,只不过是些普通事。 程林眼神微寒看着他,问道“脱困之后便来长安,莫非你还没有放下那事?” 光明大主教沉默。 程林转首望向残破的别墅,慨叹道“就因为你当年一句话,这世上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这座公馆拜你所赐也已经衰败如此莫非你还不满欺……” 光明大主教面无表情说道“不满意。…… 程林指着别墅,厉声斥道“别墅的人都死光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光明大主教摇头说道“不,还有一个没有死。” 程林眼瞳微缩,震惊异常。 “当年无论是神殿还是你们的堂主护法,都同意配合我的目光,因为没有人愿意看到那个人降临世间。然而事后不知为何,所有人都认为我看到的是假的。你们的堂主认为是受到了我的盅惑,你们的至尊震怒异常,所以明明有些人知道这座别墅里还有一个人活着,却再也不愿意再查下去,甚至严禁谈论此事。” “为什么我会被囚禁十四年?因为我知道那个人还在这个世界上,并且变得越来越强大,我要继续寻找他,而那些人根本不相信他的存在,如果让我继续查下去,神殿和魔教之间会出大问题。…… “那么某些人只好把我关起来。” 他带着悲悯的情绪缓声说道“魔教,神殿,整个世界都腐朽了。” “不是我要与整个世界为敌,而是整个世界都在与黑夜为伴,与光明为敌。” “我是光明大主教。” “我叫护卫光明的人。…… “那么这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敌人!” 某些人是哪些人?谁不相信那个人的传说?谁能令神殿态度急转?谁能令魔教制怒静待?谁能一言便把光明大主教打落尘埃? 程林脑海中浮现出一座静山旧观的画面,身体骤然僵硬。多年前,神殿授他大主教虚秩时,他曾经去过那处旧观,此生仅此一次,却是终生难忘。一念生处,他仿佛又看到悬崖边那个衣飘飘的瘦小身影,通体微寒。 光明大主教说道:“我不知道当年那人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发自内心的尊敬他,但我还是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程林沉默看着他苍老的脸颊,这才知道原来当年他以光明大主教之尊被囚禁,竟是青衣道人亲自出手。旋即他又想到光明大主教,在青衣道人身前居然还能坚持自己的想法,不禁又生出极大的敬佩之意。 “因为坚持,所以不会放弃。” 光明大主教眼眸里的光泽宁静而深邃,悠悠说道:“被囚禁在桃山后麓的这些年里,我一直没有停止用这双眼睛看这世界,某一年,还曾经做过一次尝试。” 程林皱眉说道:“燕境血案?” 光明大主教没有正面回答,淡漠说道:“只可惜依然没能杀死那个人我清楚地看到,那抹黑夜的影子还在世间飘浮,时浓时淡,时而消失时而出现,但这两年间这抹影子变得越来越凝固,代表着那个人越来越强大。” 程林神情凝重问道:“你双眼看到的那人究竟是谁?他在这里?” 光明大主教说了一句很艰深晦涩的回答:“眼睛只能看见他存在不能看见他的存在,某日我看到他出现在海上,所以我很焦虑,所以我要来长安。” 虽然说的是焦虑但老人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没有半分焦虑感。 程林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在内心深处不停思忖判断这番话,最终他缓慢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程林略一思索说道:“传说只是传说,由古至今从来没有人发现过那个世界,至尊周游天下多年,听闻玉皇也在南方一带飘行想必他们也是在寻找那个世界,这么多年连他们二位都没能发现那个世界,那么那个世界必然不可能是真实的存在。如果没有那个世界,自然没有那个人,如果没有那个人,自然不会有那个人。” 光明大主教说道:“当然有那个世界,自然便有那个人。” 程林隔着巷中的冬风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那那个世界在哪里。” 光明大主教神态宁静说道:“我不知道。” 程林说道:“那你凭什么断定有那个世界?” 光明大主教回答道:“因为有所以有。” 程林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回到很多年前的香坊外,碰见那个比自己还赖皮无耻的至尊,除了把对方痛揍一顿,根本没有办法进行正常一点的对话。 光明大主教看他神情笑了笑,说道:“关于那个世界和那个人的存在在那本书里都有记载,只是千年之前那本书被那位先人带入北地,就此失落,再也没有人看过,所以也就渐渐被人淡忘,甚至变成了一种虚无的传说。” 程林皱眉说道:“然而你也未曾看过那本书。” “我确实没有机缘一睹那本书真迹,但你不要忘记,那位先人和我都是光明大主教,对于某些记述的传承,总会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存续下来。” 程林看着他摇了摇头,叹息说道:“神座,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因为自己的幻觉和一个虚无的传说就放弃了所有,与整个世界为敌?” 光明大主教摇头说道:“道心通明,你看的便是你所相信的,那么你自然要相信你所看到的,只要你相信,那么幻觉往往便是真实的。” 程林沉默片刻后向前踏了一步,草鞋落处,一道极淡的气流喷溅而起,如石子落入静湖,荡起圈圈涟漪。 “一眼能见世间所有,一眼能见所有真实,只有上天才能做到。你虽然坐在神座之上,天穹之下,但你是人而不是神,更不是天。” 光明大主教的目光落在他向前踏出的右脚之上,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淡然道:“因为我不是神不是天,所以你不信我?” “不错。 程林露在袖外的右手非常秀气,中空而握微微颤抖,仿佛正扼着一条正在不停挣扎弹动的龙身,而他身后鞘中的长剑嗡然而鸣,如龙身将出。 “就算你是神,我还有一把弑神剑。” 光明大神雷摇头说道:“弑神剑想来不会对我这个老头感兴趣。” 程林向前再踏一步,鞘中长剑龙鸣愈厉,右手拖龙之势愈坚。也看着米明大主教苍老的面容,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看看,所以我在四周布了一今天罗阵,我想试试能不能留下你。” “不能。”光明大主教说道:“裁决的樊笼都困不住我,更何况是天罗。” 程林道:“天罗乃天所授神阵,难道还比不上裁决神座一人的樊笼?” 光明大主教应道:“樊笼困的是心,天罗困的是身,心脱困自然要难过身脱困。” 程林稍一沉默,对这个判断表示认同,转而说道:“弑神剑不会因你而起,但你要脱困,势必要施出全数境界气息,到那时大阵自有办法镇伏你。” 光明大主教平静说道:“我在这里只是一个普通老头。” 程林说道:“因为有我你不可能一直伪装成一个普通老头。 光明大主教看着缓步靠近自己的魔教教主微微一笑,说道:“程林,你是一个有大机缘的人,幼年结识至尊于微时,在俗世内备受尊崇又被观中游方长辈道人看中根骨,轻轻松松便入了知命备受宠位,然而也正是因为你机缘太好,所以你这一生从未经历过生死之间的大恐惧,如此的你又怎能威胁到我?” 程林被如此轻视脸上却是毫无愠意,微笑说道:“先前就说过,如果我不是你的对手,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所以我从未指望靠自己一人便把你留下来。” 光明大主教深陷的眼窝里眸子颜色越来越深,渐要变成一双纯然漆黑的宝石,他看着林子里天地元气最细微的变化,感知着四周越来越密集的呼吸声漠然说道:“我先前也说过,你机缘太好,权势太盛,经历太少,当年你初登教主之位时,慕白决意挑战你,却被颜瑟拦了下来你这一生竟是从未与世间的至高强者对战过所以你无法理解,对于你我这样的人来说,敌人的数量其实没有太大意义,除非那个数量巨大到可以让尘世地面下陷的地步。” 话音落处街巷上空的枯叶再次飘舞,数十名狙击手出现在崭头林间他们手中狙击枪的锋芒反射着噬人的寒意,紧绷的枪口清晰地传出暗含的强大劲道,身着褚色制服的修行强者们,也渐渐围了过来,在更远的某些地方,负责天罗阵发动的大唐阵师正在向阵眼里不停灌注念力。 蹄声如雷响起,魔教横行天下的重甲玄骑,开始高速向这边集结,巨大的重量让地面剧烈颤动起来,仿佛随时都可能下陷。 程林把目光从斑驳的别墅院墙上收回,看着光明主教面无表情说道:“虽是神座,但肉身依然是凡人,脆弱不堪一击,今日就在这座别墅前让你死去,也算是替当年这座别墅内那些无辜的冤死者寻回一些迟到的光明。” 光明大主教说道:“我就是光明。” 程林微讽说道:“没想到被囚十四年,谨守教律的你居然变得如此自负。” 光明大主教平静应道:“你说的有道理,骄傲有违教律,我表述的更准确一些,应该说,既然夫子不在长安,那我就是光明。” 程林沉默无语。 以龙虎之势踏入街巷,他这位魔教教主和光明大主教之间言语互问,过往对印,内容惊人却语气平和,仿佛就像是斗茶一般,将那些杀伐争执意,全数隐在拈腕挑匙间,勘看的是道心,较量的是还是道心。这一番交谈下来,看似没有胜负,却也可以说光明大主教全胜,所以那便无须再谈。 强劲的枪声响起,子弹像密集的暴雨般射出,箭矢撕破空气的声音尖锐的令人耳痛,从四面八方笼向光明大主教的身躯,没有留下任何的空隙。 几乎同时,隐藏在远处坊市里的魔教阵师启动了天罗阵,这座别墅外的街巷上,天地元气一阵急剧的变幻,无数的元气沼流,化作了一道道无解的元气锁,强行锁死了光明大主教身周的所有空间。 一声清亮龙吟,程林身后负着的长剑嗡鸣振荡剑鞘,若闪电一般飞出,在空中化作一道青龙,须臾间横渡半条街巷,龙嘶阵阵撞向光明大神身的苍老脸颊。 这是魔教筹划已久的一次狙杀,因为目标是恐怖的光明大主教,所以他们的准备很充分,除了街巷间这些强大的攻击,还有很多后续的布置。 而对方的应对非常简单。 面对漫天弹雨、锁住天地的天罗阵,还有那道化作青龙的飞剑,老人幽深的眼眸里散出一道笔直的光线,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千道万道,无数道。 光明大主教,大放光明。   ☆、第五十七章 崛起 别墅上空厚厚的冬云,将日头遮在后方,南城别墅外的街巷间,却佬然生出一轮太阳,炽烈的光线迸发于光明大主教的双眸,瞬间将周遭阴暗的天地照耀成比白昼还要白昼的白昼,枯叶斑墙残石狮旧台阶都蒙上了一层刺眼的光晕,完全失去了原初的模样,变得圣洁无比。..: 数十名以精神坚毅著称的精锐狙击手扔掉手的狙击枪,捂着自己的眼睛,惨呼着向地面倒去,凄厉飞舞的子弹鸣叫的更加凄惨,在炽光之早已失去了方向,隐约可以见到树上墙上到处都是微颤的子弹碎屑。 大街上集结的魔教重甲一片混乱,那些训练有素的负甲奴隶,似乎感应到了巷那蓬炽白光幕里蕴藏着的无上神威,嘶鸣着恭顺地屈下了膝盖,惊惧地跪到地面,不知打乱了多少阵型。 隐藏在远处坊市里的魔教阵师更是脸色苍白,有数人身前衣襟被鲜血涂满,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天地元气的反噬,只是因为识海里的极大惘然震动和惊惧,精神冲击直接伤到腑脏传承自神殿的精妙神阵天罗阵,竟是根本没有办法定位目标。 他们修的是天道,向天罗阵里灌注的是光明力量,而光明大主教从身到心皆是光明,没有一丝杂质,等若要用晶莹别透的湖水去锁死一团清水,根本无法做到! 更远处弑神剑剑箱,无由刮起一场清风……深刻在木板里的绘像上的碎石砾被这阵风卷的到处都是,人们被风沙迷了眼,被碎砾扑了面,下意识里低头避开,或是以手揉眼。 即便他们没有低头没有遮眼,大约也看不到,一道极清极淡近乎肉眼不可见的魅影,自剑箱招摇而起,双翅一挥,卷落叶碎石,以难以想像的恐怖速度,刹那之间在别墅上空疾掠了一周。 可惜魅影未能在别墅里发现任何敌人,霄冬云之上隐隐传来一道怒鸣。 程林沉默站在别墅外的巷街前端,听着云上那道隐怒燥鸣,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巷,表情变得愈发凝重。 游走于巷间的那道青龙,发出一声不甘心的低吟,缓缓敛了气息,化剑归鞘。 魅影没能发现那个人的踪迹,散布在别墅内外的所有眼线也没能发现那个人的踪迹,魔教布置的无数后手,竟就这样被迫戛然而止。.. 别墅上方的厚厚冬云忽然渐渐散开,露出久违的日头,并不炽烈的阳光轻轻柔柔地洒了下来,洒向人间千万府邸寒宅,到处都是。 那个人没有出手,没有展露丝毫敌意与战意,只是将自身的光明意散发出来,便像太阳洒下的光线一般悄然逝去,难觅其踪。 人间到处都是光明,你如何能够寻找到光…… 程林抬头望向冬云间漏下的光线,喃喃说道:“神座之上,天穹之下……” “至尊,我终于明白你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一处不知名处,一个老人盯着桌上不停摇晃的烛台,满是细小皱纹的眼角微微颤抖,似乎在思考某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一个女人斜绮在他的怀,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满脸困惑不解,但看着他的凝重神情却不敢发问。 为什么大白天的却要把烛台点亮?莫非……这位包括魔教教主在内整个天下都没谁敢得罪的人,在这些日子始终不肯真的饮水得趣之后,竟生出了某些奇怪的心思兴趣? 看着烛台上渐渐积起的烛泪,女人的身体有些僵硬,心想这等情趣自己倒是听过不少,但却是从未亲自做过,也不知烛泪落到身上会荡的痛,还是真的别有意趣,她有心想要拒绝,但又哪里敢说出来。 忽然间,桌上的烛火骤然间大放光明,把房间照耀的纤毫毕现,女人被吓了一跳,险些从那人腿上跌了下来。 那人盯着暴燃复敛的烛火,眯着眼睛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宠溺地在女人丰盈肥嫩的臀上揉了一把,声音微哑说道:“过后这些日子,我有些事情要做,大概不会常来,若……今后有什么事情,是你家长辈也解决不了的,你魔教尊门找我师弟。” 女人早就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自然也知道他口说的师弟便是魔教教主程林,骤听此语,明白今后等若另觅了一座极厚实的大山,不免有些惊喜,但紧接着便生出无限惶恐,心想这话听着怎么有几分交代后事的感觉? 欢场之上无真情,更何况二人之间年龄、身份地位相差太大,然而不知为何,女人看着老道猥琐的脸,竟看出了几分酸楚与不舍,下意识里伸手抓紧老人的衣服领口,浑然忘了平日自己最厌憎这件衣服上的油清与污垢。 穿着一件满是污垢的绒质衬衫的老人,负手于佝偻的身子后,慢条斯理地走在东城的街巷,棉袄上还散发着极淡的酸辣面片汤味道。 正如先前在别墅外与程林的对话里所说,只要那个老头不在,他就是光明,唯一所忌便是别墅那把剑,然而他不是邪祟,他心存善念,他道心纯净光明,纵使所行所施在全世界看来都十恶不赦,但他依然坚信自己光明。 只要别墅那把剑没有全面发动,起于光明的魅影神符又如何能发现他? 然而修行到他们这种境界的人,即便不能明悟世间天地元气流动的最深规律,却已经开始有某种天人之间的感应能够隐隐明晰时间河流的前方会出现什么。 老人感觉到自己会死在别墅里,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仿佛已经看到冥界的使者开始在别墅里替自己挖掘坟墓,只是不知道墓碑上会写些什么。 生命结束并不见得都是悲哀的事情,但正像那个老人对人世间有所留恋,他对人世间也有所遗憾∼∼?当年他曾经一只脚跨过门槛,看到那边神妙的世界,却被某些存在无情地收了回去他不甘心所以他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收一个传人,留下自己的衣钵让自己的传人日后代替自己去清楚地看看那个世界。炼丹师拥有真正传人很难,光明大主教想有个真正传人也很难,那老人传给了欧阳,所以他没有遗憾,而他还没有他甚至以为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也不会有,直到他来到海上,来到孤岛,看到金璃。 老人站在洞外,看着铺内忙碌的小侍女,心不尽赞叹喜悦满足甚至感动地快要流下泪来,觉得自己此生虽然屡次违背上苍意旨,但至少在人安的最后阶段,上天还是仁慈地赐予了自己最珍贵的礼物。世间再没有比这个小姑娘更适合做光明大主教传人的对象了,因为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第二个比她更干净、没有一丝杂质的人。 老人走进洞,对着忙碌的小姑娘躬身一礼,说道:“你好。” 金璃转过身来把手的大抹布放到桌上,回答道:“你好。” 这些天她早就注意到这个看着很可怜的孤苦老头时常出现在岛上。薇儿一众人甚至曾经讨论过要不要把这个老头儿赶走,但她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怪老头,所以拒绝了这个提议,甚至懒得再加以更多的注意。 老人问道:“你知道人和禽兽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金璃没有思考,直接摇头答道:“不知道。” 然后她支起架子,准备继续烤鱼。 老人诚恳说道:“能不能试着想心……” 金璃这次想了会儿,说道:“人比禽兽更禽兽,所以我们比禽兽更强大,所以我们可以吃禽兽。” 听到这个回答,老人明显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讶异问道:“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金璃摇头说道:“我说过我不知道,这是我男朋友告诉我的。” 老人感慨说道:“你男朋友想来也是个妙人,不是大恶人便是大善人。” 金璃想了会儿,说道:“他就是他。” 话没有说完,她也没有把话说完的习惯,对方能理解便理解,不能理解也不关她的事情,她的意思其实很清楚……?儿子就是儿子,母亲就是母亲,哥哥就是哥哥,老公就是老公,男朋友就是男朋友。欧阳对她来说,是不同于恶人善人男人女人富人穷人这些定义概念之外的单独存在。 老人沉默片刻后说道:“在我看来人与禽兽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传承,禽兽不惜生死也要传承的是自己的精血,而人类想要传承的是精神,相同点在于这种传承都蕴含着极强烈的渴望,都是想让自己留在人世间的痕迹更久远一些。” 稍一停顿后,老人看着小姑娘微黑的脸颊,神情凝重说道:“如果传承里的承载代表是世家的根骨或是道统,那么这种强烈渴望甚至会变成某种沉重的责任。” 最后老人总结道:“这就是所谓后事。 金璃睁着明亮的柳叶眼,看着身前这个古怪的老头儿,想了很长时间以为自己想明白了,认真问道:“你是不是想找个老婆生孩子?”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老人的模样,判断对方的年龄,说道:“如果你确认自己还能生的话,去了陆地上有牙子那里有卖越女的,价钱不贵,而且好生养。” 老人一阵恍惚,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金璃愣了会儿,微羞摇头说道:“我不行,我不能……给别人生孩子。”   ☆、第五十八章 你让我给你生孩子 过丫会儿,金璃看着老人认真说道:“如果你只喜欢本国女子,不喜欢外国女人,我也认识一些夜总会的女孩,但想要她们替你生孩子,花费估计是个大数目。” 老人又是一阵恍惚,沉默很长时间才艰难地清醒过来,神情严肃说道:“我不是想找老婆生孩子,我是想找一个徒弟继承我的衣钵。 这下轮到金璃恍惚了,她心想找徒弟这种事情和我能有什么关系?我的骨骼并不清奇,身世也绝不离奇,而且虽然您身上的棉袄确实挺脏,但这些天似乎也未曾乞讨过……怎么看也不像是小说讲过的那些故事里的世外高人模样。 “你想收我做徒弟,还是想请我帮你找个徒弟?”她认真问道。 老人认真回答道:“我想收你做徒弟。” 金璃决定不再理他,蹲下身子开始烤鱼。 老人看着光泽诱人,绝对找不到一处挑剔的鱼,沉默不语。 老人没有离开山洞,而是沉默地跟着金璃,看金璃。他看金璃烤鱼,打扫不存在的浮尘,看金璃汲水,看金璃等薇儿一行回来,看金璃坐到桌旁开始一个人吃饭。 金璃没有请他一起吃饭的意思,很奇妙的是,也没有请他离开的意思。 隔着窗户,老人看着沉默吃饭的她,同情说道:“你是不是很无聊?” 金璃捧着鱼的手微微一僵,她看着鱼,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用力咀嚼口中的菜根,微黑的小脸腮处微微鼓起力 吃完晚饭,金璃终于等到薇儿他们回来,众人洗碗,洗脸,洗脚,准备睡觉。 临睡前,她抱出一床兽皮被褥,递给一直守在洞口的老人,说道:“如果没有地方睡觉,你在前面把石头拼一拼,将就一夜。” 老人感受到被褥的重量,心意愈发坚定,看着小姑娘认真问道:“你信机缘吗?” 金璃摇了摇头,然后她想到半年前的相遇,以及这么久以来和一些人相依为命的生活,柳叶眼明亮些许,又点了点头。 “我相信机缘。”老人说道:“我相信每个人注定遇到一些人,做一些事情,这些由昊天安排好的事情,就是机缘。” 老人浑浊的眼眸里明亮渐盛,他望向遥远的夜景,沉默片刻后说道:“很多年前,我看到黑夜的影子落在这座城中,一朝看到,便是遇见。” “既然遇见,那便再也无法分离,只是看到的并不真切,遇见的并不具体,我只知道他存在,却不知道他究竟存在在哪里。” “然后我在这个世界里看到一个生而知之的人,我觉得这是不对的事情,因为世上不应该有生而知之的人,所以我与他的机缘就此开始。” “我与他之间机缘便是看到他,然后封印他,杀死他。” “在看到他的九个月之后,我开始试图杀死他,但我只封印了他的智慧,我知道我并没有能杀死他,因为他还活着,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清晰感觉到他还活着的人。” “只是自那之后,机缘淡了,除了偶尔一次之外,我再也未能看到他在哪里。直至最近,我再次看到他,所以我过来找他,重续机缘。” 老人像坐在高高门槛上的虔诚愚妇那般碎碎念着过往的事情,金璃沉默听了很长时间,柳叶眼偶有明亮然后敛没,然后她问道:“找到他……你会做什么?” 老人说道:“杀死他。” 金璃问道:“如果你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为什么当年你没能杀死他?” “因为我们之间的机缘没有绝对相厚……不是谁都能轻易进入这个世界来杀人的,尤其是我,所以当年只能由这个世界里的人来做,更关键的原因在于,整个世界对我眼睛所看到的画面前将信将疑,根本上他们并不相信我。” 老人继续说道:“我并不清楚找到他之后会发生什么,上天的安排永远不可能是我们这样的凡人所能忖度的,但我始终坚信一点,他是与我有大机缘的人,我以为自己来到长安,便是要了解这段机缘,直到……遇见了你。” 老人看着金璃泛白的脸颊,明亮的柳叶眼,沉默了很长时间,默然想到,那么多忠诚于自己的部属牺牲、令整个巅峰和魔教感到不安、冥冥之中吸引自己前来这里的真实原因,究竟是那抹黑夜的影子,还是身前的你? 金璃睫毛微垂,声音平静问道:“我跟着你能学到什么?” 老人看着她微眨的眼睫毛,平常无奇的容颜,说道:“神术。” 金璃问道:“神术很厉害吗?” 老人点点头,说道:“很厉害。” 金璃把头压得更低了些,从而显得睫毛更长了些,低声说道:“薇儿他们也很厉害……我学会神术之后,能帮着她们去打猎吗?” 老人微微一笑,说道:”肯定能。” 金璃抬起头,仰着白嫩的小脸专注看着老人,勇敢问道:“能……打赢你吗?” 老人看着小姑娘的小脸蛋儿,看着那些微黑如山石间那两汪像清泉般的眸子,直似要看到清透泉水的最深处,还是没有看到一丝杂质,只是透明透明绝对的透明,忍不住在内心深处发出一声叹息,以一种预言般的庄严口吻说道:“一定能。” 金璃问道:“神术是什么术?” 老人应道:“修行讲究是感知然后操控天地之间的气息,神术便是感知了解操控昊天的神辉,所谓神辉,你自生时便见过,清晨醒来时你见过,暮时闭门时你见过,夏日时你见过,冬雪飘时你同样见过,无时无刻你不曾见过。” 金璃微微蹙眉,问道:”那是什么?” 深夜一片幽静,天穹之上繁星似锦,但终究不及白昼清明,老人站在荒凉的孤岛上,缓缓摊开双臂,似要承受世间所有的光芒。 “神辉,就是阳光。” 话音落处,老人探出脏肮棉袄袖口的右手最前端、也就是中指尖处骤然变得明亮一片,不知从何处来的莹光汇聚于此,由内而外缓缓释放绽发,便似一朵光明之花,掩去指腹上的所有纹路,圣洁乳白,令人心生敬意。 老人看着身前的小姑娘,辜静说道:”要感知神辉,便是用上十年时间也不嫌多,所以最开始需要的便是绝大的隐忍和耐心。” 听着这话,金璃若有所思。她抬起右手竖起食指,把纤细的指头伸进黑暗的冬夜之中,微暗的指头在风中轻轻摇晃,然后生出一抹黯淡微弱的光线,就仿佛是风中的一盏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然而终究是亮着的,终究未曾熄灭。 老人痴痴看着她纤细食指前端的光明,沉醉的仿佛酣醉,不愿醒来。 这一年秋,逃离西陵神殿的光明大神官,因为冥冥中的感应来到长安城,他没有找到那抹黑夜的影子,却寻找到了自己的传人,这大概也是某种天启。 这个世界西北边陲,草原某处。 在某棵将要尽衰的冬树之下,一个穿着棉袄的老人正在做饭。 他平静而专注地看看左手握着的那卷书,忽然想起某事,取下腰畔的水瓢盛一瓢水,注入已经尽数化为乳白色的汤锅之中,把锅中的沸意稍压。趁着争取来的时间,他开始慢条斯理地切肉,冻至分寸完美的羊肉在锋利的刀下片片飞舞,仿佛下起一场雪花,然而他的动作太慢,肉未切完,汤锅又沸。 又一瓢清水注入汤锅之中,老人继续切肉。身材高大的弟子端着早已调好料的碗筷,眼巴巴地站在汤锅旁等着,不时发出一声恼火焦虑的叹息。 “要说命运机缘这种事情……谁都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遇到什么,谁也不知道看到遇到的对于自己又意味着什么。嗯法和现实常常是相反的两个世界,比如前些天我们在岛上看到的族长和那位大婶,也许他们会永生不老,也许明年他们就回撤回内地,但无论怎样发展,他们都不见得如表面那般欢喜。” 老人用筷子轻敲空空的碗,摇头叹息说道:“不欢喜,并不代表便会一定黯淡,我不认为这是一种悲伤,反而觉得充满一种戏剧喜威,就比如明明汤在这里,羊肉也在这里,但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我还没能吃到,这并不代表我会一直这样失落悲伤下去,也许稍后的第一口羊肉将是我这一生所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任何做为学生的人,一定要学会从老师光冕堂皇的言语中听出最真实的意愿,那弟子做为至尊的大弟子……当然是最能明白这人所喜所厌的人,所以他开始加快切肉的速度,避免老师稍后真的开始发飙。 但正如传闻里曾经说的的那样,至尊的大弟子做事很认真,非常认真,所以他做事很慢,非常慢,于是虽然至尊拿着碗筷像乞丐一般在汤锅旁等着,给予了他前所未有的压力,切肉的速度依然没能增进太多。 为了让老师分神,稍微缓解当下的精神压力,大弟子一边切肉,一边问道:“老师,难道您也看不到未来?” 听着这个问题,至尊大怒,指着头顶灰蒙蒙的冬日天空喝斥道:“我连这道天都看不明白,哪里能看得到什么未来!”   ☆、第五十九章 爷爷的传说 老人神情温和望向欧阳,微笑说道:“似乎你不认识我。” 欧阳微微一怔,说道:“应该所有人都听说过你?” 老人枯瘦如鬼的面容上艰难挤出一丝自嘲的笑容,说道:“听起来或许会显得有些可笑,但我想才过去数十年,年轻一代的人们总还应该记得我的名字才是。” 欧阳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身旁护卫投射来的寒冷目光,又看到秋墨眸里的无措,心想难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若知晓我的故事,就应该知道我于北海悟道,二过神殿而不入,最终却还是做了一任裁决大主教,不过我想你们这两个孩儿大概也不会知道,我曾经差一点做了魔教的至尊。” 老人目光柔和看着难掩震惊之色的三个年轻人,缓声说道:“魔教既然能向诸国渗透,佛道诸派自然也有过相似的手段,不用太过惊讶。” “回望我这一生,曾经亲自经历过太多事情,便是自己有时候深夜静思也觉得精彩纷呈,但细细想来,我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是拥有一个像你爷爷那样的朋友。你问我为什么想你爷爷怎么死的?” 老人看着欧阳,神情慈悲却又微带涩意:“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比谁都知道他那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青年时我曾与他在山野间相伴而游数年,后来与他复见,愕然发现他的本事越来越大,而他离那片漆黑的深夜也越来越近。 “朋友有很多种,我要做的是诤友厉友,你爷爷的本事越大,我愈发不能接受他对世界看法的转变,所以我不惜一切代价,哪怕大碍平生所愿,也要将他拖入这场血雨腥风之中,我宁肯他与魔教同归于尽,也不愿意他堕入魔道。” 听着这些久远却依然惊心动魄的往事,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护卫们下意识里低下了自己的头。他们从年长处隐约听闻过与此事相关的只言片语,要比世间绝大多数人都清楚欧先生的那段故事。 欧阳没有听说过,只记得小时候经常挨揍,爷爷的形象永远是那般的威严,哪里能和魔教这等形象联系起来。 他的眉梢挑了起来,看着老人问道:“我爷爷怎么会入魔?” 老人叹息说道:“魔者由心而潜。任何人都可能入魔。” 欧阳不是典型的贵族,但骨子里却依然保留了很多贵族的气度,根本不相信这种说法,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肯定说道:“就算我爷爷举世无敌,无论实力还是精神都是世间最强大,不需外力帮助,又怎么会修行什么魔教功法。” 老人神情温和说道:“他从未修行过魔教功法。正如你所说,他根本不需要魔教功法的帮助,但你们并不清楚,你爷爷这等人物就如同千年之前的那个主教,他不会为外物外因所惑,却会因为己思己想而步入歧途,当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发生本质上的变化时,那么他便开始背离上天的光辉,向着夜的那面走去。” 欧阳怔了怔,说道:“听不懂。” 听到这句老实或者犯傻的回答,老人笑了起来,极为缓慢地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渐渐敛了笑意,看着他平静说道:“总之,当他放下那尊鼎时,他已然成魔。” 欧阳问道:“我身上这个吗?” 老人默认。 欧阳想起在那本《丹药宝鉴》,想着陈叔教自己的基本功法,沉默片刻后摇头说道:“这与魔教功法无涉。” 老人看着他微笑说道:“世人只知这炉,却不知丹药宝鉴,若日后你有机缘明白那是什么,大概便会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说。” 欧阳隐约明白了一些什么,大抵是欧先生当年的境界实在是强悍到不行,为求突破或是在哲学上走进了牛角尖,便像千年前那位光明大主教一样自创了那炉,而这浩然气却是上天不允许存在的事物,就如同魔教功法一般。 “我还是听不懂。” 欧阳看着白骨山里的老人微笑说道:“反正我不相信我爷爷会入魔。” 这便是不讲理了,反正无论欧阳还是他的同伴,最擅长的便是不讲理,他心想终究是数十年前的尘封往事,你就算是玉皇又能拿我如何? “欧先生后来确实入了魔道。” 旁边人忽然开口,回头看着欧阳说道:“最终受天诛而死。” 欧阳愣住,然后像只被踩着尾巴的野猫般蹦了起来,破口大骂道:“诛你妈!” 听着如此不堪入耳的脏话,身旁的人却没有暴怒反击,而是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敬欧先生,暂留你命。” 看着她的反应,欧阳忽然间明白过来,对方说的是真话。 是怎样死的,而无论是那个人还是遇着的别的修行者,从来没有人提到过还有一位欧先生。 原来欧先生竟是用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如今来到荒原,在莽莽山脉间感受到那股像雪崖青松般骄傲自信的气息,欧先生便在他的精神世界里鲜活起来,他依循着那道气息穿越山脉,进入青翠山谷,在湖畔破境悟道,坚定而自信地踏过块垒重重,来到了魔教山门。 在这里,他终于听到了欧先生的故事,也猜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尾,震撼悲伤惘然之余忽然间明悟这是自然而然的故事进程。 像欧先生那样骄傲自信的人当苍穹覆盖的人世间已经没有任何存在值得他多看一眼时,他理所当然会拔出腰畔的剑,指向头顶那片苍穹。 只是,人终究还是不能胜天吗? 欧阳沉默站在这里,茫然不知该如何言语。 老人静坐,从听到欧阳爷爷入魔遭天诛那刻开始,他如同过往数十年间那般陷入绝对的沉寂之中,枯瘦如骷髅的脸上渐渐泛出一丝慈悲的佛光。 “终究还是这样死了。” 老人低首叹息一声,听不出来是赞叹还是悲伤,随着这身轻叹已然瘦如骨架的身躯骤然间松垮下来,丝丝尘埃不知是从骨缝里还是破烂人袍里喷溅而出。 尘封的故事讲完,便轮到了现世的恩怨情仇,世间所有事态总是在这样枯燥乏味的循环中周而复始。 欧阳骤然惊醒,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皱,快速说道:“前辈如此境况,依我看还是先把大师您救出来为是。” 老人缓缓抬起头,平静慈悲看着这个年轻人,微笑说道:“我是个自缚之人,如果我自己不想出来,谁又能让我脱困?” 老人微笑说道:“我避于此间超度白骨数十年赎罪,不离外界尘世打打杀杀,你们这些孩子又何必非要让我再看到这些?眼前尽是白骨,何必再造杀业?” 身旁护卫不解传说中此人还是佛宗大德时,便曾当着神殿玉皇及诸位强者之面暴起杀人,偶一动念便作佛子雷霆之怒,哪里是如今这样一个慈祥枯人? 然而看着莲生神座深陷眼眸里慈悲温润平和的目光,便是精神强悍如她,也不自禁觉得身心一阵放松再也生不起丝毫争强之心,右手缓缓松开剑柄。 老人温和说道:“我未曾想到魔教山门还有开启的这一日,而山门开启你这等年纪便能进来想必也是如今世上很出色的年轻人。要让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听这些乏味的老故事,想来确实是种折磨不过想着你们便是修行世界正道的将来,这个故事我真的很想请你们捺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听着此言,欧阳盘膝安静坐在地面,很诚恳地说道:“请大师赐教。” “那场血案,世人皆以为是神殿裁决所为,只有我和神殿廖廖数人,知晓那是魔教所为,便当我们准备寻合适机会告诉你爷爷时,他已然提前看出事情真相,当然只是第一层的真相,说实话直到今天我还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当日看着他骑着毛驴来到湖畔,看着他挥手驱散湖水,看着他祭炉斩了块垒,我的心情非常安慰,因为我以为自己的谋划快成功了。” 老人说到此处,停顿了很长时间,然后继续轻声说道:“因为我当时以为,无论他灭了魔教,还是被魔教所杀,他此生再无机会入魔,我也算尽到了朋友之义。” 欧阳心想我爷爷有你这样一个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老人带着不尽悔意痛声说道:“然而我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杀人的。” 老人谓叹道:那年秋天我在瓦山辩难,主教前来看我,又一年秋天,我离开北海往北地问道,世人以为中间这段时光我在草原隐居,其实不然。那段日子,我受神殿所请,悄然在魔教修行,便是先前说过的中原正道的反渗透。” 听着这话,欧阳心情微凛,暗想难道这名老人当年真的差点做了魔教的教主?西陵神殿请他这样的人物潜入魔教,倒真是好算计,此人能让魔教信任甚至攀上高位,想来无论境界手段心志都是世间第一流人物。 老人自不知他此时心中在想些什么,神情温和看着房间布满灰尘的石壁,仿佛看着数十年前洁净无尘的魔教正殿,缓声继续说道:“在世间印象中,魔教都是些邪恶该死的败类,事实也相差不远。”   ☆、第六十章 魔道 那些魔教中人滥杀无辜,劫掠儿童强行逼迫他们修行魔功,每年便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然而魔教难道就是一块铁板?” “当年魔教势盛之时分七门二十八流派,每派修行理念乃至入世理念各有不同,有些流派宛若佛门苦修人,根本不导人世间打交道,像这样的流派又怎能作恶?” 老人收回目光,看着三人平静说道:“魔教就像任何一个宗派那样,有好人也有坏人,我承认魔教里绝大部分都是坏人,但总还有好人,然而当那鼎劈开块垒杀进山门呼出血雨腥风之时,又哪里知道死在卢鼎下的人是好还是坏?” “欧先生杀进魔教山门时,我便在此山中。” 老人缓缓低下头,颈椎处发出干涩的响声,仿佛随时可能掉落下来,说道:“我在魔教生活数年,自然有很多旧识,我知道有人贪杯,有人宠妾,有人爱给自己孩子当马骑,就在那天……所有我认识的这些人都死了。” “我潜伏进魔教,目的就是为了消灭魔教……那些人一一死在我的面前,我本应该高兴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悦不起来。 看着那些熟悉的脸颊被切割成两半,那些曾经在我膝上蹦蹦跳跳的孩子被切割成两半……看着鲜血从殿里蔓延出去,把无字碑下半段全部染红,然后流下石阶,最终顺着你们应该看到的那些石粱缓缓滴入漆黑的深渊之中,我忽然发现自己很难过。” 欧阳眉头微皱,说道:“够了。” 老人慈悲看着他,缓缓摇头说道:“这不是你爷爷造悄杀业,我回忆那些画面,也不是指责他,我只是想弄明白,究竟什么是魔?” “滥杀无辜的魔教是魔,还是杀人如狂的欧先生是魔?我因为忧心欧先生入魔……从而让他大造杀孽,会不会反而让他入魔?还是说我这个暗中在幕后布置一切的阴谋家才是真正的魔?看着满地鲜血,我开始问自己些问题。” 老人的声音渐渐变得疑惑起来……这种疑惑是站在桃山之上看天的疑惑,是站在废墟之中感慨历史沧桑的疑惑,是对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疑惑。 “正道魔道究竟该如何区分究竟什么才是荆……” “如果靠理念道德来分,魔教滥杀无辜便是魔,那么漫漫修行道上谁不杀人?佛鼻言众生平等,若我们杀人便是入魔,那么屠夫杀猪呢?你我儿时在路上拾石块砸死野狗呢?我们啃猪蹄啃的满手是油,津津有味扯着那些韧劲十足的筋条,可曾想过这是猪的肉身?是不是我们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入了魔?” “如果靠出身来分,魔教肇始于千年前光明大主教手中,史载那位光明大主教道德崇高性情慈悲妙境通明,哪里先天邪恶处?魔教本身就是道门一脉,又为何成了魔?” 老人静静看着身前的三名年轻人,轻声说道:“魔教山门破,血河可流杵,那日之后我自困于此赎罪已有数十年,这个问题便想了数十年。” 欧阳沉默思忖这位高人的话语,各有所思。 老人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浑浊而清醒,事涉道魔之分,即便是他,也表现的如此混沌,沉声说道:“道魔之别不在理念不在脉流,只在存世毁世之差,有若黑与白光与暗,仅此而已。” “先前说过,我曾经在魔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未能找到天书却接触了很多魔教的功法,我想对魔教的了解这世间应该不会有谁比我更深。” 老人神情温和看着欧阳,说道:“我当耸的想法与你一样,然而当我见过魔教中人修行,见过他们出生死亡,见过他们与天地之间的关系后,这种想法渐渐转变,因为当年的我和现在的你一样,都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魔教中人体强寿绵,但他们终究还是会死的。当他们死亡的时候,用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时间修行吸纳的天地气,会随着肉身的死,亡僵硬,重新散归天地间。” 老人沉默片刻后微笑说道:“了解这一点,便明白魔教并不是想再建一今天地,而是在天地间开辟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那空间可能是湖,可能是山,可能是一片美丽的草原,但无论是哪一种,这些空间最终还是会成为天地的一部分。” “同是生在人世间,沐浴着昊天的神辉成长,修行呼吸吐呐,最终肉身成灰,气息散尽,同样回到昊天的怀抱,或许行走的道路不同,但起始和终点却在同样的地方,那么你能告诉我,魔教和道门佛宗究竟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欧阳微怔,回答不出来,他总觉得老人这番话里应该有些问题,但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却寻找不到问题的位望。 老人看着他平静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魔教中人会死亡,帮么他们对这个衡定而伟大的世界便不会造成任何值得时间看上一眼的伤害,如果入魔之后能长生不死,道门或者说你的警慎敌意才能成立,然而世间何时有过长生者?” 欧阳缓缓坐在腿上,身影显得有些落寞。今天说出这番话的人让他无言以对,更关键的是这人一番话听上去竟是根本找不出任何可以指摘之处。 老人仿佛能够体察到他此时的不安和隐隐恐惧,用恰悯慈悲的目光看着他,轻轻叹息一声,然而艰难举起自己的右手伸向空中,指间大放光明。 欧阳震惊望去。 三人同时感受到老人枯瘦如枝的指上所妈放出来的神圣气息。 “当年隔世自困赎罪,我在这房间里布下樊笼,这樊笼便是我体外的世界。此地天地气息稀薄不可控,却可借时间累积缓慢吸纳入体,此时天地元气便在我枯瘦体内流淌,那便是我体内的世界,当这两个世界接触的时候,有妙境生出。因为樊笼乃是道法,肉身循气乃是魔功,而当道法和魔功相遇时“……” 老人静静看着缭绕在自己手指间的圣洁光辉,平静说道:“便是神术。” 枯瘦手指间獠绕的光辉渐渐淡去,泛着毫无热度的火焰飘摇。像是夜风里的小油为,暴风雨里的没火,似乎随时可能熄灭却永远不会熄灭。 欧阳看着大人指间的圣洁光辉,眼露迷惑惘然神情,几位护卫的神情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充满了震惊,他们清晰感受着光线里蕴藏着的神圣气息,无措思考着莲生大师的话,根本无法平静。 欧阳的修行境界以及知识不及二位护卫,自也不像他们这般震惊,他只是谗异于境界如此玄妙的神木为何偏生没有丝毫威迪之感?仿佛不是真实的存在那般。 老人枯疫手指间的光辉通透而温莹,不会令眼眸生出灼痛之感,也没有散摇炎人的高温,却像天地间的阳光那般照耀一切,透着难以形容的至高境界。 护卫喃喃说道:“道魔相通,便入神道?” 老人微笑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满是欣赏的意味,说道:“数十年来我苦思道魔之别,以道法于身外柬一世界,以魔北于身内椅一世界,终于发现了某种可能性,也便是你所说的这八个字。” 听着这番话,欧阳终于从震惊中醒来,想到一件事情,无论道魔相通是否能够入神,但要做这样的尝试,首先就必须入魔,他怔怔望向老人,觉得自己的判断实在有些大逆不道,神座怎么可能…… “你猜测的不错,我确实已经入魔。” 骨尸山间坐着枯瘦如鬼的老人数十年来空气一直那般干冽,只有骨山指向的房顶石绫间隐有湿意,那些湿意不知蕴积了多少时日终于凝成了水珠滴落。 老人缓慢抬头微微启唇,那滴水便滴入他干裂的枯唇之中,然后化成老人枯瘦鬼脸上的一丝笑容,那笑容慈悲从容,令人心折。 此时看着房顶石缝涅意凝成的那滴水落入老人枯唇,他不由微微一怔,心想这老人对石绫滴水的规律掌握的非常清楚,数十年间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或者说曹经错失过多少滴水,让他心痛难当,才能熟练成这样? 石缝湿意,奉养着一位传说中的人物枯坐赎罪数十年这幕画面大机会让所有人心生悲悯崇敬之心,但欧阳心若铁石不肯稍颤,眉稍反而微微挑了起来若是赎罪,何必求生?若要以生之痛苦,回应己身罪孽之深重又怎会因为曾经错失滴水而痛苦,从而让抬头承水滴成为一和本能里的反匙 当护卫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想老人当年辨难神殿玉皇登门,肯定不是身旁这货色能够相提并论这枯居魔殿数十年想必无聊到天天自己和自己瓣难,你们哪里瓣得过他? 果然,随着时间缓进,房间里最终只割下了那道苍老落悲的声音。 “若世间有真理,当瓣而明之。” “修行者追寻的究竟是什么?如果我们寻找的是认识世界的方法和改变世界的力量,那么力量本身又怎么可能有善恶?只有使用力量的人才有善恶的分别。” “一把刀你可以用来切菜可以用来雕萝上也可以用来杀人,一块石头你可以用来赏玩可以用来做房恭也可以用来杀人,一面湖可以用来养鱼可以用来泛舟也可以用来杀人,一座山可以用来攀底可以用来建庐也可以用来杀人。” “世间万物都可以用来怡人也可以用来杀人,而万物无罪,唯人类乃万物之灵,赋予万物灵魂和用途,所以罪之一字只可适用于人。道魔之别在于方法在于路径,便有如世间万物,岂可妄加罪之?能罪的依然只是人。” 老人的话语一点都不艰深晦涩,也没有用虚的词汇豪上一层神秘的外衣,缓缓讲迷着这些简单朴素的道理,把他所认知的修行世界赫碜了给这年轻人听。   ☆、第六十一章 魔教传承 老人的声音虚弱,略显沙哑的声线起伙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热爱与对万物众生的悲悯意,语气平和却又令人信服,真可谓随意道来,便是妙谛。 欧阳本没有细听,却不知不觉间被老人的话语吸引住,坐到地面上开始,专注聆听,随着慈音入耳,自来荒原后一直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身体也变得放松起来。 魔殿房间仿佛积蓄了数十年的狐单寂寞,与世隔绝幽静无比,只有老人的声音如莲花般缓缓绽放轻柔回荡,这些声音与辞句最终变成莲瓣化作的舂水,在墙壁与心灵间回荡,一波一波地漫了过来,暖洋洋地令人好不舒服。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回荡在房间与心灵间的教导解说缓缓停止,老人神情温和看着若有所思的三个年轻人,看着他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微笑说道:“山门开君,世间纷犹必然再至,抚骨细算,我离去的时间大栖也将至了。” 那名护卫震惊抬首,不知该如何言语。 老人看着自己不知何时重新待成莲花印的枯瘦双手,沉默片洌后淡然说道:“我这一生,用世俗眼光看来,已算精彩,出身佛门显达于道门却最终随了魔门,如今寿数将尽,想起千年前开划魔教那位大主教说过知我罪我,唯时光耳,不免觉得无谓,自莲中生投水中亡,何必在意谁人知我或是罪我?” “只是谁能真的做到生死完全不系于怀呢?即便已经了生脱死,谁又能对世界没有一丝眷念?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些瘿迹?便是我也如此:” 老人缓缓抬头,看着身前三人微笑说道:“我兼修三教,自围赎罪数十年,不敢言大成却稍有所获,我想把这残躯里的些微力量还有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传承下去不知你们当中有谁愿意仁慈地接受我的衣钵口……” 传闻中修行到极致的大修行者,因为对世界本原有足够深煎的认识,甚至能够隐隐感觉到自己离去的时间。老人大怀自困魔教山门赎罪饥苦煎煮数十年,终遇着山门重启遇着晚辈子弟,这等机猿也许便是生死之楔点,所以听他说自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三人虽然震惊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然而听到老人决定留下衣钵,便是一直强自冷静的欧阳,也禁不住心神剧烈摇晃,一名护卫更是识海震荡不安,紧紧握着双拳,根本说不出话来。 生命最重要的两件事情就是认识世界的方法,改变世界的能力,老人认识世界的方法,先前三人已经静静聆听良久,攻变世界的能力自然便是力量和境界。 正道修行没有传承力量的说法,只有魔教至强高手才会在寿元断绝前,以浩顶方式,把力量传给选定的继承人,老人要留下衣钵,应该也是用这和方法! 老人是什么样的人?欧阳以前没有听说过,但他现在很清楚。学贯道佛魔三道,曹赴两大不可知之地,做过佛教山门护法,当过神殿裁决大主教,差点把魔教教主的位置骗到手,有资格与爷爷相伴同游为发,枯禁山中数十年竟把道魔兼修而成神木!这样的人物,当然是世间最强大的存在! 能继承对方的衣钵,自己在谩远而眼难的修行道上可以少斗多少年?自己可以获得多么强大的力量?自己能接触到怎样的神妙世界? 更关键的是,欧阳很清楚,如果自己能继承对方的衣钵,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个小护士那个组织,甚至是隐藏在他身后的那些人都能被他撕成碎片,自己不需要借助书院的力量,不需要让后山的师兄师姐们陷入两难的境地,自己便能把苦守了十余年的仇恨一投而快。 上一世莫名被搞死,岛上可怜的居民,被那个小护士欺骗误食毒药,不辞而别的陈叔,以及爷爷死去的真正原因,在这瞬间都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静静地看着他。 那些仇收在他心中其实早已渐淡,但他恐惧于这积淡滇,所以愈发要把仇恨深深地屯进自己的骨中,这道已经隐隐变了味道的仇恨,已经成为欧阳生命里最重要的精神支撑,而这道支撑和先天对力量的翕婪追求混在一处,便变成了难以柿止的最强烈的诱惑。 这和诱惑仿佛是一只无形的手,把他的身体缓缓从地面上栓了起来,催促着他艰难地迈动脚步,向骨山里走去。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欧阳只需要向前再踏数步,登上大殿接受老人抚顶,便会继承一身霸世功业,成为世间一流强者,明悟道魔入神之妙境,然而这意味着他必须接受魔教真气。 道魔相通,便能入神,这等说法听上去美妙,然而在华美的袍子下,赤囘裸真实的世界其实还是原初的模样……灌顶乃魔教秘法,所传续非感悟体会,非念力境界,只能是真实的存在、那些撂取自大自然的天地元气,那这不是魔是什么? 想要入神需先入魔?在幽静殿内,老人可以温和说魔论道,但在山外的真实世界里,魔道依然是不容于世的邪恶存在,是人人避之不及的邪孽。 欧阳炼丹师之名,以及欧先生最后的传人,一旦被发现入了魔道,只怕也会被整个世界所遗弃,就像这座沉默枕在莽莽北方的雄奇山脉一样。 再踏数步便将入魔,怎么能踏?然而继承老人衣钵,成为不世强者,拥有无数力量修为的诱囘惑又是那般的鲜活而强大,难道就此错过这等机缘? 欧阳觉得自巳的双腿像挂了几千两雪花银那般沉重,难以移动分毫。一名护卫的耳中仿佛还在回荡着老人温和慈悲的佛音妙谛,她的眼神有些空洞惘然,偶尔现出几丝坚毅明亮,却又瞬间转为挣扎的痛苦。 老人没有催促,没有不耐,平静温和地看着他,枯瘦如鬼的脸上泛着淡淡慈悲的笑容,也许是希望他自己能够逾过那道门槛,做出自己的选择。 道魔之别所产生的强烈精神冲击……让欧阳陷入痛苦的精神挣扎之中,这和痛苦更多造成心神上的恍然和不稳定,然而与之相伴的,却是一和极为空明放松的精神状态,渐渐痛苦与挣扎开始像流水一般流走……盈绕在识海里的气息变成了温暖的春水,空明放松的稳定心境重新占据他的身躯。 类似恐惧挣扎之类的负面情绪渐渐淡去……欧阳本能里觉得很安全,老人性情洁如莲花,没有任何必要欺骗他入魔,也不可能对他有任何图谋,这等绝代强者想伤害他,根本不需要耗费如此多的功夫。 真正令他心境空明放松的原因还是继承前代强者衣钵,明悟世界本原真理,融道魔合一而晋神道的机遇。 这是草原,是星空,是儿时香甜的奶糕味道,是站在山峰之上俯瞰苍生的睥睨气息,是在斑驳城墙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留传后世的可能。 那扇诱囘惑的大门正在他身前缓缓弃启。 门后是一片陌生的、鲜美肥沃的草原,只要他愿意,他就可以躺在这片如毛毡般的青青草原上,看着从未见过的美丽星空静静享受所有的一切。 忽然间,老人两缕极长的白色眉毛无风而飘,不是飘然而仙,而是莫名暴躁起来,眼神暴肩,枯瘦手掌用力搓揉着欧阳的头发,喝道:“世间哪有道理可讲?” “我是裁决大主教,曾坐墨玉神座,我是魔教大祭者,可选教主,我是佛宗山门护法,可命万人,我这一生何其风光骄傲,翻手覆手间便有风雨大作,我欲成佛便成佛,我欲成魔便成魔,哪有道理可讲?” “你看这污糟糟的世间,活着不知多少庸碌如猪的蠢货,难道你不觉得呼吸的空气都那般脏臭?顶着一个沉默不知多少年的贼天盖,难道你不觉得呼吸极不畅快?人活天地间理所当然就要吃肉,吃猪吃狗吃鸡吃天地,哪有道理可讲!” 欧阳忽然说道:“但这里面并不包括吃人。” 老人回复沉默,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慈悲的气息重新回到身上,若有所思缓声说道:“不错,这个世界总还是有些道理的,只不过道理的高度不一样。在我看来你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方式,便是自身对世界认识方法的集合,当年坟茔一夜苦雨,我便一直在苦苦寻求认识真实世界的本原最终改变自己存在于世间的方式,最终想要奢望改变这个世界寻找到那个已经不可能回来的世界。” “烂柯寺悟道辩难西陵神殿掌教叹我妙言如莲,请我替中原正道诸派入魔宗为探,然而他却不知道,我其实从生下来的那天开始便是魔道中人。” 老人苍老枯瘦的脸颊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咧开的嘴唇里没有牙齿,于是看着更像一个刚刚呱呱坠地的婴儿,给人一种先天纯洁的感觉,便是嘲笑也那般天真。 “我只是追求力量,寻找改变世界的方法,并不在乎道魔之分也不在乎谁胜谁败我之所以愿意来魔宗,是因为我想看看那卷失落的天书。”   ☆、第六十二章 结束 老人的脸上泛起一丝极浓郁的嘲讽和厌恶神色,就像是市井间看着别家卖醋要兑两碗水的妇人,充斥着理所当然的骄傲和不屑。 “我去了南晋大河去了月轮国,最终我往西而去,前往那个遥远的不可知之地在那座悬空寺中,终于听到了首座讲经,看到了那些清星的佛光听到了光辉间那些振聋发聩的佛言,然而过了数年,我终于发现悬空寺里的大和尚们也只是一些浊物,所谓佛言一味故弄玄虚,和宋国街上的算命先生无甚分别,更令人厌憎的是佛宗苦修己身,面对命轮转移只会卑微等待,似这般如何能够抵达彼岸?” 老人白眉飘起然而后落下,眼眸里尽是不满之色,就像是路上拦着宰相轿之痛呼国朝不宁应当如何振作的青年书生,很明显,他当年对佛宗不可知之地悬空寺的观感,要比对魔宗山门的观感要好上太多,却依然怒极了对方的不争。 “终于我自荒原归来,正式应掌教之邀暗中加入神殿,又有魔宗里亲信相助,杀了两名蠢痴无比的长老,如此方才亮明身份,坐到了裁决的墨玉神座之上。” 欧阳一直沉默聆听,至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既然是魔宗中人,为何要帮助西陵神殿杀死自家的长老?” “不如此如何取信昊天道门?不如此那座破观又怎么可能让我这个悬空寺传人去看他们当成压箱宝贝的几卷破书?只是那座破道观吝啬到了极点,便是我替昊天道门做了这么多事,也只让我看了两卷。” 老人神情冷漠说道:“虽说只看了两卷天书,但确实非凡俗之物,我本以为终于寻找到一个对的地方可以有机会认识真正的世界,然而没有想到,在桃山上呆了些时日,才发现西陵神殿全部都是一群怯懦胆小的白痴。” 他想着那座破道观里那抹青色的衣袂,老人的神情微微一凝,然后讥诮说道:“都是一群狗,那座破观又如何?终究还不是昊天养的狗!哈哈……都是狗!” 嚣张的大笑声从残着血的枯唇间迸将出来,老人两道白眉飞了起来,似在舞蹈一般,豪情纵横,便如一位持剑行走乡野四处寻找不平处的青年侠客。 略带嘶哑却豪意十足的大笑声,回荡在幽静昏暗的房间内,欧阳怔怔看着白骨山间前仰后俯似乎随时可能摔倒的老人,感受着笑声里清晰传达的狂放意味,不由暗想此人当年有资格与小师叔以友相称,倒确实有几分道理。 “在世间行走了这么多年,寻找了这么多年,却依然满地走犬,万生如猪,思来想去还是当年开创魔宗的那任光明大神官有些意思,所以我重新回到了魔宗。“ 老人淡漠说道:“然而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魔宗依然还是当年那般污糟模样,占着宗主之位的那个废物愈发老朽昏庸竟因为舍不得自己女儿便想废了魔宗圣女的传承,其余人更是沉醉于杀戮的无聊快感之中就像野兽一样无趣无聊。” “便在这时我终于在山门里发现了一丝希望,那是一个小男孩儿,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复兴魔宗改变整个世界的可能,然而很可惜,重归山门为了立威我杀了他的父亲,所以他根本不相信我说的任何话,我从佛道圣地里带回那么多的奇妙功法他偏生不肯学,却非要去学那没有任何成功希望的剑!” 老人追忆往事,愤怒地喊了起来:“唯一的希望又破灭了,我该怎么做?终于我想到了一个方法,我要让这个世界毁灭,什么魔宗佛门道家全部都毁灭,让天地间重归宁静,然而从焦土中生出新的芽,如此方能成事!” 欧阳看着近乎癫狂的老人,忽然问道:“你究竟想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模样?还是说你只是看不惯这个世界,就想它毁灭?” 老人渐渐敛了怒容,重新回复平静,说道:“你连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都还没有看到,又哪里有资格和我讨论对世界的改造?” 老人沉默很长时间后说道:“你也应该叫我一声父亲,我才是你的生身父亲。 欧阳盯着他的眼睛一脸震惊,老人继续说道:“其实我也根本不想改变世界。我只是嫉妒你的爷爷,我的父亲,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想要战胜他,结果我始终做不到,直到最后我也陷入绝望,所以干脆想让整个世界毁灭,可是那个女人也死了。” 老人微微一怔,然后想到世间最可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起来,空着的那只手不停揉着干瘪的腹部,说道:“竟会有人为我而死?” 欧阳没有笑,平静看着他说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老人沉默,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似我这等佛法无碍,道魔兼修,佛能成大德,巅峰能为神座,更是魔教权柄最重的大祭者,实在是没有太多谦虚的资格,我总以为自己是千年一现的绝世人物,然而我从未想过我能让一个女人为我而死。” 老人感慨说道:“我曾学悬空寺莲花印,妙境自悟仿佛天生,我曾学巅峰樊笼阵,挥手散指便困世间一切,魔宗七门二十八流派所有功法我无一不精,甚至连早已断了传承的饕餮也被我重新悟出,我更曾观两卷天书悟昊天神意,若非不想当狗随时能够天启,你说我这样的人可是天才?” 每听一句,欧阳的心便颤动一下,细想自己此生竟未见过如此强悍的修行者,便是陈叔和程林似乎也远远不如,似这样的人物不是修行天才谁还能是? “但,那个女人死了,一切也终究毫无意义,你应该叫她一声母亲!” 老人未等欧阳回答,继续喊:“纵然,纵然,我们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但我要告诉你,你终将会得到一切,这世间的一切,因为你是神之子,你是炼丹师最后的传承!” “这些年我自囚于此,这里只有绝对的安静,没有一丝声音,没有蚂蚁爬过,没有树叶摇晃,什么都没有,最后你因为太想想听到声音,耳膜会变得无比敏锐,你甚至能听到身边那些尸体腐烂的声音,而那些腐尸肚子胀气炸开的声音进入你耳中,就像是一道惊雷!” 老人凄厉的声音在幽静的房间里来回震荡,如同无数道连绵不断的惊雷。 “房间里的尸体都腐烂了,或者变成了干尸,于是连这些声音都没有了,前一刻还令你作呕的声音在下一刻便成为回忆里最美好的东西,你可知道这种感觉?” “到最后你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流淌的声音,听到肌肉渐渐失去水分变形的声音,听到自己胃袋干瘪的声音,肠子干粘在一起撕扯的声音,银奇妙是吧?如果你听的时间长了,你绝对会很想吐,然而问题是你不能吐。” 老人的眼眸里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像石像般麻木回忆着这数十年残酷的人生,喃喃说道:“再强大的修行者也不能完全不饮不食,你需要吃些东西,哪怕是很难吃的东西,如果你把食物吐出来,那你就会死亡。” 老人忽然尖声凄厉喊道:“我知道这种活法比死亡更残酷,自囚在此地的时候,我就应该自杀,我当时贪生一瞬,那么便永远舍不得死!” 欧阳沉默片刻后问道:“数十年时光,你是靠什么食物撑下来的?” 看着两个人的反应,老僧大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尖锐,就像一只悲伤的老鬼带着怨毒在哭泣,脸上的耷拉皮肤皱在一处,如同真的哭泣,只是大概因为体龘内缺水严重的缘故,苍老眼角挤出来的那滴泪水竟是浑浊有如石乳。 看着那滴苍老浊眼,听着如此摧心裂肺的癫狂哭笑,想着老人被幽禁在魔宗山门数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便是心肠最硬的人只怕也会生出酸楚同情之感,然而宁缺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感受,看着老僧说道:“同情是哀求不来的东西。” 老人癫狂笑声渐止,如鬼火般的双眸看着他的脸。 欧阳偏头看石墙,沉默片刻后说道:“大概是后来遇见太多危险的缘故,我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有事无事时我总喜欢想如果我出了事怎么办?一屋子女人怎么办?我该怎么才能说服自己继续活下去?” “如果我像你曾经做过的那样对付她们,我会痛苦于怎样才能报仇。一刀把你杀了自然是太过便宜你,把你手脚析了腌到屎坛子里你大概也不能撑太长时间,不能让你承受太过漫长的痛楚,我自然也会不爽。“ 他收回目光望向老人,微笑赞叹说道:“现在想着你这几十年的日子,才发现原来母亲果然是一法通万法通的天才人物,我不会同情你,我会学会这种方法,只希望以后不会用到。” 老人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先前的那连着质问,已经把他积累数十年的怨恨之意稍微抒解了些,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欧阳死了,死在父亲的手中,没有任何的征兆,死时的容颜非常安静,虽然确有牵挂,但已经结束了。 金璃得了光明大主教的传承,薇儿一行离开了那里。 程林如言,借的真药化解了那海水中的毒,治愈了世外的失眠之症,秋回到了族群,再不曾外出。 金琉、钟玉冰回到了A市,一切似乎随着欧阳的不知所踪结束了,但何尝不是种开始。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